第15章 趁人之危
直到最后一堂考试,丁萃萃也没接到下午要开会的通知。
最后一堂考英语,她刚好监考高三全校排名前30名的一号考室,这些孩子自觉性较高,监考起来尤其轻松,根本不需要她管纪律。
播完听力,整个教室只有学生们写题的声音,各种笔迹划过卷子的摩擦声,笔尖通过薄薄的纸张落在桌子上微微的轻响、每隔一小会儿学生们翻卷子的声音,通通落入耳中。
丁萃萃大部分时间都伴随着这些声音在监考员乙的位置上打瞌睡。
昨晚和石晔杉定好今天吃火锅,他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厚着脸皮来她家里撸猫,丁萃萃内心本来是拒绝的,可她不想铲屎,刚好以此为代价可以指使石晔杉。
在石晔杉正坐在她那个懒人沙发挼得正开心时,丁萃萃阴恻恻来了句:“撸我家小狸花不给它铲屎你都对不起它。”
石晔杉刚想放手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她又来一句:“不负责的死渣男。”
石晔杉咬着牙瞪她一眼,圆噔噔的眼睛根本没有杀伤力。
丁萃萃洗手间门一关,“上厕所去了。”
出来时,石晔杉已经把猫屎给铲了。
顺带还换了猫砂、猫粮。
逗着逗着小狸花又和她吹牛带她上分,又打起了游戏,把把都被队友坑,一直到11点才只赢了一把。
丁萃萃才想起她还没出寒假作业的题,这么一忙活就到了1点半。
今早晨上班时在等电梯时遇到晨练回来的石晔杉,眼神都是幽怨的。
眼尖地看到他拿着一杯没开的咖啡,话都没跟他说,顺手就抢了过来,然后钻进了电梯里,报了他夺芋头的仇。
石晔杉没追进来,咬牙切齿地隔着一条电梯缝看她:“丁萃萃你大爷!”
她挑衅地看他:“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真记仇!”
考试最后半个小时,广播声开始提醒考生抓紧时间答题,大多数考生都放了笔,看着孩子们都那么乖,丁萃萃只站起来在教室里走走停停巡视了一圈,另一个监考老师就开始找她闲聊。
这堂考试是她和高二年级主任王老师一起监考,王老师是名教英语的资深老教师。为人很是和善,虽然平时没什么交集,但是还是悄声邀请她,放了学有没有安排,要不要跟她们一起出去打麻将。
丁萃萃正好问她,今天下午不开考务会吗?
王老师才告诉她:“老大去教育局开会了,教导主任今天下午不监考比咱们还溜得早,该说的事情,今天中午的会上都说了,有事会在群里通知的。没关系,该出去玩就出去。”
丁萃萃以今晚有约的理由婉拒了王老师。
这才回复石晔杉那条微信。
十三:丁翠花,什么时候来接你?
……
连心脆:十三姨,4点50在校门口等着你祖宗。别迟到。
过了大概一两分钟。
石晔杉回复她。
十三:你爸爸我4点45准时等我乖女。
连心脆:你爷爷我等着你这个大逆不道的不肖子孙。
……
考完试,丁萃萃没有等到看完分数就已经让政治课代表把寒假作业发到了群里。
作业不多,都是历年的高考真题合成的卷子。
喜提两个班里学生各种吹捧:
学生a:小丁老师威武!
学生b:果然只有小丁老师最疼人!
学生c:把你的心我的心串一串,串一株幸运草送给我最美丁老师。
学生d:今后谁再说我萃姐像粽子,我第一个不服,我萃姐美齐仙女。
学生e:今天天气好没吹阴风,我萃姐没裹羽绒服,颜值蹭蹭蹭涨的不是一点半点。
学生f:恭祝丁萃萃老师荣获锦城一中第n届最美女教师一等奖。
……
丁萃萃看见二班课代表给她发过来的大概是没有老师的班级群聊截图,嘴角止不住上扬。
怎么不皮死这些孩子!
她一早就知道她带的这两个班的语数外三科的老师留了多少寒假作业是怎样的折磨人,布置的作业论斤算。
丁萃萃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了的,再是她当年学霸一枚,也是有懒散贪玩的时候,因此对他们特别理解。
更何况这两个班的政治成绩都不错,她也没必要给他们布置太多作业。
适当的减负太有益了。
寒假作业留完,跟主任和办公室里的老师们打了招呼定好时间后天一起到学校集合去其他中学改卷子,丁萃萃就出了校门。
期间回了石晔杉一条信息。
十三:到了。
连心脆:马上。
锦城一中门口,车辆不少。大多数都是学生家长来接住校生回家。
石晔杉的车也在其中,丁萃萃伸着脖子张望了一分钟左右也没看到。
反而被一声少女急切地“陆柯达”引起了注意。
陆柯达一直都知道丁萃萃在锦城一中上班,他们很早就分了手,却没断联系。
虽然只限于他单方面的过年过节群发的一声祝福,好歹微信朋友圈都没有屏蔽对方。
他是本地人,但这几年工作在外地,每次一回来就被他家爷爷赶来接学生。
他也是打着能遇到丁萃萃的主意才来的。
来过好几次,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她。
她似乎变了不少,头发比起朋友圈那张和赵杰欣、萧穗穗聚在一起照得照片更长了。
不过那都是一年前的照片了。照片里的她还是黑色中长发,扎着高高的单马尾,和小姐妹们笑得眼睛弯弯,看起来开心极了。
现在头发被染烫成了深栗色的大波浪,依旧扎着单马尾,衬的她肤色更白了。
她近视但是很不喜欢戴眼镜,今天应该是带了隐形,眼神看起来才没那么迷蒙,亮闪闪的,很有神,还化了淡妆,嘴唇涂抹了适合她的豆沙色的口红,显得她气色很好。
在这样的寒冬腊月里,难得的没有包粽子似的裹着厚实的羽绒服,是件长款黑白格子呢子大衣。
他一直觉得丁萃萃只需要稍稍打扮就和素面朝天、不修边幅的样子大不相同。
漂亮秀气、不扎眼。
陆柯达是个纯粹的颜狗,眼光一向很好,丁萃萃大一军训时,他第一次看到她,就知道她是个很耐看的姑娘。
作为大二学长、也作为学生会二把手,他代表学校在军训操场附近支起一个棚子,关心、照顾中暑的学弟学妹们。
师范大学的男女比率3:7,男3女7,美女尤其多,自身资质好、老油条的陆柯达也算是阅女无数,没点特别的还真入不了他的眼。
那会儿他在棚子里跟一个军训了一周还白的发亮,娇娇气气,才来一周就被评为英语学院院花、还在军训期间理由早上没吃早饭低血糖在他这儿摸了一上午鱼的大美女互撩,正好聊到军训完要不要一起出去玩,有个声音突然在他耳畔响起:“同学,这里还有不有藿香正气液啊?”
没说普通话,说着方言,没有一点造作和修饰。
作为省会城市的一本大学总会融汇各个市、各个省的学生,有为了方便交流,直接说普通话的。还有各种各样的口音,翘舌重的、说话吃字儿的、听起来软绵绵的,陆柯达是锦城本地人,用方言说话在外地人听来总会被冠以“嗲”字。
这个声听着反正不是靠锦城的市,倒是带着隔壁直辖市的味儿,火锅味儿、麻辣味儿,爽利的,怪好听的。
他抬头看她。
在别的姑娘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深怕自己晒到一点阳光时,她帽子摘了,不拘小节地把衣领微微扯开了,袖子和裤管也挽得高高的,露出来的皮肤不算白,甚至泛着被晒出来的红,右手拿着一把哆啦a梦的卡通塑料扇,哼哧哼哧地扇着,目光呆滞着,像是热惨了、累惨了。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但陆柯达就是看的出来,这姑娘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是稍稍仔细看看,就是好看。
五官脸型都很秀气,发际线有毛绒绒的汗珠,露出来的额头上有一处不仔细看也瞅不出来的疤痕,很浅的一处小凹槽,陆柯达想,如果仔细点,这应该用粉底一盖就看不见了。可是她没有。
她长睫毛、杏仁眼,眼神迷迷蒙蒙的,鼻梁很挺,上面有浅浅的几颗小雀斑,有种俏皮感,这姑娘不如他身旁这个瓷娃娃似的美人这般精致,也没她旁边那个温婉姑娘的白净秀丽,有种没拘没束的飒爽,又有种懒洋洋的丧,这种矛盾感却又莫名的和谐。
他温声道:“学妹,你中暑了嘛?要不要坐下休息会儿。”
她保持着礼貌,陆柯达还是感觉到她隐隐在敷衍他:“不用。我就是听我们教官说有需要的可以过来拿。我刚好需要。”
“那就是中暑了……”
“没得事。不存在。你给我一支就可以了。”
“……”
“那你登个记吧。我给你拿。”
他看到这个姑娘在登记册上留下好看的字迹:思想政治教育系20xx级5班:丁萃萃。
他眼光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稍许久了些,她似乎也意识到了。
直愣愣地对上他的目光,半秒钟后才蹙着眉头、眼睛半眯着看着他,有种不显山露水却干脆利落横冲直撞的凶意,陆柯达来了劲,有点想逗她,反而不把目光移开了。
她表情却没有半点变化,说不上面无表情,反正是毫无波澜,倒是她身边的女孩,好笑地轻轻扯了扯她。
她这才说了句:“谢谢师兄。”
然后拿着藿香正气液就走了,他正准备提醒她没拿吸管,他从后面看到她,似乎用牙齿把玻璃瓶的铝制瓶盖咬掉,微微仰着头,就那样把液体吞了下去。
然后就扔进了最近的垃圾桶里。
听到她说了句:“yue好难喝。”
通过她的侧脸看她,表情依然没有变化。
那只高高挽着袖子的手臂还在有节奏地扇动着。
走了一段路的丁萃萃才对萧穗穗说:“刚刚那男的是不是挑衅我。看我做撒子噢。莫名其妙。”
萧穗穗知道丁萃萃眼睛近视还不爱带眼镜,那人明摆着是对她有点兴趣才一直直勾勾地看着她,不过她也不想说破,毕竟那位学长看起来也没有多当回事,早在她们离棚子还有段距离时,她就看到他和旁边的容貌姣好的姑娘在嬉笑打闹,有些……轻浮。
估计就是喜欢随便撩拨小姑娘,却撩到了丁萃萃这块“瞎眼石头”上了。
“你真是个憨的。”
再后来,果然如颜控陆柯达所想,平时看起来清汤寡水的丁萃萃在一次元旦晚会上惊艳了他一次,他们班的节目是个集体朗诵,那天她穿了一套统一的礼服,长款白色吊带裙,化了淡妆。到她单独那一两句也是字字铿锵,不管是声音、还是面庞都和平时判若两人。
也是那一天,他开始对她展开猛烈的追求。
最开始怎么追都没用,丁萃萃眼看着脾气好、好接近,很容易跟身边的人建立起良好的关系,却很难跟人建立起很近、很深厚的关系。
他只好先跟她当朋友,慢慢熟了陪她去看了没人陪她看的泪点爆炸的《一条狗的使命》。
她那天哭的稀里哗啦。
被他看到了,不好意思地急急忙忙擦眼泪。
他终于趁人之危,抱紧了她,他感觉到她生理性的抗拒。
泪眼婆娑还没收好,一脸寒冰地瞪着他。
认识两年,正式让她认识他并追求她一个月。让他知道,丁萃萃这个人看起来似乎很好亲近,可她很认生,在这个学校除了她那几个朋友,跟谁都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感。
他什么都清楚,却故意什么都不知道,说:让我也哭一会吧,被你看到好丢人啊。
大概有两分钟了。
她才僵硬着身体轻轻把他推开,眼睛因为眼泪的滋润看起来亮闪闪的,她就这样看着他。
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哭完了吗?”
“没有。你不答应作我女朋友,我眼泪收不住。”
丁萃萃气笑了,笑骂他:“哈批。”
他算是丁萃萃的初恋,毕竟当时他问她,他是不是她初恋时,她是很耿直确切、也是无所谓地说:“算吧。只是我以前有……一个暧昧对象。没到谈恋爱的地步,就各奔东西了。”
他们在校园里约会、牵手、拥抱、亲吻。看上去亲密无间,似乎全垒,别说全垒打,二垒都没有,亲亲抱抱举高高都是难为她了。
接吻都是浅尝未止,可那应该是他谈过最纯的一次恋爱了。
而且她又懒,单独出去的机会就只有几次。
他觉得很有距离感、反差感,觉得新鲜,他从没谈过这么懒的姑娘,所以也很宠她,什么都依着她。
可他到底不是个长情的人,喜欢的时候恨不得天天都黏在一起,久而久之,他就腻了。
丁萃萃也说过腻了,其实她比他更早就腻了。
在他第二次喊她宝贝的时候,她一脸不适,带上痛苦面具:“大哥,麻烦你,能不能别这么油腻。”
他一开始他眼里的懒得可爱,后来觉得那是敷衍,一开始对他所有的浪漫置之不理是性格使然,后来才发现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个没有情趣的木头!
更何况,在微信上和撩他、撬丁萃萃墙角的人一直没断。
丁萃萃说不怪他,没什么,这是他的天性。
这段恋爱对于他来说谈的不算短,从她大二下学期到大三上学期开学,得有半年。
于是他和丁萃萃这段恋爱半年就完结撒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