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流云愣了一下,然后低下头,眼神飘忽,何嬷嬷说的那隐藏的意思,让她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嘛。
“也,也没什么,就是说殿下日后殿中的翡翠会多的……
不过,不过我也不是特别特别的喜欢翡翠,那玩意儿要是稍微做点大的动作,往地上一磕,说不定就碎了,还不如真金白银来的实在!”
“哼,庸俗!”
时人多以喜欢翡翠珠宝为雅,金银为俗,也就只有这傻子在自己面前什么都不顾忌。
林玉瑶斜了流云一眼,自己走到了桌前,刚一坐下,流云就狗腿的过来,为林玉瑶倒了一杯茶。
“殿下喝茶。”
林玉瑶端起茶杯,“嗯”了声。
“殿下吃点心。”
林玉瑶拿起点心,咬了一口。
“殿下……”
林玉瑶皱起眉来,看着流云这般殷切的模样,没好气的说道:
“行了,别在这献殷勤了,有什么事儿就说吧。”
“这个,那个,陛下传召殿下所为何事呀?是不是关乎属下这条小命?”
流云装作八卦的问着,可实际上心却揪了起来。
殿下如今对她好归好,可是真到紧要关头,以自己如今在她面前的情分,她真不一定愿意保下自己。
林玉瑶看了流云一眼,慢条斯理地将点心咽下,又用茶水漱了漱口:
“怎么,你怕死?”
流云干巴巴的笑了:
“殿下,这说的是什么话,人哪有不怕死的……”
即便是她当初在孤儿院过得那么惨,不也一样努力着,如岩缝间的小草般,拼命挣扎着活下来。
林玉瑶看到流云似乎真的有些害怕,也没有逗她的心,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老鼠大点胆子就敢做出那般大胆的事儿,这会儿都知道怕了。”
“我,我……”流云被林玉瑶这么一说,支支吾吾,可是又忍不住想起那日殿下酒醉时容颜绯红的娇态,一狠心咬牙道:
“这不是有句话说得好,牡,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你!你!”林玉瑶指着流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她倒是忘了,这惯是个厚脸皮的,自己便是逗弄她也没用。
随后,林玉瑶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容:
“跟我耍嘴皮子是吧?你要知道,也有一句话叫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流云被林玉瑶这么一说恨不得去抽刚刚嘴贱的自己,可是话已经说出口了,她只好可怜巴巴的卖起萌来:
“还请殿下怜惜……”
流云一边说着,一边晃着林玉瑶的袖子,做足了女儿家的娇羞。
林玉瑶虽然是个喜欢说狠话的,可是对着眼前这没脸没皮之人念着她是自己第一个榻上之人,还是有些心软的。
“这会儿倒是知道求我了?放心吧,本来太子给我下套,就是想把你给暴露出来,到时候只怕我也保不住你。
不过,被我挡回去了,日后你就安心跟在我身边吧,我还留你有用。”
“对殿下有用,是属下的荣幸。”
流云嘴甜的说了一句,换来的却是林玉瑶嫌弃地瞪眸,可流云却不并觉得如何,还傻乎乎的笑了两声。
林玉瑶对流云的没脸没皮也是没辙了,摇了摇头,便坐在了原地垂眸沉思起来。
流云也蹭着蹭着坐到了林玉瑶的身旁,小小声的问道:
“殿下,您和太子殿下,最近是吵架了吗?怎么太子殿下要给您……”
流云等安静后,细细思索林玉瑶的话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林玉瑶抬眸看着流云:
“你觉得我对太子如何?”
“您对太子那真的是长姐如母,便是皇后在的话,都不一定能如您这般妥帖的照料太子!”
流云听到林玉瑶的问话,当即张口就来,毕竟根据她看过的原著,以及这些年陪在殿下身边所看到的事情,殿下对太子,那真的是没得说!
天冷了,殿下便是记不得自己,都能记着让人给太子去加衣。
太子课业完不成,殿下比太子都要忧心。
她印象最深的是太子还小的时候,因为玩心太重,一连几次都在课堂上顶撞太傅,还不用功完成课业。
当天,殿下就陪太子上了一堂课,陪坐在太子身旁,一旦太子有何不规矩,便让太傅罚自己。
那太傅乃是三朝元老,罚起人来自然不会手软,尺把长的铜尺打在女孩娇嫩的掌心,很快就肿的老高。
将年纪尚小的太子吓得哇哇大哭,却再也没有不用功读书。
那日刚好是她当值,她记得何嬷嬷问殿下为什么要那么做?
临窗而立的女子,微微一笑,眸中尽是温柔:
“我舍不得罚玉轩,那就替他以身受过,这罚在我身,让他看到可怕之处,也能让他收收心。”
“可殿下明日还有武课和骑艺,这般莫不是要请假?”何嬷嬷满眼心疼,却只能担忧地问。
“没事的,我做姐姐的,自然要给弟弟做榜样,怎么能认为区区小痛便退缩了?”
然后第二天的夜里,她躲在暗处,看着那在人前骄矜的女孩儿,看着掌心红肿磨得更重时,那滑下的晶莹泪珠以及委屈的呜咽。
那一刻,她多么想将这个小小年纪,却承担着她不该承担责任的女孩搂入怀中。
那是,她第一次为这个坚强而倔强的女孩心折。
“那你,在暗中保护我几年了?”
流云细细思索,随后小心地说道:
“若论轮值,我自十三岁起就开始和旁人轮替着保护殿下。而等到现在,是我贴身保护殿下的第二个年头了。”
“你如今,年岁几何?”
林玉瑶看着流云,瞧着她在自己面前那般没皮没脸的模样,应该是和自己年岁相差无几的。
流云微笑:
“我长殿下五岁,以我们如今的关系,殿下当唤我一声姐姐呢。”
林玉瑶:!!!
“怎么会?你这瞧着,一点也不像年长于我的样子!”
林玉瑶这话也没说错,流云许是因为常年练武的原因,生的身形娇小。
而林玉瑶虽然也文武双全,可是她一直有那些药膳,药浴调养着,不过刚及笄的大姑娘便该有的都有了。
整个人身材高挑,腰细腿长,穿上那华丽宫装的模样,气势傲人。
流云嘻嘻一笑:
“我年岁确实比殿下大,只是其他不如殿下大呢。”
林玉瑶起初没有反应过来,等她意会后,瞬间脸颊一红瞪了流云,一眼便转过头,却不想和这人说话。
流云看自己又把殿下给气着了,轻轻打了自己的嘴巴,一下连忙告罪:
“殿下,我错啦,别气了,气坏身子可不好!”
“哼!连你都在我身边时那么久了,那我对太子也已经好了很多年吧?偏偏喂一条狗都知道知恩图报,可太子……养他不如养条狗!”
流云听林玉瑶这么说着,差点笑出了声,只是等笑完了她才反应过来。
不对呀,这会儿殿下怎么会突然对太子反感起来,她不是还要经过被太子各种利用折磨,然后浴火重生神马的?
林玉瑶看着流云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的,可是她在自己面前从来不会隐藏情绪,林玉瑶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怎么,想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对太子这般?这还要多亏了你呢。”
林玉瑶这么一说,流云突然想起自己在殿下去东宫前说的那句话,难怪那日回来殿下形容那般狼狈。
流云这会儿被林玉瑶一瞧,突然有些心虚,不过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长痛不如短痛,让殿下现在尽快看清太子的真面目,也好过到时被人利用的彻彻底底伤身伤心。
林玉瑶瞥了一眼流云,却没有将这事追根究底,这女人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时机太过巧合了,在自己那一场梦境中根本没有她的存在。
可这一次自己确确实实是因为她,才真真正正地看清了太子,那么她一定知道些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不过,如今这一切当徐徐图之。
林玉瑶心中做了决断后,便拉起了流云,朝一旁的偏殿走去。
昭华殿中只有林玉瑶一个主子,这殿中怎么摆设自然是由她决断,她不喜狭小,所以昭华殿一侧偏殿做了茶室,另一侧便做了书房。
林玉瑶带着流云来到了书房,看着她还杵在那里,不由眉头一皱:
“还不过来磨墨?我这次准备的东西可是真真正正保你那条命的。”
流云听了这话连忙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捏起墨条,轻轻的研磨起来。
可是向来拿惯了兵器的手,捏着这小小墨条,实在有些不得劲。
然后,在林玉瑶杀人的目光下,流云拿着那断成两半的墨条,求饶的举起了双手。
“吾上好的徽墨!”
“殿下,属下真的不是故意的!”
林玉瑶冷笑:
“连磨墨你都不会,那你会做什么?红袖添香指望不上你,暖床温被更指望不上你!”
“殿下瞎说,昨天明明是我给殿下暖床的!”
“那你倒给我说说你昨天是如何给我暖床的,难道不是你一个卷了被子睡了里侧?”
“我,我……”
流云一时语结,然后垂头丧气的低下了头。
“属下,属下这不是没拿惯,后面,后面我一定小心……”
林玉瑶瞪她:
“最好如此,不然下一次这墨条在断了,我索性把你砍成几截扔出去好了!”
流云缩了缩脖子,心中觉得这买卖实在是太不划算了,殿下说她准备的东西是为了保自己这条命,可到头来她还是要自己这条命呀!
宝宝不开心,宝宝委屈!
流云撅着嘴,手中将力道放到最轻有一下没一下的磨着墨。
林玉瑶撇了一眼流云消极怠工的模样,摇头叹息:
真是个说不得的,不过就说她一句还委屈上了。
林玉瑶看到流云乖乖的待在那,也没有再管她,而是沉下心来静静的忙着自己手中的事。
今日她在清正殿中说要为父皇准备一份独特的礼物,虽说是为了给流云出现在自己榻上一事打掩护,也不让太子抓住自己的把柄,但也没有说谎。
只不过,那是她在明年才送给父皇的礼物,让她尽心尽力准备了整整三个月才拿出来,可是如今离父皇的寿诞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了。
左右现在已经走完了及笄礼,接下来她也不用再去书房上课了,这些接下来的日子辛苦一些便是了。
林玉瑶认真做起事来,总是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速,一晃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林玉瑶就保持着站在桌边,弯腰画图的姿势两个时辰。
而在这期间,流云虽然在暗卫营训练刻苦,身体素质还不错,但也已经忍不住换了好几个,甚至趁着林玉瑶没注意的时候活动了一下手脚。
这会儿,她看着外面的天色都已经渐渐暗下来,又看着还认真画着什么的殿下忍不住啧舌。
殿下这做起事来这么拼命的性子还是没变,总是让人心疼。
可是流云却不敢打扰,生怕自己弄出什么声响,让殿下画错一笔,那方才所有的努力便功亏一篑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林玉瑶只堪堪画出了大概,毕竟丹青画对于笔力和腕力的要求极高。林玉瑶能够这么快的将轮廓画出来,已是不俗。
等林雨遥放下手中的笔后,整个人刚一站直身子,忍不住便朝一旁倒过去,流云眼疾手快的接住了。
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的女孩子,流云忍不住教训了一声:
“殿下做什么这么拼命?不过是一幅画,晚点画就晚点画!”
林玉瑶刚被流云恰到好处的接住,觉得这人还算有眼色,心中舒服了一下,却没想到她接下来的话让林玉瑶气的白了她一眼。
她这是为了谁?!
林玉瑶冷冷一笑: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我可是答应父皇要在他寿诞送上一份特殊的礼物,而这就是我准备送给父皇的礼物,只不过如今时间仓促已经赶不及了。”
“那就换一样再送就是了,皇上是万天下之主,什么东西没有见过?殿下何必这样糟践自己的身子?”
林玉瑶摇头:
“太子今日用你在我榻上之事下套,我反击了回去。用的便是我要精心准备礼物,所以为掩人耳目,让你替我躺在榻上为由。所以,这画,非画不可。”
流云眨了眨眼睛,对哦,这事还是因为自己。
不过,自己那天确实是起不来了。
流云扶着林玉瑶站好,她也瞄了一下林玉瑶刚刚画的东西:
“殿下,这是要画……地图?”
林玉瑶“唔”了一声:
“算是吧。不过,我想在父皇的寿诞上,呈上一幅大楚万里山河图,让父皇开心开心。”
父皇开心了,才能放松警惕啊。
林玉瑶垂下了浓密的睫毛,掩住了眸中的情绪,这些是也没有让她知道的必要了。
流云眼睛一亮:画地图,这题我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