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往时去时别离时
大夏京都城外，又有数道光芒涌现。
这数道光芒之后，还追赶着不下上百道气息相当的光芒，紧随其后，随着最前方的光芒停下，齐齐停下。
他们分明就站在虚空之中，无比显眼，整个大夏京都无数人，甚至就连那个洞玄境的高千丈，也未能发觉丝毫。
其中一道光芒撤去一切，露出一张苍老的面孔，正是来自昊天剑宫的文游之，他脸上露出不甘：“该死……还是晚来一步！”
说着说着他就怒了，看向身后一伙人，怒骂道：“都是他娘的你们白云城的王八蛋，非要暗地里使那阴招，否则老夫早就赶到这里了，也不至于又让陈夜给跑了！”
白云城里面有个女子冷笑不已，“就你文游之那龟爬一样的速度？再说了，你们昊天剑宫也没少给我们下阴招不是？不然你姑奶奶我，这会儿已经领着陈夜回云晓洲了！”
“他要去云晓洲，也是去我昊天剑宫！”
女子针锋相对：“那你有本事就带他走啊？”
文游之猛地散开神识，整个大夏都尽收他眼底，老头冷哼道：“不就是在这小小大夏找个人嘛！现在老子就找给你看，等将来我们昊天剑宫再添一个大剑仙的时候，你可别哭！”
女子冷笑连连：“又？说得好像你们昊天剑宫现在就有一个大剑仙似的，吹牛都不打草稿，真是搞笑！”
文游之气得鼻子冒烟，干脆不跟这个女子置气，潜心搜寻陈夜的踪迹，但是随着时间流逝，他的脸就愈发阴沉。
他在这短短时间内，莫说是神识，就连元神都远游了一遍大夏，走遍了每个角落，可就是找不到陈夜的丝毫踪迹！
仿佛陈夜此时已经飞升天外！
文游之有些脸红，睁开眼沉默下来。
白云城女子见此，嘲讽不止。
“哎呦——咱的陆游剑仙也吃瘪了嘞，怎么？不是说小小大夏，找个人分分钟的事情嘛！咋不说话了？”
其他人也在吵，但是听到这句话，纷纷沉下心来，也如文游之一般，将神识在大夏国土之中扫了一遍。
结果自然还是一样的。
来自不夜洲的一个剑修站出来一步。
“诸位想必也查探过一番了，就在前日，此地还有那陈夜的气息，但是就是过了短短两日，他一个金丹境，就销声匿迹了，诸位不觉得这当中，过于诡异了么？”
一个稍显冷静的中年人沉声道：“以他自己的修为自然是做不到的，不难相信，这当中有人插足，在下对于因果之道还算是有些粗浅心得，但是很奇怪的是，哪怕就是脚下的这座城之中，前日才离开的陈夜，没有留下任何一条因果线，这可能吗？”
有人玩笑道：“自然是有可能的，也许他陈夜是个掌缘生灭的证道强者，随手就将所有痕迹抹去了。”
陈夜自不可能是证道，但是此人的言辞，不禁让众人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陈夜自己或许做不到，但不代表没人能做到。
从他们来到蜉蝣洲开始，先是有那道人莫名其妙拦在留下城门口不让他们通行，然后鬼使神差地进来了之后，却恰好就差那么一点就能遇上陈夜，偏偏这时候陈夜踪迹全无。
世间缘法巧妙不假，但过分巧合。
似乎有双大手，在刻意制造这些巧合，将他们指引到一条早已经规划好的道路上一样。
但那会是谁呢？
圣人？
如果他不愿意让陈夜离开蜉蝣洲，成为他们的门下弟子，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只需要拦着不让他们进来蜉蝣洲不就好了？
但如果不是圣人，又会是谁？
又能有谁有如此实力？
有，且不止一个，但是这些人无一不是跺一跺脚整个九荒都天塌地陷的存在，他们何至于花费心思玩弄他们？
众人之前不去想还好，这一番细细沉思，后知后觉之中，无一不惊出一身冷汗，因为这一切，实在太过于巧合。
人群之中忽然有人道：
“不管是不是有人操纵，他既然没有亲自出面干预，是不是说其实他并不反对我们来蜉蝣洲收徒？而是对我们的做法不满？”
当即就有人道：“我们做法有什么问题？”
但是很快所有人都沉默了。
也不能说没问题。
毕竟当初各家宗门都心急，想带陈夜回自己家去，所以此刻来到蜉蝣洲的队伍之中，不乏……或者说每一家都出动了一个甚至多个问鼎强者。
本意就是，软的不行来硬的。
就算是陈夜不愿意跟他们回去，也先来个先豪取，等回去之后，什么灵石美人天材地宝的，还愁这小家伙不留下？
但是家家都抱着这种想法，到时候碰起来，未免就会有些许的摩擦，打起来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众人一番思量，顿时恍然。
问题绝对是出在这里！
毕竟他们这些一打起来，就算刻意收敛，也必然会让蜉蝣洲动荡一番，但是这座本就陆沉的大洲……如何经得起折腾？
“哦！我懂了！”
“咱不是找不到他吗？上头有人又对咱这样兴师动众不满，而且他陈夜如今已经突破了金丹境，咱不如来个钓鱼？”
众人神色一震！
“是啊！他陈夜突破了金丹境，必然是要找金丹榜上的天骄碰上一碰的，不然他那剑仙印记无法延续下去，咱可以让年轻人之间自己打交道，打着打着说不定就……”
那人忽然停口，但是已经晚了，因为所有人都听到了他的话，而且个个脸上的意味不明，显然都觉得这法子不错。
能钓鱼不说，还能磨砺下自家年轻弟子。
文游之站出来道：“我们不能再这么彼此暗斗下去了，如此下去，恐怕到最后谁都讨不到什么好处。”
其他人思量许久，很快有一个老者站出来道：“我同意陆游剑仙的想法，与其互相争斗，倒不如来个通力合作？”
其他人还是不解，“合作？”
文游之眼眸闪亮起来，“对！老夫有个想法，不过呢，需要各位道友支持，这个主意如果顺利实施，咱不仅能找到陈夜，或许还有可能从这蜉蝣洲之中，另有收获！”
“哦？怎么说？”
文游之继续道：“诸位觉得，一个金丹修士，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尤其是像陈夜这样的天骄，必须要得到的东西是什么？”
“丹药？”
“神通？”
白云城女子道：“是结婴所用的魂胎。”
文游之点头：“不错，正是以游魂炼制而成的魂胎！试问，对于一个金丹境修士来说，一个纯属性的魂胎，可以拒绝么？”
其他人的眼眸里纷纷闪出光芒！
“对啊，只要我们放出纯属性魂胎的消息，何愁找不到陈夜？甚至不用外出寻找，他便会乖乖送上门来，到时候再把他掳……”
众人没好气白了一眼这个人，“掳什么掳？到时候岂不是又要打起来？那我们还合作什么？”
“那你们说咋办嘛！”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我们可以在这蜉蝣洲整个大洲的范围之内，设立一场试炼，仅限金丹境参与，胜者就能得到这纯属性的魂胎，到时候不仅是陈夜，整个蜉蝣洲的天骄都会出现……”
“是啊！还可以让我们家里那些小崽子也出来磨砺一下，又能从这蜉蝣洲发掘出新的苗子来，一举两得啊！”
此语一出，其他人纷纷露出兴奋。
“此事我玄皇殿同意！”
“我晨宇剑宗也同意！”
“苍茫宗同意！”
……
在场的所有人最后都同意了这个方案，但是有个人很快就提出疑问，“那我们咋知道他陈夜要什么属性的魂胎啊？”
“是啊……”
文游之道：“简单，把七种属性都列为奖品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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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问筠三人飞舟降下圣武城。
仍旧住那间城西客栈。
因为圣武宗的覆灭，其实对于圣武城来说，受了极大的影响，尽管后来有大夏朝廷的人过来安抚，但是这半个月来，圣武城百姓依然还是人心惶惶。
不过那伙覆灭了圣武宗的人，这些日子并未对山下的圣武城有过动作，甚至刻意避开了就在圣武宗脚下的这座城池，所以多数人的生活还在照旧。
三人要了四个房间，那老板多看了一眼莫问筠，似乎对她还有些印象，不过也知道窥探客人隐私是大忌，没有多问。
涂珏在此前和高千丈的战斗中似乎是受了点伤，自顾自往房间去了。
两人女子，相望一眼。
赵拢月不喜欢莫问筠，撇撇嘴来到门外，而她似乎也很喜欢坐在门槛上，此时也一样，撑着脸看街道上的雪。
赵拢月的伤势，在来圣武宗的路上已经好得七七八八，这会儿虽然还不算痊愈，但其修为的底子在，也行动无碍。
莫问筠在她身旁坐下。
两个女子，撑脸赏雪。
是比雪更美的风光。
赵拢月率先打破沉默，本就直来直往，性格直率的少女道：“你要干什么？看不出来我不喜欢你么？非要凑上来？”
莫问筠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时候该回坠仙洲了，化神大事，不能拖，而且你出来太久了。”
“你管我？我愿意呆着。”
莫问筠笃定道：“他不会跟你回去的。”
一下子就被猜破心思的赵拢月俏脸一红，支支吾吾道：“我什么时候说要带他回去了？不懂就别瞎猜！”
“原来真的是想带他回去，你倒是容易猜。”
赵拢月一时吃瘪，反驳道：“你也不难猜嘛。”
这个天涯学院向来震惊的女先生，眼神透过一丝慌乱，不过很快就释然了，大大方方道：“你猜得没错。”
没想到莫问筠会大大方方承认的赵拢月，沉默下来，不知道怎么说，目光在看雪，但是又不是看雪。
红衣少女说：“总要试试的，你不是他。”
“我还是那句话，他不会跟你回去坠仙洲的。”
“你凭什么如此笃定？”
莫问筠道：“因为我了解他。”
然后还补充了一句道：“比他自己都更了解他。”
按照往日赵拢月不服输的性子来说，这句话她必然会反驳，但是今天没有，反而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因为赵拢月知道，莫问筠……姓莫。
莫问筠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忽然道：“他回来了。”
赵拢月抬起头来，果然看到陈夜从远处缓缓走来，看到二女坐在门槛上，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笑容。
“纨纨姐你怎么也学赵姑娘？坐人家门槛上？”
莫问筠站起身来，轻笑道：“总要试试世间万般风景，从这个角度看雪，其实挺好的，我先回去了，你们聊。”
说完，她便转身回房间了。
陈夜不明所以，“纨纨姐怎么了？”
赵拢月一言不发，拍了拍身侧的位置。
陈夜遂乖乖坐下。
红衣少女伸了个懒腰，像模像样呵出一口热雾，那双大眼眸弥漫在热雾之中，显得愈发明艳动人。
活泼的赵拢月沉默下来，陈夜便知道她要走了。
事实上，陈夜早就知道，这位来自很远地方的美丽姑娘，定会有一天会离开这里，回到她的家乡的，但是他总是希望，这一天会晚一点到来，再晚一点，更晚一点。
但总会来的。
陈夜便忽然又想喝酒了。
只是想到自己酒量实在不济，现在又是坐在喜欢的姑娘身边，等下几口酒下肚，指不定干出什么事来，陈夜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叹了口长长的气。
少年没来由想起来。
他这一次外出圣武宗的时候，白芸曾经说过，若是有了喜欢的姑娘，就带回来给她看看，现在陈夜切实是有了，也带了回来，虽然不知道对方喜不喜欢自己。
少年有些惆怅，有些伤感。
小如米粒，大如天地。
“可是师尊您却不知道去哪了。”
赵拢月嗯一声。
然后又哦一声，安慰道：“能做到悄然无痕移走一座大山的，实力不会低，他若是要对你师尊做些什么的话，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所以你不用太担心。”
陈夜不愿意说这个话题，转为问道：
“赵姑娘要走了么？”
赵拢月嗯一声，“家里催得紧，突破化神这件事不能拖了。”
陈夜更想喝酒了。
那位姑娘又道：“其实坠仙洲更适合你，若是你开口的话，我勉为其难能帮你找个师傅，包你满意。”
陈夜说了句多谢赵姑娘，便没有了下文。
“不想去？”
陈夜道：“不能去。”
赵拢月不满道：“又没有谁拦着你，凭什么就不能去？这座蜉蝣洲之中，又有谁能真正带你练剑？也就那么一个半个！但是个顶个眼高通天，压根就不会低下头看一眼。”
“不是因为这个。”
赵拢月便懂了。
是有心结未解。
但就是看过了大道万千条道路的少女，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让陈夜的心结解开，让他心里的执念放轻一点。
有是有的，但这条路，会让陈夜花费很多年月。
找回灵夜山，以大夏高家的亡魂向已死之人祭奠。
转念一想，这位赵姑娘便又洒脱起来了。
这不就是陈夜吗？
多一丝少一点，便不是他了。
赵拢月便知道今天她不会听到想听的话了，转而道：“也莫要忘了，你还欠着我一屁股债，现在我不追，不代表将来不用还，所以莫要中途死了，不然就算是闯一闯酆都，我都要把你揪出来，还完债再死。”
陈夜苦笑一声，“记着呢。”
赵拢月忽然道：“还有酒？”
少年掏出几壶酒，是当初在湖心亭吃火锅剩下的，“还有的，当时多买了几壶，还没喝完呢。”
两人便捧起酒壶喝酒。
喝到最后，无论是赵拢月还是陈夜，脸上都有了些许朦胧的红晕，但是都没有选择以修为驱散酒意。
大雪茫茫，多日不歇。
陈夜说不上太惆怅，但总觉得心中有块石头，移不开跨不过，就这么梗在那里，也许日后经年日久，仍会如此。
但那又如何？
白头并非雪可替，相识已是上上签，
奢求不得更多了。
红衣少女突然站起身来。
“走了。”
陈夜站起身来，挠头半天，只说：
“赵姑娘再见。”
红衣少女突然道：“等你来找我。”
陈夜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但是抬头看去的时候，赵拢月已经不知身在何处，少年有些失落，但也很开心。
“我一定会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