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休眠残缺体
“是这样吗？”听了尹无的话后，冯渊的好奇心不仅没减，反而变得更加强烈了，说道：“你能再跟我仔细讲讲吗？我实在是有点好奇你们‘南兴城’的‘学习舱系统’，想要多了解一些。说不定也能让我们‘簇迁城’借鉴一下……”
“你的好奇心可真是有点旺盛过头了，要是这么问其他人，你估计早就被当成细作给抓起来了。不过……”尹无看着冯渊激动得闪烁着亮光的眼睛，耸了耸肩，无奈地说道：“哎，算了，反正你都已经知道那么多了，再多知道一些也无所谓了……”
“真是太感谢了，尹无兄。我其实从刚才就想问了，你刚刚说到了‘学习舱系统’会在休眠者的脑子创造出一个虚拟的世界吗？然后休眠者的意识可以进入那个虚拟的世界，在里面生活学习，这是真的吗？”
“嗯。这也是‘学习舱’名字的由来，与单纯的休眠装置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为什么让休眠者在虚拟世界生活，就可以让他们被唤醒后得以更快地适应这个世界？这样不会让他们难以分清二者孰真孰假，变得更难以接受吗？”冯渊追问道。
“嗯，我刚才就说过了，人们在进入休眠状态后，思想几乎是停滞的。如果一直保持着这种停滞状态，那么等他们醒来后，对世界的认识也还是进入休眠前的样子，所以不容易适应。”
“所以，为了解决这种问题，那个天才想到了给休眠装置开发相应的学习系统。不是单纯地让那些休眠者在里面生活那么简单。”
“最重要的一点是，人们可以根据现实环境变化，定时地向‘学习舱系统’输入现实世界的信息，这样一来，虚拟的世界也会根据输入的信息不断进行变化，休眠者们也能切实感觉到世界是在变化的。等他们苏醒后，也就能很快地适应当下的世界，而不会还陷在过去的‘淤泥’中。”
“哦，原来是这样。但是如果他们休眠很久，不会发现自己已经活了几十岁甚至上百岁了吗？这样等他们醒来，发现身体还没有完全老化，不会更难适应吗？”
“对他们大部分人来说，这就像是一场梦而已。”尹无似乎早就猜到了冯渊会这么问，不假思索地就给予了答复，说道：“人在梦境中是感知不到时间的变化的。”
“所以，那些休眠者们即便在梦中度过了很长的光阴，但是自己却察觉不到年纪的增长，唯一能感知到的，就是外界环境的变化。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过去的记忆也会被新记忆覆盖，外面的世界过去一年，他们可能觉得连一个月都不到，不会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哦，原来是这样。如此说来，虚拟世界的构建确实是十分有必要的。能考虑到这些，那个天才科学家确实是厉害……”
“嗯，如果他能活得久一点的话就好了。这一切本应该是很完美的。只可惜……”尹无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后，降低了语调，说道：“只可惜，现在的‘学习舱’系统并没有按照预想的计划建造。那个人还没有把所有功能都加进去，就已经离世了。”
“什么？有这种事吗？他是因为‘天异’的第二次冲击，还是‘大饥荒’去世的？”
“都不是……”尹无的眼里似乎流露出了一丝悲伤，转过身，只是小声地说了一句：“他是自杀的……”
“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他是遭受了什么挫折吗，还是……”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尹无有些不耐烦地说道：“真是烦人，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对不起，我只是天生的好奇心旺盛，总想着刨根问底，我是不是不小心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东西了？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这样的……”
“算了，这事与你没有关系，是我的问题……”
“那么……”冯渊继续着刚才的话题，问道：“‘学习舱系统’是在那位科学家死后就出现问题了吗？”
“嗯，在‘虚拟世界’的构建中出现了问题。现在的‘学习舱’，虽然可以模拟出虚拟环境，让人在里面学习知识。但是，却没有办法根据外界环境变化对虚拟世界也做出调节。”
“也就是说，在虚拟环境中生活的人们，对现实世界的认识还一直停留在‘天异’后发生的十年间，他们所处的虚拟世界的走向与现实世界完全不同。所以……”
“他们可能还天真地认为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殊不知，这个真实的世界可能正在走向毁灭……”
“什么？‘天异’发生的十年时间？那场灾害不是早就过了一百一十年了吗？”冯渊感到异常的诧异，急忙插嘴道：“现在已经是新元一百一十年了，距离‘天异’发生实际上已经过了一个多世纪了吧？我应该没记错吧？”
“嗯，你没有记错。”
“休眠者在这种情况下被唤醒，肯定会感觉到不适的吧？他们应该很难接受现实的世界吧。所以柳馨才会说什么两个世界吗……”
“不适确实会有，但是倒也没有那么糟糕。”相较于冯渊惴惴不安的样子，尹无则是异常的冷静，慢条斯理地说道：“对于正常的休眠者来说，其实问题不大。”
“因为在正常情况下，在将那些休眠者唤醒前会有一个缓冲期。在这个缓冲期，‘学习舱系统’会告诉他们身处的环境，刺激他们的记忆，让他们回想起自己休眠前的过去。”
“经过缓冲期的过渡，大部分人都能够正常地苏醒，觉得在虚拟世界的生活不过是一场梦或者游戏，因此也能接受这个现实，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无非就是得多花点时间了解这个世界的变化而已……”
“这么说来，大部分休眠者都是可以很好地适应现在的世界喽？”
“嗯。”
“那么，为什么柳馨会那个样子？为什么她看起来那么痛苦，为什么她会分不清两个世界？还有为什么……”
“你的问题可真多。还有，别那么大声，真是吵死了。”尹无听到冯渊的嗓门越来越大，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因为那个丫头并不是被正常唤醒的。她是一个休眠残缺体！”
“那是什么意思？从最早在街上相遇的时候就听到你这么叫她了。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冯渊听到这，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变得更加激动了，他每多说一句话，身体就越往前倾一些，都快贴到尹无的脸上。
“走开，靠太近了，真恶心。”尹无用手挡住了冯渊的脸，顶着他的额头，将他往旁边推开后，慢慢说道：“所谓的‘休眠残缺体’，就是指那些记忆残缺的休眠者个体。”
“由于‘学习舱’几乎是靠那个天才一人完成的，所以在他死后没人能够进行深层次的维护。加上‘学习舱系统’已经使用了将近一个世纪了，早就已经要不堪重负了……”
“因此，近年来，这套系统开始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越来越多的休眠者，在没有经历过渡期就提前苏醒了过来，成为了休眠残缺体。”
“正常苏醒的休眠者，他们休眠前的记忆将会重启，在学习舱虚拟世界的生活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场梦而已……但是，提前苏醒的人，过去的记忆则会出现缺失。”
“他们残缺的记忆会被虚拟世界的记忆所填充，导致了他们难以分清现实世界和虚拟世界。对他们而言，可能虚拟世界的一切才是真的。他们甚至幻想着有一天能够重回到自己的世界，但这是不可能的。”
“一旦他们苏醒，除了一些基本信息，‘学习舱系统’会在三天内将虚拟世界中的其他数据清空重置，从而腾出位置给下一批的休眠者使用。因此，他们是不可能再回去的。”
“这么说来，他们只能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了？”冯渊不禁露出了同情的眼神，放低了音量小声地说道：“这对那些休眠残缺体来说，可真是太残忍了。”
“所以说，刚才柳馨之所以会说那个小平房是她的家，你是她的哥哥，都不是故意撒谎了。她只是单纯地分不清楚虚拟世界和现实世界吗？”
“嗯，没错。”
“什么？竟然是这样！”冯渊意识到了自己对柳馨的误解后，十分的懊悔，双手不停地挠着头，说道：“啊……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怀疑她的，让她那么伤心，还害她晕倒了……就没有什么办法吗？”
“所以我刚才才带那个丫头去做‘记忆刺激治疗’的。这样应该可以可以让她更快理清现实与虚拟的世界吧。要不是看她状态有些不妙，情况有点紧急，我也不会又欠下那个人的人情，动用了‘学习舱系统’的最高权限……”
“最高权限是什么？还有那个人是指……”
“具体的内容你就别管了，今天对于那个丫头，已经是破例了……”尹无并没有直接回答冯渊的问题，只是说道：“总之，大部分情况下，对于休眠残缺体，最多也就是安排几个人去开导他们的，并没有什么特殊治疗。”
“在经过长时间的开导后，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还是能够慢慢接受现实的。对那个丫头而言应该也是一样的。动用了‘记忆刺激治疗’，应该会更快适应才对……”
“是吗？那就好……也就是说不用进行今天的治疗，只是让人慢慢开导他们也是可以的吗？”
“大部分情况下是。花费几年的时间总是可以适应下来的……”
“不过，这也不是绝对的。仍旧会有少部分的休眠残缺体，无法接受现实。他们试图回到虚拟的世界，也做出了各种极端的事来，就像今天下午的骚乱一样。”
“今天下午的骚乱？”冯渊回忆起了今天下午遇到柳馨前，在南兴城看到的一些画面，说道：“哦，那个时候我看到了一群穿着像是警卫的人员往城西的方向跑去了，就是因为发生了什么骚乱吗？”
“嗯。就是几个休眠残缺体搞出来的事情。哎，真是麻烦死了。”
“这是怎么回事？”冯渊的好奇心再一次被吊了起来。
“哎……就是前一段时间，因为‘学习舱系统’的问题，有一批休眠者又提前苏醒了。这次的休眠残缺体比以往要多不少，没有办法，我们只能先将他们统一安置在城西的空房内住，想等他们慢慢适应以后，再分配到各个岗位上工作。”
“结果没有想到，这样反倒给了他们聚众闹事的机会。真是会给人添麻烦……”尹无又一次地抱怨了起来，“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搞到的消息，那些休眠残缺体知道了今天下午，在城西的‘学习舱休眠大厅’会出现守备短缺的情况。”
“于是，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就开始密谋了起来，趁机袭击了‘学习舱休眠大厅’，想要一举夺取‘学习舱系统’的控制权，然后重新回到‘虚拟的世界’。真是有够愚蠢的……”
“所以警卫队员才会出动，去制止那场骚乱的，对吗？”
“嗯。只可惜没有一网打尽，还是放走了一条漏网之鱼……”
“而且，那些人竟然杀了其他的休眠者。还真是有骨气，对毫无防抗能力的人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