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幽禁
云浅兮如瀑般的青丝散下, 软软垂落在宋翎肩头,纤长的眼睫微微颤动,似振动的蝶翼, 柔软的唇瓣笨拙地在他唇上辗转了几下,然后离开些许。
她睁开眼稳了稳气息,略带羞怯地说:“我等你回来。”
任务完成, 她刚想缩回被子里, 却被一只手扣住了后颈,往下轻轻一压,她便再次覆在了宋翎的唇上。
与昨夜相比,他稍有克制,舌尖勾缠,温柔缱绻, 不急着攻城略地,而是让自己的气息逐渐扩散到每一个角落,一点一点吞噬着她。
云浅兮忘记闭眼,在被发丝分割开的薄白微光中,看着众人口中不近女色的宋翎眸中一片幽暗, 正仰头忘情地吻着她, 她听见他喉咙滑动吞咽的声音, 整张脸烧了起来。
宋翎的技巧要比云浅兮高出许多,不过片刻她便气喘吁吁, 他稍稍往下一带,她呜咽一声从床上掉了下来, 结结实实压在他的身上。
宋翎没给她喘息的机会,一手扣着她的后颈继续吻她,一手扯开横亘在两人间的衾被。
隔着两层薄薄的衣料, 云浅兮整个人严丝/合缝贴在宋翎炽/热的身躯上,她瞪大了眼,像被烫到一般瑟缩了一下,她想撑起身,宋翎空着的那只手却极快地箍住她的腰身,让她动弹不得。
很快,云浅兮瘫/软下来,由着腰上那只手游/移摩挲,带起一路火苗,然后一阵天旋地转,她与宋翎换了个位置。
唇舌暂时的分离,拉出一根极细的银丝,她难受地扭了扭腰身,睁着湿漉漉的眸子看他,眸色已不甚清明。
宋翎却强迫自己停了下来,他缓了几息,在她唇上安抚性地啄了两下,哑着嗓子艰难说道:“乖,睡吧。”
他侧身将她揽进怀里,闭眼尝试用吐纳之法让自己冷静下来,云浅兮头靠在他胸口,能听见他急促的心跳。
两人都未说话。
良久,云浅兮动了动,听见宋翎略显忍耐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乖,别动,让我抱你一会儿。”
她噤若寒蝉,又安静地伏在他胸口,听着他逐渐平复下来的心跳声,渐渐的,竟有了睡意,就这样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宋翎一直未阖眼,他闻着云浅兮发间淡淡的幽香,听着她绵长的呼吸声,心中异常满足。
临近子时,他轻叹一声,不得不走了,他轻轻抱起云浅兮,想将她放回床上——地上凉,她一个人睡恐会沾染风寒。
尽管他动作极轻,她还是醒了,睁着朦胧睡眼看着他,见自己被他打横抱在怀里,轻声道:“要走了吗?”
“……嗯。”他将她轻放在床上,拉过衾被盖好,矮身坐于床沿,顺了顺她的额发,柔声说,“睡吧,时辰还早。”
云浅兮眼底有掩不住的失落,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手伸到枕下摸索片刻,抽出一根用浅葱色丝绳打成的绦子,上面装饰着两粒红色珊瑚珠。
“喏,给你的,上次那根断了,赔你一根新的。”她塞进宋翎手里,故作轻松道,“香囊味道淡了,等腊梅花开的时候,我再为你多制些香料。”
宋翎沉默片刻,握紧手中绦子,对她温润一笑,应道:“好。”
顿了顿,又斟酌着说道:“浅兮,明日若听到什么……切莫担心,我有分寸。”
云浅兮心里一跳,他这话何意?
她微微张口,想问清缘由,话说出口时,却成了乖巧的一声:“……嗯。”
……
第二日,云浅兮在家中坐立难安,昨夜宋翎走后她便再难入眠,隅中时分,光禄少卿的三女儿杨幼仪,也就是曾在雅集上为云浅兮舞剑伴奏的杨三小姐,和她的闺中姐妹太史令次女郑灵卉来府上拜访。
这半月她们已来找过云浅兮两回,三人年龄相仿,家境相似,性子也合得来,颇有点相见恨晚的感觉,云浅兮尽管心系宋翎,依旧热情地接待了她们。
落座后,杨幼仪试探地问:“浅兮,王爷今日回京,你可知晓?”
云浅兮心弦微动,宋翎一早进宫面圣应该还未出宫,杨幼仪的消息从何而来?
“幼仪是如何知晓的?”
“早上王爷的车架进城,控鹤军都指挥使顾衡随行,好多人都瞧见了。”杨幼仪秀眉微蹙,“之前有传言说王爷被燕国刺客刺杀身亡,闹得人心惶惶,这下谣言不攻自破,浅兮,你也可以安心了。”
杨幼仪和郑灵卉此前也误信谣言,以为宋翎身故,还很担心云浅兮会想不开。
郑灵卉轻咬下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看了看杨幼仪,终是忍不住说道:“浅兮,王爷虽然回来了,可……情况似乎不大好。”
杨幼仪面露忧色,显然知情。
云浅兮心底一沉,想到宋翎昨夜说的话,问道:“灵卉,什么叫情况不大好?”
难道是圣上对宋翎的处置下来了?应该不会这么快吧。
郑灵卉看云浅兮面色不太好,立刻安抚道:“浅兮你也别太忧心,你知晓我兄长在宫中当差,昨夜值守朱雀门,今晨换岗前王爷的车架到了朱雀门外,按例车辇是不能进入皇城的,但王爷……王爷在剿匪平叛中受了重伤,已无力下车,是差人请旨破例乘车入的内。”
郑灵卉听说了这个消息,立即到光禄少卿府上找到杨幼仪,二人商量后,还是决定告诉云浅兮。
“重伤?”云浅兮愕然,宋翎看上去好好的,何时受了重伤?她忙问,“灵卉可知伤在何处?”
“我哥下值回来说了,在胸口,两处伤,一处刀伤,一处箭伤,箭伤看上去十分严重。”
云浅兮有一瞬间的茫然,第一反应是宋翎弄了两道假伤在圣上面前上演苦肉计,但很快便被她否定了,假伤被识破的风险太大,必然是真的。
这半月他若勤于换药,伤口早该愈合了,看来他有意拖着,甚至在进宫前想法子让伤口加深了一些。
云浅兮面色变得煞白,不自觉地攥紧了掌心,难怪昨夜她压在他身上时,他有一瞬的停滞,想必是压到了伤口,她却忽略了。
杨幼仪与郑灵卉又说了许多宽慰云浅兮的话,待到午后才起身告辞,云浅兮欲留二人用膳,但她们婉拒了,说得了空再来看她。
云浅兮送二人出门之时,正巧碰上云定坤和云泽下值回府用午膳,杨幼仪与郑灵卉同他们见了礼,云定坤盛情邀请她们常来做客,云泽看了杨幼仪一眼,应了一声,侧过头,一副避嫌的模样,耳根却微微泛了红。
二人走后,云浅兮立即上前问道:“爹,王爷他怎么样了?”
云定坤叹息一声,对云浅兮说:“陛下原本对王爷抗旨离京一事大为震怒,但王爷离京是为了追剿擎苍寨余孽,此番又查出叙州官吏私自屯兵的大案,还在平叛过程中受到重创,陛下终究是担心多于恼怒,并未重罚,只罚俸三年,幽禁晋王府。”
云浅兮稍稍松了口气,还好,惩罚不算太重,随即她又想到,宋翎若完好无损的出现在大殿上,就不是禁足那般简单了,恐会被褫夺封号或是下狱,她问:“王爷要禁足到何时?”
云定坤摇头,说道:“陛下并未明示。”
云浅兮眸色微黯,如此说来,许久都不能见到宋翎了,她又问:“王爷的伤真的很严重吗?”
云定坤想了想,如实说道:“是,面色看上去十分不好,是被人搀着上的大殿,未等到下朝便被扶去偏殿,请太医会诊了。”
云浅兮不抱希望地问:“禁足可以上门探视吗?”
云定坤立即说道:“不可,禁足期间晋王府会由禁军把守,禁止闲杂人等入内,亦不许私通书信,你想见他只能等候禁令解除。”
“那叙州的案子……”
朝堂上的事本不该让云浅兮知晓,但这事与云浅兮有所牵扯,云定坤压低声音说道:“叙州刺史杜向荣和折冲府都尉孙隆不日便会押入京中受审,此案……恐会牵出不得了的人。”
……
转眼半月过后。
这日天气晴好,阳光和煦,晋王府梅园中,宋翎披着大氅坐在亭中茗茶,手里握着一册书卷闲闲地翻看,亭周腊梅树刚刚抽生出嫩黄的花瓣,缕缕清香若有似无。
这半月他多数时候躺在暖阁养伤,今日趁着天暖,便想来园中赏梅。
宋翎正看得认真,忽听远处似乎有人在叫他,隐隐绰绰,听不真切。他从书册上移开目光,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那是一片红梅林,如今尚未到红梅开放的时节,光秃秃的,略显单调。
他并未发现梅林深处有人,但那声音他却听得愈加真切——
“怀衍,怀衍……宋翎——”
“浅兮?”
一旁的谢容显然也听见了,愕然说道:“卑职还以为出现了幻听,原来王爷也听见了,这是云姑娘的声音?”
宋翎起身,朝着梅林深处走去,待走至梅林尽头,才发现云浅兮趴在围墙上方,露着半个脑袋努力朝里面张望。
这围墙是王府的外墙,高九尺有余,平整光滑,要稳住身子颇为不易,宋翎面露讶色,往前紧走两步,仰头问道:“浅兮,你这是……”
云浅兮见到宋翎很是开心,她努力往上挪了挪,将手臂支在围墙上沿固定住身子,气喘吁吁地说:“怀衍,你家围墙修这么高干啥,爬上来费了我老大的劲儿!”
宋翎眼里有些担忧,说道:“你小心些,别摔着。”顿了顿又说,“外面有巡逻的禁军侍卫,当心被他们发现。”
云浅兮眉眼弯弯地说:“不碍事,竹雨在下面盯着的,你家这么大,他们巡一圈且得费些时间。”
宋翎问:“你怎知我在梅园?”
云浅兮说:“这个时节只有腊梅开着,你若出门多半会来梅园,我也是过来碰碰运气,幸好这梅园临着外墙,不然还真见不着你。”
她没说的是,她已经来过许多次了,一直未能遇上宋翎,这次她本是不抱希望的,没想到爬上墙头逡巡一圈,远远瞧见亭中坐着一道白色身影,不是宋翎是谁?
宋翎目光柔和地看着云浅兮,歉意地说:“让你担心了。”
云浅兮见他虽然面色略显憔悴,但已能出门走动,猜想他伤势应无大碍,心中大石终于落下,整个人松快不少,煞有介事地点头说道:“是啊,所以你要好好养伤,别让我担心。”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改用一只手支撑着身子,另一只手伸到怀里摸索着,宋翎见她身形不稳,蹙起了眉,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摔下去。
云浅兮从怀里摸出一包东西,朝宋翎使劲扔了过去:“接着!”
宋翎探手轻松接下,隔着油纸包,他闻到一股沁甜的香味,云浅兮笑眯眯地说:“御馥祥新出的糕点,我排了许久的队才买到的,你若是因着禁足尝不到未免太可惜了。”
她每日过来都会带点好吃的,想替他消解一些不能外出的烦闷,若未能见上便只能带回家自己吃。
宋翎心下一动,轻轻说了声:“多谢。”
他虽禁足,但府里采买的仆从并不受限,云浅兮显然不知道这一层,想了想,还是不告诉她了。
宋翎其实并不爱吃糕点,却珍重地打开油纸包,取出一块点心咬上一口,只觉香甜软糯,唇齿留香,他由衷赞道:“好吃。”
云浅兮开心地说:“你喜欢就好,下次我来的时候再给你买些。”
不过半月未见,他清瘦不少,下颚线的轮廓更加分明,身上那股不染尘世的清冷味又重了些。
听说她还要再来,宋翎心中愉悦,面上却肃然劝道:“不要再来了,若被侍卫发现,你少不了要吃些苦头。”
云浅兮刚想反驳,却听墙下的竹雨压低声音喊道:“小姐,侍卫来了!”
云浅兮扭头往下看了看,见竹雨从转角方向气喘吁吁跑来,面有急色,云浅兮匆忙对宋翎说道:“怀衍,我得走了,明日再来看你。”说完也不等宋翎回话,她松开攀在墙头的手,一闪身消失了。
宋翎听见墙那边云浅兮压抑却略显兴奋地招呼一声:“竹雨快跑!”然后便是飞速逃离的脚步声,他无奈地摇摇头,看着手中糕点,笑意染进眼底。
后面的几日,云浅兮皆是同一时辰爬上晋王府的墙头,宋翎每日早早在墙内等着她,除了御馥祥的糕点,云浅兮又给他带来了清和轩的烤鸭、引玉楼的蒸饺、张记的炒栗子……
尽管每次见面时长都很短,云浅兮却对私见宋翎一事乐此不疲,她觉得能为他做点小事,哪怕是为他送上一口吃的都值得雀跃,她也遇到过逃得不及时被侍卫堵在墙下的时候。
宋翎隔着一堵墙听她信口胡诌:“侍卫大哥,民女真不是可疑人物,只是民女家中正待翻修,民女想研究一下晋王府的墙是如何保持色泽经久不褪的。”
宋翎哑然失笑,禁军侍卫虽说是来监视他的,侍卫统领却对他极为敬重,他让谢容私下知会了侍卫统领一声,云浅兮再被抓现行的时候,不待她想借口,侍卫统领便笑着说:“怎么,姑娘研究完糊墙,开始研究盖瓦了?”
“是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14 00:04:01~2021-10-16 14:29: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再见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