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借着明显活络起来的气氛，三人开始交换情报。
和晏明姝这个半路被冼明诀找到的人不同，古敏仪与陈罗珩对这栋宅子的了解要多得多。
“……这栋宅子的建造时间距今有大约两百多年了，缘主的家族是后面才接手的这个宅子。但一开始，这间宅子并不是现在的民国建筑模样，这是缘主冼家的第二次大改。”
窝在沙发里，古敏仪抿了一口杯里的热巧克力，和晏明姝示意：“白姐姐，你也尝尝啊，阿珩泡的可可很好喝的。”
“啊，好。”闻言端起桌上的热巧克力啜了一口，晏明姝‘嗯’了一声，“确实不错。”
古敏仪于是笑得露出虎牙：“对吧？”
老老实实坐在对面听两人对话的陈罗珩：……
大概环视了一圈客厅，晏明姝回归谈话重点：“如果说现在的宅子是大改过的，而第一次是仿古的建筑。那为什么整间房子没有留下一点仿古的装潢或是摆设？”
“因为冼家把第一次的宅子全部推得干干净净。”
陈罗珩开口，目光落在靠近大门的巨大装饰花瓶：“连那些家具和摆设，花园景观都一起扔掉拔除，重新建的这栋宅子。”
晏明姝颔首：“等同于第一次的宅子什么都没留下。”
“对……”
陈罗珩刚说完，古敏仪就摇了摇头：“也不全是。”
两人闻言齐刷刷地看着古敏仪。
不紧不慢地从宽大的白色外套里抽出一张陈旧的纸张，古敏仪小心翼翼将之铺平在桌上：“这样的东西，有厚厚一沓。”
她比划了一下：“这么高的金丝楠木箱子，一打开全是，摞得高高的，快和木箱一样高了。”
剩下两人于是更凝重地看着桌上的纸张。
相当凌乱潦草的字，写了大半张纸。加上年代久远纸张泛黄，本就缭乱的字变得愈发模糊，三人艰难地辨认了半天，也只能大概看出零碎的几个词句。
“你看得懂吗，来一起认认。”
毫无头绪地坐回沙发的当口，晏明姝在脑海里问陈妲。
被叫到的陈妲飘到她身旁，相当随意地朝桌上的纸瞟了一眼：“看不懂。”
晏明姝毫不意外。
“不过倒是知道这纸上的内容大概是什么。”
闭目养神的晏明姝猛地睁开双眼斜向陈妲：“你说什么？”
“说什么？就能知道这纸上内容是什么啊。”陈妲一脸‘你这人怎么回事’的表情，“卖身契啊，写得潦草了一点而已，这就看不懂了？”
晏明姝：你要不看看自己说了什么。
知道说错话，陈妲心虚地轻咳两声：“……我的意思是，虽然字写得潦草不好认，但纸上萦绕的气还挺明显的，和我先前见到的卖身契差不多。”
“竟然还能这么看……”将信将疑地睨了陈妲一眼，晏明姝开口：“有没有可能，这些是卖身契？”
还在研究的古敏仪和陈罗珩从纸张里抬头。
古敏仪摸摸下巴：“这么说的话，倒也不是不可能。因为先前也说过了，冼家祖上……”她可疑地停顿了一下，“是大户人家，最厉害的时候就连县官都要来巴结他们。”
陈罗珩重看向桌上的纸，还是不太相信：“确定吗，毕竟从宅子里搜出来的线索对我们之后的调查很重要，猜错了就不好了。”
扫了眼已经仔细盯着纸张看的陈妲，在她一脸笃定地点头后收回视线，晏明姝肯定道：“没错，就是卖身契。”
古敏仪闻言不再怀疑：“既然已经认出是卖身契，那我就先把它收起来吧。”
说着把卖身契折好放回口袋，古敏仪指指二楼：“一大箱，全部放在我房间里呢，有需要的时候再看吧。”
陈罗珩问她：“你从哪里找到的？”
“……”古敏仪犹豫了一下，半晌才答，“第三层楼。”
本来只是很普通的三个字，没想到陈罗珩一下子声音大了起来：“你自己一个人偷偷去三楼干什么？！”
“我不是告诉过你，三楼只能结伴同行吗？”
古敏仪自知理亏，悄声嘀咕：“那不是你之前在洗漱间被鸢娘伤到了，我不好叫你吗。我又一直感应到三楼有东西，搅得我心神不宁的。”
“如果不是搬了那箱卖身契下来，我根本连觉都睡不好。”
陈罗珩本来还想说什么，可听到古敏仪说起‘鸢娘’两个字后，整个人顿了一下，最后一言不发地坐回沙发。
气氛变得微微有些尴尬，围观全程却听不太懂的晏明姝适时出声：“所以……你们从刚才开始一直在说什么，可以和我解释一下吗？”
于是古敏仪开口，大概说了一下自己和陈罗珩刚来的时候的发现。
“……我明白了，所以你们的意思是三楼及以上的楼层全都被很重的阴气笼罩着，鸢娘的那张相片也是你们从三楼下来后才出现的。”
闻言不由得看了眼楼梯，晏明姝若有所思。
“对。”古敏仪垂眸，明显也因为自己有些鲁莽的行动感到后悔，“当时我和阿珩刚上去就被三楼的阴气惊到了，所以只进了第一个房间就退了出来，但没想到就那么把鸢娘的相片带了出来。”
“后来想想，我怀疑应该是因为我们贸然开门，‘动’了房间的气，鸢娘就随着打开的房门跑了出来。”
晏明姝颔首：“那么除了三楼，其余的楼层你们去过吗？”
“没有。”这次接话的是陈罗珩，“我和敏仪是打算等剩下的人都到齐了，在一起商讨如何探查楼层的。”
晏明姝：“那么还会有人来吗？”
陈罗珩：“不会了，冼先生一共请了五个人，大家都已经到了。”
晏明姝一怔，左右看了一眼，有些不确定：“可是这里除了我们三个，还有别人吗？”
她说完，古敏仪突然冷笑一声，
“不会再有人来了，剩下的两个可是大忙人，轻易不会来这种地方的。”
很明显地听出了古敏仪话里的讽刺之意，晏明姝想了想，问：“那你们认识剩下的那两个人吗？”
“当然认识。”古敏仪立刻接话，“这两人可是最近术士圈里最耀眼的两个人了，谁能不认识他们。”
晏明姝听得有点想笑：“所以他们是谁？”
陈罗珩恰好出声：“晏玲珑和冥清。”
晏明姝整个人一怔。
听见两人的名字，古敏仪很不屑地哼了一声。
陈罗珩摇摇头：“白姐姐你不常接触术士家族可能不知道，这两人最近处理了好几件圈中事件，一时风头无两。其中一个还是晏家新认回的亲女儿，天赋卓绝又待人亲和，大家都很喜欢她。”
“这次冼家祖宅的事，也是因为冼先生和圈中有些交情，才能请得动他们两人。他们算是百忙中抽时间来的，自然不能像我们一样待在宅子里。”
“谁喜欢他们了？”像是听见什么相当不顺耳的事，古敏仪‘啧’了一声，“还待人亲和，晏玲珑这种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我实在理解不了你们为什么都觉得她人很好。”
“人很好的人会对自己姐姐的未婚夫下手吗？别笑死人了。”
“哎呀你……”陈罗珩想说什么又有些词穷，最后只支支吾吾道，“我们还小，不懂他们大人的考虑，你就少说几句吧。”
那边的两人还在斗嘴，一切却似乎都与晏明姝无关。仿佛整个人被分隔在另外的世界里，晏明姝有些出神。
没错，古敏仪口里的‘姐姐’，指的是晏明姝。
而‘姐姐的未婚夫’，则是那个和晏玲珑一起行动的冥清。
但晏明姝其实并不意外。
因为上辈子，这件事同样发生过。她甚至还能想起冥清对她说的那句话。
他说‘对不起，但玲珑才是他真正想要的另一半。’，然后就那么当着宴会上无数人的面，和晏玲珑一起宣布了两人的连理，让她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再一次听见两人的消息，晏明姝本以为自己至少会难过一阵，因为曾几何时，她也对冥清有着一片痴心。
哪怕那时候冥清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晏玲珑，也没让她放弃心里那点小小的侥幸。
可当这件事真的重新摆在她眼前时，当冥清依旧选择了晏玲珑时，她却发现自己出奇地平静，平静到她以为自己出了什么问题。
出了什么问题？
她不知道。
不过这感觉并不坏，不是么？
晏明姝眨眨眼，突然只觉得浑身轻松，仿佛有什么东西随着自己的释然一起消失，再也不见。
所有的声音如同溺水之人浮出水面般重新回归脑海，晏明姝的目光恢复清明，重新落在眼前的世界。
古敏仪和陈罗珩的斗嘴还在继续，你一句我一句谁都不愿落下风。晏明姝看着眼前鲜活的两人，也终于想起了许多事。
比如在上辈子的经历里，晏玲珑和冥清解决了冼家祖宅近百年的沉疴，名声大振，风头无量，获得了更多术士圈中大能的青睐；又比如——
古敏仪会在这次的古宅之行里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