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Chapter25
国庆一过，横店温度骤降，秦知意进组的时候都觉得应该穿大棉袄了。
《金溪旧梦》的男女主都是新晋流量，男主叫周其琛，是选秀出道，秦知意看过他之前演的几部戏，演得中规中矩，不能说演技好但是看着并不会让观众出戏。
女主叫戚酒，但她本名不叫这个，戚酒是她的艺名，科班出身，演的第一部剧就小爆了一把，秦知意平时刷视频的时候刷到过这部戏的剪辑，不过听梁西年说，戚酒原本不怎么乐意演这个，是因为欠了导演人情才来的。
秦知意前面的戏份非常少，在军统内部被证实出现内奸之前，导演只拍了一个她跟男三徐仲谦言笑晏晏在家里包饺子的镜头，秦知意的脸上沾了面粉，徐仲谦拿毛巾帮她擦掉。
“两个人眼神再给一点，再给一点，”导演“啧”了一声，“咔，先停停停，陈槐生跟卢葭现在新婚三个月，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你们两个怎么那么放不开啊？”
导演快步走上来，直接上手指导，“这是拍戏，你从后面搂着秦知意，哎对，秦知意微微侧身，看他的眼睛，再甜蜜一点，对，保持这个姿态别动啊。”
场务很快打板，秦知意调整了下心态，美目含嗔地瞪了徐仲谦一眼，“干嘛呀，走路都没声音的，你想吓死我？”
徐仲谦被她那一瞪晃了一下，一时竟然愣住了，都忘了说台词。
“咔，”导演又站起来了，“徐仲谦你干嘛呢？忘词啦？”
徐仲谦给众人鞠躬，“抱歉抱歉，我刚刚走神了，不好意思，再来一次吧。”
他有些心悸，化妆师有一双巧手，秦知意是那种明艳美人的长相，但刚刚那抬头一嗔眼波流转中间，尽显女子温婉之态，平白让他想起了水乡上撑杆划船的姑娘，美得让他发愣。
幸亏导演及时喊咔了，不然他今天就要闹笑话。
第二次就成功多了，两人过了一段长镜头，导演没喊停，他们顺着把后面的剧情演下去了，徐仲谦帮忙把面团掰成一个个的剂子，秦知意做饭娴熟，擀饺子皮自然不在话下，不需要手替。
“葭葭，”陈槐生叹了口气，“军统有内鬼，马上就要排查了，你最近工作也要小心一点。”
卢葭擀饺子皮的动作停了一瞬，手下那张快要成型的饺子皮瞬间裂开一个口子，她轻轻地“哦”了一声，“那你也更要小心了，万一真有内鬼，你得提防一些，饮食都要注意。”
陈槐生没有注意到妻子的异常，拿手点了下她的鼻子，“有你在，谁还看得上军统里的饭菜，六子天天跟我抱怨说闻着你送去的饭菜味道，吃什么都不香了。”
这是为了后面卢葭牺牲和男主暴露做出的铺垫，军统已经开始怀疑有内鬼，对着几个可疑人员故意放出了假消息，致使在外面进行工作的同志被捕。
秦知意拍完自己的就留在那观摩别人演戏，她也有些感受到压力了。
这里面演军统三大掌舵人的老戏骨们自不必说，对起戏来导演根本不需要说什么，他们演的就跟真的一样。
周其琛和戚酒也不逊色，周其琛像是请老师来恶补了怎么演戏，叼着雪茄的样子痞里痞气，跟与同志接头时的正经模样简直判若两人，科班出身的戚酒有时候竟然还接不住他的戏。
就连群演，受刑就义的眼神也很动人。
秦知意在梁西年那打了包票，但她这两年在镜头前演戏的机会就那两三次，私底下的练习跟真刀真枪毕竟是两回事。
回去之后秦知意继续对着镜子练习剧本里的台词，但是觉得这样出来的效果跟之前没什么区别，焦虑地搓了搓头发。
她有些烦躁地放下了剧本，摸出手机翻了几下，微信界面上多了很多陌生的头像，进公司之后加了很多人。
周若怀现在的头像是一个简笔画的小人，笑容可掬，秦知意下意识点了下那个小人，屏幕上立刻滑进周若怀的个人微信界面。
周若怀不怎么发朋友圈，大部分都是弥声的合作事宜，秦知意在加上他那天的时候就把他的朋友圈翻了个遍，从他最近的那条生活朋友圈分析出他现在是独居的状态。
“周老师，在吗？”秦知意把消息发过去，顺带上一张猫猫头表情包。
周若怀：“在的，怎么了吗？”
秦知意从床上坐起来，“没事就不能给你发消息吗？”
周若怀失笑，“当然可以，我听时安说，你最近进组演戏了是吗？”
秦知意：“是啊，这个剧组里好几个老戏骨，其余人演技也很不错，感觉自己压力好大，都没有人跟我对戏。”
秦知意：“周老师是好多部剧的配音导演，对这些台词的把控能力应该很强吧，你现在方便吗，能不能指点一下我最后部分的台词？”
周若怀如她所料，没有拒绝。
秦知意把诀别之前的台词发过去，然后按捺着怦怦跳的小心脏，拨了个语音通话过去。
循序渐进，下一次就可以打视频了！
秦知意：“我给你大致讲一下故事背景吧，我们两结婚半年，感情一直很好，但是我们的身份敌对，这段台词是我的身份已经暴露了，你奉命来审我。”
周若怀看着台词里面的描写，语音那头带着肯定地问了一句：“这是谍战剧吗？”
秦知意：“对的对的。”
周若怀咳嗽了一声，有些尴尬：“不会是《金溪旧梦》吧？我看着‘卢葭’这个名字有点眼熟。”
秦知意：……
周若怀：“这部剧的导演之前找我接洽过配音事宜。”
秦知意现在只想说阿巴阿巴阿巴，她眼珠一转，“那就更好啦，这说明我们有缘分，周老师可能就是要帮我这个忙的。”
如果叶遥在这里，肯定要惊恐地问她，为什么声音突然变得那么娇。
陈槐生帮着查内奸，查来查去嫌疑落到了枕边人身上，在他还没有想好应该怎么做才能在吃人的局里保下自己的妻子时，卢葭做出了近乎自爆的举动，军统的人立即上门把她带走了。
卢葭被抓的时候，身上还穿着他买的那件新旗袍。
进了军统牢房的人，身上不会留下一块好皮，陈槐生心中早有预料，但因为卢葭内贼的身份坐实了，他受牵连被单独关押审问了三四天，他出来去刑房里见卢葭的时候，她身上那件绿色的旗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卢葭脸上也有一道鞭痕，皮肉外翻，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她坐在牢房里面，看着推门进来的陈槐生，一如每日夜间等他归家吃晚饭的样子，笑着对他道：“你来啦。”
秦知意把这一段台词又看了一遍，很快调整好状态，刻意压低了一点声音，“你来啦。”
周若怀：“你声音中气太足了，卢葭受了好几次重刑，又没怎么吃饭，声音应该听上去很虚弱，林导后面没有再找我，现在看情况他很有可能要用原音了。”
“你声音不用放那么低，露出点气音虚的东西出来，‘你来啦’，稍微带点笑意，不用顾忌什么，多试几遍，我在这听着。”
难怪他有些粉丝说，弥声负责配音的电视剧关屏幕可以当做广播剧来听，一定不会出戏。
秦知意照着周若怀的建议调整，很快就找到了卢葭的感觉，她最后一遍说“你来啦”，心口隐隐发酸，十分想流泪。
周若怀没有再叫她调整，他自然地接下了下句台词，“值吗？”
秦知意已经入戏，周若怀听见她在那头发出了一声虚弱的笑，“这种事情哪有值或不值，全看个人信仰而已。”
周若怀冷笑一声，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个人信仰？你现在落到这个地步，你的信仰在哪呢，怎么不见他们来救你！”
秦知意静了一静，牢房里这时应该是卢葭与陈槐生双眼对望，仍然是她坐他站着，只是时移世易，他们是在牢房而不是那栋花了两人所有积蓄的新房了。
“阿生，咳咳，”秦知意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对不起，还是我连累了你。”
周若怀声音冰冷，细听却觉得字字是艰难，“你把该说的都说出来，我去求局座，留你一条命。”
陈槐生是唐纵的得意门生，他这句话一说，便是拿自己的性命跟仕途来换卢葭的活路了。
秦知意再次虚弱地笑了一声，她摇摇头，望着虚空，仿佛对面真有一个陈槐生，“阿生，军统的规矩，你比我清楚，我没有什么要说的，该说的我都说尽了。”
周若怀的声音一下子爆发出来，几乎是嘶吼，“你这是找死你知不知道！你就这么不顾惜自己的命吗！共军为了让你探听情报都让你嫁我为妻了，你还——”
秦知意打断他的话，“我们组织并不允许这么做！”
“我嫁给你没有别的原因，”秦知意语气十分坚定，“阿生，是因为我真心喜欢你，所以才跟你结婚。”
周若怀低声下气地哀求起来，“那你能不能为了我，珍重一下自己？你不是不许我抱人家的孩子，说要生个女娃娃给我抱吗？”
那话语里满是绝望，他知道她最怕痛，看着她十指扭曲，就知道这三四日她必是受了不少了酷刑，可是就这样，她也什么都没吐出来。
秦知意声音已经哽咽，“阿生，我嫁给你是因为我深爱你，但我更爱我的信仰。”
台词到这里就结束了，但语音通话还在继续，两边一时都没有说话，周若怀被秦知意的声音带着，情绪也有些低落，他听着手机那头传来的轻轻啜泣声，良久才叹息道：“别哭了，你肯定能把它演好，我只听着你的声音都能被带入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