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84章
事情发生在五月份，五一节之后。
戚元嘉提前完成这个学期的学业，参加了课业考试。等成绩出来没问题了，中介就会去帮着递交成绩单，换取对方院校的offer，再然后去申签证。
他们在出租屋里厮混了好几天，对于戚元嘉来说，现在就等着成绩下来，然后去拿签证，所以最近的他无事一身轻，也就纵着蒋庭清了，毕竟自己也很想要。
晚上的时候要回家吃饭，蒋庭清开车回去的——这是李素送给蒋庭清的二十岁生日礼物，后来戚元嘉拿到了驾照，蒋庭清也会让他用这部车练着上路。
车停稳在停车场，戚元嘉升起座椅靠背，捏捏自己的腰，看了看旁边驾驶座上的人，试图用眼神杀死人。
“怎么了？”蒋庭清停稳车，伸手去捏人耳垂，“这样看我？”
“叫你刚刚别弄那么大力！”戚元嘉拍开他的手，“说了晚上要回来吃饭的。”
蒋庭清从驾驶座上倾身过去，含住人嘴唇细细摩挲□□，“我错了，给你赔礼道歉。”
戚元嘉气了个倒仰，下车的时候作势就要踹人一脚。蒋庭清看出来他在玩乐，边装着要追到人打屁股。戚元嘉跑得飞快，但架不住蒋庭清腿长，在楼梯口就被追上了。
戚元嘉被人按在墙上喘着气，笑着讨饶：“哎呀我错了我错了，又没很大力，只是轻轻踢了一下。”
蒋庭清面不红气不喘，稍微低头看着他，勾着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啊，然后呢？”
“然后什么然后，赶紧放开。”戚元嘉笑着让他撒开，蒋庭清不撒开，戚元嘉就想抬腿去踢他，被蒋庭清往下一按，同时唇就落在了戚元嘉的唇上。
其实不应该的，他们一直都做得很好，在外面维持好兄弟的身份，不能有超出这条线以上的任何亲密举动。
他们的谨慎被放纵所腐蚀，所带来的恶果也顷刻而到。
“你们在干什么。”
冰冷的、带着怒气的声音。
在楼梯上方传来。
两个人立即分开，蒋庭清下意识把戚元嘉拦在了自己身后，戚元嘉在背后抓住了他的衣服。他们一同网上看，戚耀国就站在那里，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愤怒，还有失望和震惊。
戚耀国是准备下来买菜的，今晚儿子要回来吃饭，他想着去给儿子买一条多宝鱼，儿子还挺喜欢吃的，酱油也没有了，得去买一点。他就这样一边想着一边下楼，快到一楼楼梯口的时候，就听见了模模糊糊的人声，听着很像自家儿子和隔壁家儿子的声音，想着他们又不知道在玩闹什么了。
两个人感情好，家长自然是欣慰的，毕竟都是独生子女，以后长大了可以有个扶持帮忙；可有时候又觉得太好了，这个年纪吧，谈个恋爱家里人也不会说什么，但是没想到他俩连个影子都没有，在身边的永远是对方。总觉得是有点奇怪的，但是他也没往那边想。
直到现在看到这样一幕。
自己的儿子靠在墙上，抱着另一个男人的腰，仰着头和他亲吻。
儿子、男人。
他的大脑受到了冲击，差点没站稳。说话的时候甚至连音调都没拿稳。
“爸。”戚元嘉喊了一声，蒋庭清不敢让他上前，怕戚耀国太生气打戚元嘉。
“叔叔。”蒋庭清舔了舔嘴唇，他觉得自己太蠢了，□□冲昏了头脑，怎么会在这里就去亲人呢，哪怕只是一个拥抱，都还能够自圆其说，但是实打实的亲吻，他说什么呢？
更何况，他用余光看了看身旁的戚元嘉，如果现在他退缩了，他自己都会唾弃自己。
戚耀国深呼吸，“戚元嘉，你跟我回家去。”
戚元嘉看了看蒋庭清，动作很轻地朝他摇了摇头，蒋庭清与他四目相对，彼此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坚定。于是蒋庭清慢慢放下手，让戚元嘉上楼，自己跟在了他的后面。
戚耀国眼不见为净，哼了一声转身就上楼，蒋庭清走快了几步，牵住了戚元嘉的手。戚元嘉明显很紧张，手心汗涔涔的。蒋庭清感觉自己心尖都被掐了一下，他看了看前面走得飞快的戚叔叔，凑过去小声地说：“乖宝，一会戚叔和你说什么你就应着，别跟他倔。你就说是我勾引你的，好吗？”
戚元嘉看他一眼，眼里有着害怕，还有些难过，蒋庭清看着心里难受，抬手捏了捏他的后颈，“不怕，不要怕。”
他点点头，楼梯在今日变得很短。他们没再说很多，蒋庭清看着戚元嘉先进了门，戚耀国看着他，什么表情也没有，“你也回去吧。”
砰的一声，大门关上，蒋庭清看着被关上的大门，犹豫了一会，还是回了自己家。
“庭清，你回来了？嘉嘉呢？”李素有些奇怪，看着他后面没有人，纳闷这俩平时黏在一起的人怎么分开了，“刚刚我听到好大一声关门声，是你惹元嘉生气了？”
蒋庭清把情绪压在了心底，借着要换鞋没有去看自己妈妈，“没有，刚刚有风吹的。妈，我有点累，回去先睡了。”
他回到自己房间，坐在书桌旁，看着屏幕上和戚元嘉的对话框，却迟迟不敢发消息过去，生怕信息的铃声给戚耀国火上浇油。
戚元嘉回了家，换好鞋坐在了餐桌旁。戚耀国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父子俩面对着面，相对无言。
良久，戚耀国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戚元嘉抿了抿唇，反问：“你是说我们在一起，还是说我的性取向。”
戚耀国没说话，戚元嘉揣测着，他说：“我自己的性取向的话，我很早就知道了，就性意识启蒙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对异性没有兴趣了。我和蒋庭清，我们，我们是在高二的时候，在一起的。”
声音越来越小，戚耀国却仍然听得清清楚楚，更加气愤了。
“高二？高二的时候你多大？啊，你那个时候懂什么啊？”
“可我现在懂了啊！”戚元嘉稍微抬高了声音，“我都要二十一了！”
戚耀国声音比他更大：“那你还不懂这种事就是错误的吗！赶紧给我分手！”
“我们哪里错误了！”戚元嘉问，“小瑞哥也是同/性/恋，你不是也知道吗？你怎么不说他们是错误的呢？”
“他又不是我儿子！”戚耀国一拍桌子，“你以为这事很好玩吗？你说你们从高二就开始谈恋爱，那有好几年了吧？你敢和我们说吗啊？你敢和别人说，你，戚元嘉，和一个男的谈恋爱吗？你看你到时候会收到什么？夸赞？说你们很配？”
“他们都会说你恶心！不要脸！”
“我管他们做什么！”戚元嘉泪意上涌，“不是你曾经教我，不要在意他人的目光吗？”
“是，我是教过你，那我教过你和男的谈恋爱吗？”戚耀国质问，“你现在年纪轻轻，以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全身都是胆，但你真正走出去社会看看，你们就是社会的异类，你知道异类在社会上会变得怎么样嘛？会被排挤，会被伤害，那个时候你有个屁心思说你们没有错误。”
“是，你们是觉得没有错，可社会会逼你们认错，世俗的目光是会杀人的！”
戚元嘉的泪落了下来，他抬手飞快擦掉，硬邦邦地抛下一句：“我不管您怎么说，我是不会分手的。”说完他就回了房间，带着情绪甩上了门。
戚耀国在椅子上坐了一会，而后站起来去摸茶几抽屉里的烟，他好久不抽烟了，现下点烟的动作都有些不熟练。他走到阳台上抽烟，眼圈也红了。
他和成玉很疼爱这个孩子，从小捧在手心里养，别人说什么儿子就要穷养，他听了只觉得放屁，不管是儿是女，家里有那个条件，就得好好养。
戚元嘉从小就听话，长得也可爱，小时候是有调皮捣蛋的时候，但看着那张脸给你撒娇，哪还有什么气啊。
长那么大，今儿还是第一次父子吵架。
他吸了一口烟，嘴角带着笑，“欸，小玉儿，我们孩子也长大了。”
戚元嘉回到房间趴在床上，蹭了蹭眼角的泪，他拿出自己裤袋里的手机，微信上蒋庭清只发来了一条消息。
bb：还好吗？
戚元嘉抽抽鼻子给他回。
是元不是圆：跟我爸出柜了，他超生气的。
是元不是圆：说要让我们分手
蒋庭清的消息回得很快，像是一直在等着。
bb：他没打你吧？
bb：有没有骂你？
是元不是圆：没有，我爸君子，动口不动手。
bb：宝宝，对不起，是我错了
bb：我可以过去找你吗？
是元不是圆：你有什么错啊，那深究起来还是我先踢你的
是元不是圆：先别过来，我爸气头上呢
bb：那归根究底，还是我做狠了。
是元不是圆：
是元不是圆：可以了，再说就惹人烦了
bb：可不可以视频？
蒋庭清消息发出去了，却没等到戚元嘉的立马回复，他有些紧张，坐立不安的。
戚元嘉把自己眼泪擦干，又把房间灯打开，觉得准备好了，才把视频电话拨过去。
蒋庭清秒接视频通话，他仔仔细细地看着屏幕里的人，说：“宝贝，哭了？”
戚元嘉一顿，抱怨：“你眼睛怎么那么尖啊？这都能发现。”
“眼睛红了。”蒋庭清伸手触摸屏幕，像是要通过屏幕去摸到对方的眼睛，“叔叔怎么说你了？”
对面的人想了想，其实刚刚和戚耀国说的也不算多，他就简单重复了一遍。
蒋庭清心里急，可他现在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要怎么办，这和之前那次在蒋宗乐面前出柜不一样，这次完全就是突发的。
他感觉自己非常无能。
他们聊了一会就挂断了视频，蒋庭清在聊天列表里翻了翻，给蒋宗乐拨了一个电话。
晚餐的时候，戚元嘉父子俩之间的空气可以说是凝滞的。戚元嘉看着餐桌上的多宝鱼和菜尾炖芋头，鼻子一酸。这些都是他喜欢吃的菜。
吃完饭戚元嘉去洗了碗，戚耀国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两人没说话。
隔壁家晚餐气氛也不怎么好。
蒋庭清下午给蒋宗乐打了个电话，结果刚把事一说完，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批，蒋庭清认了，这事的确他不对。他问蒋宗乐该怎么办，蒋宗乐说，不怎么办，硬抗，毕竟很多同性恋都是瞒着家庭的，而为数不多对家里出柜了的同性恋，都是伤筋动骨、非常折腾。
蒋宗严不在家，王婶做完饭就有事先走了。餐桌上只剩下他和李素。
蒋庭清食不下咽，李素见状问他：“你怎么了啊，哪里不舒服？不都是你喜欢的菜吗？”
他的筷子一顿，他把筷子放下，正襟危坐，“妈，我有点事想和你谈。”
李素也放下碗筷，笑着问：“怎么，谈什么？你谈恋爱了？”
蒋庭清呼出一口气，“对，我谈恋爱了。”还没等他妈妈问对方是谁，他接着说，“对方你也认识，是戚元嘉。”
李素脸上的笑没了，她感觉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不然怎么会听到这样的话？
“你说谁？”
“戚元嘉。”
蒋庭清坐的很直，李素靠在椅背上，感觉自己呼吸有些困难。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李素厉声问他，“你，是男的，嘉嘉也是男的，两个男的谈恋爱？”
“是，我们两个在谈恋爱。”
“难怪，难怪。”李素想起来他们刚到外面去住的时候，那两间卧室，“你们当初想着搬出去住的时候，就已经谈恋爱了？”
“我和他，高二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谈了。”他舔了舔唇，说：“再过几天，我们就在一起四年了。”
“四年，”李素冷笑，“你怎么不瞒到天荒地老呢？”
“我们本来打算，本来打算再过几年再跟你们说，”蒋庭清说，“但是今天下午的时候，戚叔发现了，圆圆已经被动出柜了，我不可能还瞒着你。”
李素闭了闭眼睛，“你俩谁先开始的？”
“我。”蒋庭清答得飞快，一副天王老子来了也是我先开始的模样，李素看着气不打一处来，想拍桌子又怕把手拍疼，蒋庭清连忙站起来到了李素旁边，“你打我吧妈。”
李素狠狠拍了他几下，“能不能分手？我和你爸，和戚哥是多好的情谊啊，啊？你怎么能整出这档子事？”
蒋庭清直起身，低着头看着他妈妈，这几年，李素没什么烦心事，也很注重保养，但是眼角的细纹还是显示出她正在慢慢老去。他说：“妈，对不起，我不能。”
他深吸一口气，“我当初知道我喜欢圆圆的时候，其实也是有点害怕的。我怕自己不正常，想为什么别人喜欢的都是异性，我却喜欢上了同性，我甚至认为自己是不是有病。”他苦笑一声，“不瞒你说，我那些天查了很多资料，从一开始的害怕到后面的了解，就，哦，原来我没有病啊。”
他伸手给李素捏肩，“妈，你说奇不奇怪，就算那些天我很害怕，但是在看到圆圆的时候，我还是很喜欢。”
“妈，我真的好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