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收网
陈夜和老人，在城中逛了一日。
最后回到天涯书院门前，至圣先师缓步走回牌匾。
陈夜五感杂陈，矗立原地很久。
老人那一番话之后，陈夜能感觉到，自己的心里，有某种东西缓缓破土而出，如同原本就有的一颗种子，在方才悄然发芽了。
将来这一颗芽，会长成什么，无人能知。
天涯书院外，人群已经散去。
陈夜没有呆多久，回到那间客栈。
很奇怪，分明城中客栈满座，这里据老板娘自己说，房间也所剩无几，但是不论是陈夜上一次，还是这一次回来，都没在客栈看见第二个人。
没有小二，没有客人，只有老板娘。
慵懒躺在柜台上，一手撑脸，正在看一本诗集。
是易安先生的一本“漱玉词”。
少年凑到柜台看了一眼，发现此时老板娘看的是那首年年雪里。
“今年海角天涯，萧萧两鬓生华。看取晚来风势，故应难看梅花。听说易安先生晚年飘零，常常思念故土，思念故人，老板娘也有心心念念之人？”
老板娘头也不回，“小屁孩懂什么？”
不过她还是轻轻叹一声，放下那本诗集，转头看向陈夜，笑意吟吟道：“怎么？看这样子，是没打过人家至圣先师，给赶了回来？”
“赢了。”
“那怎么还闷闷不乐的？”
陈夜没有说话。
老板娘看着看着，不知怎么地就生气了，一巴掌打在陈夜的脑壳上，“你们两个都一个样，什么都憋着，殊不知如此，最伤人心。”
陈夜有点委屈，本想反驳，被老板娘一恼，便又不敢说话了。
其实这件事已经很明显了，因为一个普通的客栈老板娘，不会知道那牌匾的秘密，也不会出手帮他陈夜，眼前这位老板娘，应该是天涯书院的人。
或者和陈夜认识的天涯书院几人中的一个，相熟之人。
陈夜在天涯书院之中，认识的人不多。
涂珏莫问筠之外，只有一个余拏舟。
前面两人，明显不是，也不足以接触到这些秘密，所以答案已经昭然若揭，这个老板娘和圣人的关系，非同凡响，甚至可能超越普通朋友的范畴。
“老板娘认识余先生么？”
清照毫不留情道：“不认识。”
陈夜已经可以肯定了。
说到余拏舟，老板娘就不愿意多言了，“行了，能进书院便好，我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些了，接下来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了——回去吧，我有些乏了。”
陈夜不知道她和余先生之间发生过什么事，也不知道为什么老板娘会选择帮他，但是无论如何，他陈夜，都算承受了对方的恩惠。
没有多言，少年躬身一拜。
然后才沉默走回房间。
老板娘眼神露出一丝柔和，以及意味不明的忧虑，然后坐回柜台之中，保持之前那副慵懒的姿势，将书页往前翻。
诗文一改颓靡，豪放之风荡漾。
“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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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界因为陈夜今日入礼庙之事，已经沸腾起来，不仅是眼底下这座青阳城，仅仅是一天的时间里，已经传遍整座蜉蝣洲。
最为痛心的，还得是万里迢迢赶来蜉蝣洲那帮剑宗。
甚至他们有部分人，还在城外，亲眼见证了这个过程，偏偏陈夜油盐不进，死活要进这座天涯书院，对他们的招揽不屑一顾。
到头来，却是给他人做了嫁衣。
叫他们如何不痛心？
魂胎倒是没有什么，对于他们来说不值钱。
只是回去之后，老祖的盛怒，怎么承受是一个问题。
陈夜今日之后，算是彻底在整个蜉蝣洲都声名赫赫，一度力压此前数个风头正盛的蜉蝣洲天骄修士，成为一洲焦点。
如此一来，崇拜陈夜之人，愈发增多，嫉恨陈夜之人，也因此增多。
尤其是一些酷爱剑客佳人话本的闺中少女，对于这位性情极度符合她们想象的剑修，迷得是神魂颠倒，甚至对外宣称，非陈夜不嫁一类的言论。
在不知情已经成为许多人情敌的陈夜，这会儿正在轩辕剑的小天地之中，因为今日正好是他融合的两道灵体的最后阶段。
在特制的温室之中，两副和陈夜一模一样面容的身躯，此时浑身赤裸，正悬浮在无数的无垢灵液里，一动不动。
相比于本体，这雷火灵体，因为其灵根纯粹，又是七种属性之中，杀力最大的雷属性和火属性两种灵体，所以气息之上，很是狂暴。
陈夜无言之中，静静看着他们。
在过了有两个时辰之后，和本体有微弱的一根丝线维系在一起的两道分神之中，同时传来一种奇妙的感觉，这种感觉陈夜很熟悉。
眼前两道灵体，缓缓睁开眼。
轻轻踏步，走到陈夜的面前，三道身影，六目相识。
很可惜，虽然这两道灵体，这么多年来，吸收了陈夜不计其数的无垢灵液，但是由于其体内并未金丹存在，所以单独一副身躯拎出来，实力很弱。
但只要将来结婴，这纯粹灵根属性的灵体，会很强大！
而且由于这两道灵体，是由陈夜自身的血液培育出来，或者说克隆出来，所以这两道身躯，可以让陈夜暂时融合，且不用像上次一样付出巨大代价。
不过，威力也远不及之前就是了。
到目前为止，陈夜已经有三副彻底融合的分身，剩下的两道分神，此时也已经开始融合剩下的金木两道灵体，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成功。
陈夜将两道灵体安顿好，回到青阳城中。
目光看向一个方向，双手掐诀。
收网时候到了。
一道原本就存在，只是平日陈夜没有刻意去维系的联系，陡然变得无比清晰，跨越上万里的距离，一副陌生的景象出现在陈夜的面前。
正是之前被陈夜放了的栾少欢。
这些日子，显然这位栾少欢也不太好过，此时正盘坐在一间略显昏暗的洞府之中，其身外，足足十二个化神环绕其坐下，为其维系神海的稳定。
如陈夜所说，那天从陈夜手底下捡回一条小命之后，栾少欢一回到宗门之后，便能感觉到自己的神魂有些异常，刺痛不已，时常有一道冰冷的气息在神海之中出现，在一点点蚕食自己的神魂。
经年如此，从不间断。
他爹，堂堂鸾欢宗的宗主，亲自出手给自己的儿子疗伤，但是如陈夜所说的一样，什么样的方法，都没有用，因为陈夜这道神魂种子，已经和栾少欢融合！
可以说，消灭这道神魂种子，就是消灭栾少欢。
他能做的，只有不断提供拥有巨大魂力的灵丹妙药，去不间断地补充栾少欢一直在流失的魂力，去维系着栾少欢的生命。
这是陈夜的阳谋。
鸾欢宗方面也知道，但他们只要停止补充魂力，用不了多久，栾少欢就会魂消身死，对于陈夜来说，没有任何代价。
短短一年的时间，鸾欢宗为此付出巨大。
也亏得是一宗之力维系，不计其数的丹药灵药砸下去，栾少欢才能坚持一年之久，但是那神魂种子，反倒因此更加壮大。
陈夜露出满意的微笑。
他能感觉到，自己放出的那道神魂种子，从最初微不足道，经过这一年来的吞噬，使得这神魂种子，已经彻底成型。
如今足以抗衡一个化神强者的神魂！
能在短短一年时间做到这种程度，还要多亏了鸾欢宗的财大气粗，更要感谢这位栾宗主对于儿子沉甸甸的父爱。
陈夜冷笑一声。
手上印决再变。
他对于栾少欢，可没有任何同情。
鸾欢宗之中，十二个化神，脸上同时一变，猛地睁眼，眼前的栾少欢，没有睁眼，脸上透出强烈的痛苦。
“该死，背后那人出手了，快通知宗主！”
其中一个老者目中露出异样，倒还算沉着，有条不紊地吩咐众人动手，自己则是拍向腰间一个小小的储物袋，其内顿时飞出一粒细小的丹药，老者犹豫了一下，将其喂给栾少欢。
陈夜略微皱眉：“困神丹……”
这困神丹，顾名思义，就是让修士的一尊神魂短时间内被束缚在一副躯体中，无法出神远游。
“想要用一粒小小丹药，对抗我的噬神诀？”
第二句话，是陈夜远在万里之外，透过栾少欢的嘴，对那个老者说的，后者听到陈夜开口，赶忙道：“阁下请慢！”
陈夜摇摇头，“晚了。”
然后，相隔万里的两道身躯，同时掐起一道印决，然后栾少欢的身躯忽然睁眼，直直站起，对着那个老者一掌拍下。
老者猝不及防，下意识回防。
只有金丹境巅峰的栾少欢，自然不能对一个化神造成什么伤害，但是陈夜也不志在将此人斩杀，在其回防之时，身子往外快速逃离，短短两个呼吸，已经离开洞府。
就在此时，洞府之外，一道身影骤降。
轻轻一抓，栾少欢的身躯便被此人抓在手里，他的面容，和栾少欢有几分相似，眼眸里满是挣扎和怒火，压低声音道：
“阁下，放过我儿，一切都可以商量。”
“好啊，你给我抓一个证道的神魂过来，我就放过他。”
栾少欢的父亲如何听不出来，这是陈夜是在戏弄他，但还是压制着满腔怒火，恳求道：“若是阁下愿意高抬贵手，鸾欢宗将会是阁下最亲密的盟友，证道神魂我栾薙虽然无法为阁下寻来，但是我鸾欢宗愿意给出一道洞玄的神魂，如何？”
这种话，骗骗小孩还行，陈夜可不信。
“栾宗主不用劳心费力了，在陈某能跟你说话的那刻开始，令郎就已经魂消身死，若你还愿意用一道洞玄将这身躯赎回，那这个买卖，陈某倒是没有任何异议。”
栾薙露出悲伤，只是挣扎之后，还是无法将自己亲儿子的身躯给破坏，深吸一口气之后，对着陈夜道：“这笔账，鸾欢宗不会轻易罢休，不论阁下现在身在何方，你接下来的人生，都注定要承受我栾薙的怒火，承受鸾欢宗的怒火！”
陈夜“很蠢”地自曝姓名，“我陈夜恭候大驾。”
“陈夜是吧……”
栾薙眸子透出杀机，轻轻松手，任由陈夜操纵着这副身躯远去，他则是站在原地，轻声开口：“跟上去，找到此人身在何处，不惜一切代价，将其带回来，记住，要活的。”
在他声音落下的瞬间，一个洞玄境强者，悄然消失在鸾欢宗之中，追着栾少欢的身影，缓缓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