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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8章 原是界外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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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连数日,君烨皆告假没有进宫上朝,煜王府的大门紧闭,无人敢登门。

    于是这般情形下,整个朝堂传言纷纷,猜测议论不止,那司理部的案子是越堆越高。为此君且罢朝两日,不久便生了一场病。

    谁知接着一病不起,越来越重,御医诊治不见起色,最后竟然到了下不了床的地步。

    没过几日,圣旨传入煜王府,令煜王即刻入宫。君且下旨让君烨以太子身份监国理政,一时间,大臣们议论之言甚嚣尘上。

    令太子监国理政,等同传位之举。

    可太子身为司理部大司丞,铁血手段在前,众大臣们也不敢有异议。半月之久后,谁都没想到太子竟然能处理好一切国政,调度有方,见解独到。

    可唯一让大臣们不解的是,太子殿下前不久安排了三皇子进了司理部,将几桩难案悬案交给了三皇子查办,更让人不解的是,太子将三皇子升为了吏部左侍郎。

    大臣们不解,君澈亦不解。

    在司理部的审案堂上,君澈问了他这些日子以来最想问的话。

    “大哥,你为什么要如此安排?”

    君澈坐在大堂之上,背后是玄墨漆黑的雕松靠椅,手执朱砂玉笔,将一抹血红落在案宗上,定人生死。

    “世人皆对权力孜孜以求,你不想要吗?”

    “可是,我只想得到我能得到的。”君澈握紧了手。

    君烨微微抬眸,朱砂色的判字已经收尾。

    “那你也应该知道,不论你的才能如何,父君永远不会重用你。以你如今在朝堂的处境,步步艰难,排挤甚多。”

    君澈眸色暗淡,“那大哥如今监国,为何要违背父君之意升我的职位?”

    “监国之权在我,自然可以升你的职。若是你想知道原因,我倒也可以告诉你。”

    君烨放下手中的朱砂笔,抬手合上案册,幽深的眼眸盯着身子站得直挺的君澈。他微微往后靠着椅背,半个人身落在阴影之中。

    “你应该是第一次到此处来,司理判狱同外面,有何不同?”君烨似是随意问。

    “这里处处不同,罪案无数,人命如草。”君澈虽不明白眼前人为什么这么问,却还是直接答了出来。

    他这个大哥,应该是喜欢听最直白的回答。

    君烨勾唇,“所以,这便是原因。你看多了这世间的白,朝堂的乱,也该亲自看看这牢狱人心的黑,能查清的以及永远也翻不了的罪。走过这一遭,你才能站稳你想要的位置,护着你自己和君宓。哦对了,还有将军府的叶家长女。”

    朝堂之上,有几人能真正做到一身清白。这条路他走腻了,也终于有了选择的权力,是时候找个合适的人选替他。

    “可是,大哥,你就不怕……”君澈只觉得自己越发看不懂君烨的想法,有些慌乱。

    大哥对二哥和张家步步绞杀,不留生路,他的母妃牵连着先皇后之死,为什么……为什么君烨会如此对待自己?

    从前他以为是他的母妃以死在君烨面前来换得他和妹妹的生路,可如今看来,绝不是因为如此。

    一声低低的轻笑回荡在四周,却让人心生胆寒。

    “怕?怕什么?”君烨起身,绕过檀木桌,缓缓走下台阶。

    “如今的朝堂纷乱,各自为营,也是时候需要清正之流去改变一番。所以,我选你,亦助你。能走多远,由你自己决定。若是哪一天你能越得过我……自然也是你的本事。”

    君澈眸光颤抖,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直白且不带遮掩的这些话。

    愣神些许,他似乎才反应过来,直直跪地,身体颤抖着,红了眼眶。

    “三弟与四妹……多谢大哥!从此以后,定谨记大哥之言!”

    此话其中含义,有太多太多。

    君烨垂眸看了一眼,似乎眼前的结果早在他预料之内。

    君澈从今以后只会按照他给安排的路走下去,而这条路对君澈来说是求之不得。

    既然他摆脱不了与盛京之间的牵扯和羁绊,不如选个人心甘情愿替他守着这里。

    *

    在拂露殿内,南弋将之前遇到空相臣的事都讲了出来,另外着重提起空相臣身边的人杀了一行紫袍女弟子的事。

    按照描述,慕修然和慕清绝也并不清楚那些紫袍女弟子的来历,不过慕修然却说……不久前清元镇的确出现几名紫袍女子,其打扮与南弋所述的一致。

    “能让空相臣出手,看来,这些女子恐怕是雷楚洲的人。”慕修然猜测。

    “修然说得不错,此事须得提防。今日便派羽麟卫下山打探一番。”

    “儿子省得。除羽麟卫之外,也会让各处掌柜掌事留意。”

    南弋本想再问问有关于万蛊宗后人以及雷楚洲赤月宗的事,可慕修然朝着她使了些眼色,阻止了她继续问下去。

    在拂露殿逗留了许久,同姬芙聊了这几个月经历之事,南弋这才离开。

    不过很明显的是,他们都尚未问起她同君烨婚约之事,似乎都默认……她回了清元门之后,她与君烨所谓的婚约也留在了盛京。

    倒真是应了她先前信中的话——他们之间的婚约不过是权宜之计。

    南弋踢了踢拂露殿门口的石子,心烦意乱,没想好怎么开口把婚约的事情重新提起。

    谈个恋爱可真不容易。

    她如今要是说,她想继续婚约,慕修然能把明坤殿前的石桌都给拍断。

    忒可怕。

    婚约之事不急,她倒是担心着空相臣来此的目的。不过她闭着眼睛都看得出来,她爹并不同意她插手进来。方才,慕修然也是这般示意她的。

    当年清元门和慕家险些被灭门,慕清绝没能亲手杀了万蛊宗辛斓,恐怕他也未曾甘心。

    尤其她因为那场动乱流落在外十几年,这大抵是她父亲的心病。

    慕清绝不让她插手,她也能理解。可她身为慕家人,如何能做到袖手旁观,让自己的家人面对那些危险。

    如果辛斓那女人还活着,她定要杀了,祭奠为她而死的羽麟卫。

    医药堂里今日倒是没什么人,南弋去的时候正看见江渡在一堆药材中不知刨着什么。

    她把怀里的东西递给江渡,说明了来历。

    那是之前她从江道渊身上拿到的黑色球,为了谨慎起见,她一直放在身边保管没有打开。没曾想没用上这东西,君烨的毒莫名其妙便解了开来。

    江渡在圣医谷看过不少有关于蛊虫记载的书籍,或许能有什么发现。

    “江道渊那老东西竟然还有这玩意儿,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搞来的。万蛊宗被灭门,恐怕也只有圣医谷可能还藏着活着的蛊虫。”江渡仔细观察着那黑色球。

    “此事你须得保密,等有些眉目了我自会同父亲禀明。”

    “小少主既然托我办事,自然要信我。不过蛊虫事关重大,可拖不得。”

    “你先研究着,等过两日我再过来。”

    趁着这两日,她要打听些踏寒宗的消息,踏寒宗不少弟子也曾被江道渊种下蛊毒。君烨说那些毒和他身上的是同一种,如今君烨身上的毒已解,那踏寒宗弟子的毒也一定已经解开。

    只是,她还是有些担心的地方。

    山奈等在医药堂外,手里拿着几个药包。

    “这是什么?”南弋问。

    “最近山上生了一些虫子,最是惹人烦,我向医师要了些药草,驱虫用的。”

    “还是你心细些,若是这草药有用,多放些在你们的住处,免得被虫子咬伤。对了,箫瑜人呢?今日一直未见她。”

    山奈撇嘴,指了指山下。

    “听说今儿禅虚寺有一年一次的诵经讲经法会,还是息尘法师主持,箫瑜一早不见人影,定是去那儿了。”

    南弋摸了摸下巴,思索道:“息尘法师,这名儿怎么这么熟悉。息尘……不就是那位鼎鼎有名佛修天赋甚高的高僧么?”

    山奈叹了一声,摇摇头:“小少主,找重点!箫瑜去找他了!”

    南弋突然反应过来,“卧槽?箫瑜看上的和尚是他?!”

    “少主,你这听八卦的眼神有些吓人。”山奈道。

    南弋拍了拍山奈的肩膀,“既然你这么说了,我还真得去看看,将吃八卦进行到底。”

    冷酷无情女侍卫钟情六根清净男法师,这瓜吃起来,可太有意思了。

    *

    南弋叫上阿落几人,正好赶上法会开始。

    到底是禅虚寺有名,今儿个来寺里的人忒多,那插香的炉子都快烧了起来。白烟缭绕,远远看着以为是到了天宫。

    “求佛祖保佑信徒大富大贵,混吃等死……”

    “佛祖啊,今年我想一胎生仨!俩也行啊!”

    “佛祖保佑!老子要把刀法练成天下第一!第二也行!再不济,第三!”

    “第十八次许愿,佛祖你看看,都是十八次了,我啥时候能还愿呐?我还是回去做梦吧。”

    “诸位菩萨佛祖在上,信女愿得良人白头,一生吃素。”

    南弋听着隔壁一堆拜佛的话,心想着佛祖可真忙。

    燕无归走在后面,回眸看了看金身佛像,眼神带着些许期盼。

    都说心诚则灵,也不知方才他心底的话,佛祖是否听见了。

    听见了的话,也让他得偿所愿一次吧。

    这一辈子,一次就行。

    出了大殿,往后走便是诵经讲经会,因为来迟了南弋几人只能站在拐角处,远远地能看到几位法师坐在讲坛上。

    身后藏经阁楼阁上云廊交错,有一道小溪流顺着山石缝隙流下来,汇成一汪清水,养着一池的绿萍。

    闻着周围不知何处来的檀香,心倒真是静了下来。

    “这讲啥,听不懂啊!”清逸挠着头,他转头看向南弋。

    南弋淡定道:“嗯,我也听不懂。”

    “那刚刚你点什么头??”清逸一脸懵。

    “显得我懂。”

    “……你咋这么厉害。”

    阿落开口道:“听说今日法会主持是一位高僧,佛修高深。应该就是中间那位吧?”

    “方才香客说,那是息尘法师。”沈景遥环手抱胸,远远看了一眼。

    此刻佛铃清响,诵经之声不绝于耳,信徒虔诚祷告,不知在盼着什么。

    南弋看到那位息尘法师一身素色佛衣,手上带着一串光亮的菩提佛珠,不知疲倦一颗一颗地转着。从南而至的阳光照亮了整个诵经会,远远看着,那息尘法师眉眼低垂,身上隐隐浮动着一层朦胧的光亮。

    南弋发现箫瑜隐身在一处,改了往日的装束,没有带上从不离身的佩剑,只静静地看着息尘的方向,中间隔着太多的信徒。

    “还真是执着的一个人。”

    明知没有结果,还是一头栽了进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南弋不知自己的话倒是进了身边几人的耳朵,一字不落地听了。

    准备下山的时候,一道身影却引起了南弋的察觉。支开阿落清逸几人,她独自跟着了上去。

    空相臣抬手抽了一支签,不知是看到了什么,神色淡淡的又放了回去。

    云馥嫣等在一侧,勉强看到了那签上写着几个字,却是眉头一跳。

    乌云遮月,下签,存凶。

    一旁年长的僧人走了过来,哑着声音道:“施主,有何不解。”

    空相臣没有行礼,抬眸看了一眼殿中的佛像,眼神清冷。

    “佛祖不能解,何须多问。”

    那僧人微微笑着,双手合十,“解或不解,只在自身。贫僧愿施主早日解困。”

    看着人走远,南弋这才现身。

    还真是哪哪都有空相臣这个人,不过他脸色不怎么好看,想来他求的签不大吉利。

    南弋随手抽了一支签,却是个空白的。

    “施主。”那老僧人接过那支空白签,解释道:“众多佛签中唯有一支无签,多年未现,不曾想今日出了世。”

    南弋不明白太多的佛门规矩,自然也不知老僧人说的无签是什么。

    “法师何意?可能解惑?”

    老僧人藏不住一身厚重的佛性,将无签收进了袖中。

    “无签,无众生之象,无尘世之缘。”

    那老僧人双手合十,眸光深沉而又明亮地看着南弋。

    “施主原是界外之人,因缘到此,故而是无签。”

    一记惊雷响在南弋耳侧,浑身不得动弹,那殿中的金身佛像半垂眼眸,静静俯瞰凝望,犹如重山之重压着她不得离开,似乎窥见了她的一切。

    界外之人,因缘到此。

    南弋死死压着心底的恐惧,盯着面前的老僧人,心底的疑惑一重接着一重。

    “因缘际会,天地之法。施主到此,亦是天定。只是谨记,不可逆天而行。”

    说完,那僧人意味深长看了南弋一眼,便缓步离开,并未将无签重新放回去。

    此刻,殿后的佛钟响起,悠悠四散。

    “阿弋,你在这里发什么呆呢?”

    “是啊,我们到处找你,我好饿啊,我们下山大吃特吃!”

    南弋听到阿落和清逸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看到他们四人正站在殿外。

    这般时候,南弋眼底生了些泪,不知为什么。

    她是界外之人又如何,这一世她有血有肉地活着。

    她才是这尘世的人。

    可老僧人说的最后一句话,却落在了她心底深处。

    就在南弋几人走后,空相臣从殿后现了身,云馥嫣垂首站在一旁。

    “界外人。”

    “这世上还真有界外之人存在。”

    空相臣微微收紧了手,一向清冷平淡的眼中生了些隐隐的激动,犹如藤蔓不可抑制地生长。

    他的眸光淡淡扫向静默不语的云馥嫣,沉重的压迫随之而来。

    “属下以死起誓,定不泄露今日半分。”云馥嫣从头至尾并未抬头。

    界外之人,在雷楚洲不过是个传说罢了。可在两百多年前,大业国的确曾出现过界外人,引起动荡。

    传说……空相一脉亦是界外之人的后人。

    不过,也只是传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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