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心中的伤口
罗枕流和许芥打斗的场面,可以算得上一场升级版的互殴。
灵流提升的身体机能,并不会发展出一些类似于食人瞳花这样妖异的能力,而是在强化人的一些身体功能,比如速度、力量、反应能力、耐性等等。
许芥不像裴照夜学过散打,他的一招一式都十分原始,对于眼前的美女也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温柔,拳拳到肉,以伤换伤。
在平行时空之间积聚灵流淬炼灵体,成就可分为三个等级,三级到一级,以及特级。
许芥在食人瞳花初现时觉醒了三级中级的灵体,裴照夜被剜一侧琵琶骨后,现在是三级里面的高级灵体。
但是现在的许芥,经过罗宁家里所在的时空和这个暂时还未确定四维坐标的时空的淬炼,现在已经是二级初级。
对于联合时空安全署的绝大多数人而言,可能一辈子都在入门级徘徊,要么是天生体质不行,要么是没经过前线的毒打,代表人物是谢舒、徐长风、方知时。
而所谓入门级,就是没有级别。大概当别人问“诶,你是几级灵体啊哥们。”
为了避免回答出“现存的分级无法形容我超群的能力”这种带有歧义的话,安全署特地划出了“入门级”,将所有废柴、怀才不遇、年老体衰、怕死的等等都归入这一类。
罗枕流现在的身体机能大概介于裴照夜和许芥之间,比许芥要弱一点,但显然在实战经验和对自身机能的熟练运用上,许芥比不上她。
在这场血腥的互殴中,许芥虽然算不上怜香惜玉,但也没下狠手,总得来说,他大概是在发泄自己的情绪,避开了罗枕流的脸和身体的一些柔软部位,专朝那种一拳打过去能把胳膊打折的地方下狠手。
与之相对的,罗枕流更加明白强者就是不择手段和不要面子,她专挑许芥的身上的柔软部位下手,好好的一个俊俏男人,愣是给她揍得鼻青脸肿,血糊了半边脸。
罗宁从打斗开始罗枕流无暇顾及她的时候,就默默站到了裴照夜他们身后。
她知道罗枕流的弱点,在她的腰腹处,据罗枕流说,她当年跳下悬崖时,海边岩石上刚好有一块凸起,就在她落地的地方。
罗宁捏紧了拳头,沉默地望着战况。
许芥在发泄,所以战况胶着。他的手上皮肉破开,已经见了白骨,一张脸堪称毁容,大概三甲医院的整容医生见了都要叹气。罗枕流见缝插针,一个膝跪,让他的小腿现在还使不上力。
在这样近乎自残的搏斗中,许芥心中那股横冲直撞的怒火好像终于平息了一点,罗枕流一个勾拳,打得他脑袋偏斜,牙齿崩掉了几颗,血像不要钱似地喷出。
许芥终于清醒了点,他想起刚才裴照夜跟他说的话,他不能死,罗枕流也不能死,他希望他能把握好分寸。
想到这些,又自然回想起过去那些年执着的坚持,痛极了也只是咬牙强忍着,宁愿自残,也不碰代表着堕落的东西,像个白痴一样坚守着他的期望。
许芥觉得,是的,自己不能让他看低了。我得成熟,得克制,得比他更冷漠更不在意,老子他妈的不能比你差!
罗枕流一个柳腿劈挂,直指许芥的脑袋,大概这位美女再凶残一点,许芥也不用整容了,直接换个头。
许芥握住那只纤纤玉足,面无表情地手腕一用力,“咔擦”,脚踝骨裂了。
罗枕流今晚第一次体会到这个男人的狠毒,竟然完全不输自己,她身子一下子失去平衡,整个人痛得在沙地上痉挛。
许芥将她的两只手背过来,之前罗宁自首时带在身上的手铐派到了用场,“咔哒”清脆一声,脑补的鸣笛声欢呼声起,比赛结束,over。
许芥也累到了,脱力一样一屁股坐在旁边,低着头喘气。
裴照夜一直在一旁看着他,看着他奋力肉搏,与罗枕流不分伯仲,看到他疯狂地发泄着情绪,看着他后来慢慢克制住自己,一招制敌,他心里有种看自己家小孩有出息的开心和骄傲。
这时候他走上前,掏出一方手帕,要给他家争气小孩擦拭脸上的血污。许芥余光看到他的动作,没抬头,只是伸出胳膊挡开裴照夜的手。他用力不大,没有带情绪,只是坚定地隔开那只伸过来的手。
裴照夜僵了一下,起身走开。
他走到谢舒跟前,“联系得怎么样了?”
谢舒说:“还有三分钟到。”
罗宁一直看着地上的罗枕流。她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身体因为痛苦蜷缩成一只煮熟的虾,罗宁大概是第一次看到罗枕流在别人那里栽跟头,总有种违和感,仿佛此时躺在地上的不该是罗枕流,而应该是那个高大强壮的许芥。
她走上前,查看她的脚踝,已经红肿得高高隆起,罗宁掬来一捧海水淋在脚上算是冰敷,撕下裙子边给她包扎好,又将那只脚架在另一只上,让她保持着抬高的姿势。
罗枕流也是条汉子,一边汗如雨下,一边嘴里也不闲着,“阿宁,你别臭着一张脸,我输了你不是应该开心吗?还是你其实是希望我赢的,希望我带你走,你……啊!!!疼!疼疼疼疼疼!”
罗宁包扎完,一把薅起罗枕流的头发,将人提得与她对视,“你再说一句恶心我的话,我就掐死你,裴局长说了,你的命不值钱。”
她放下罗枕流,走到裴照夜身后,再没看那个女人一眼。
荒岛的海滩上,一时十分寂静。
流云厚重,遮蔽了月亮,一片片黑黢黢的景象。
在这片无人说话的寂静黑暗中,罗枕流一边强忍着脚上的伤痛,一边作死一样尝试着跟罪魁祸首搭话。
“你很喜欢他吧,你刚揍我的力道就能看出,爱得挺深。”
许芥垂着头,轻声道:“闭嘴。”
罗枕流咂摸着这语气,决定不闭,“我也很喜欢罗宁,喜欢了好多年,但她看不上我,跟别人结了婚还有了孩子,但我还是爱她。你瞧,我为了她,死过一次了,枪林弹雨里挨过了,连联合时空安全署我都杠上了,但她还是懒得看我一眼。我跟你说,有的人就是没有心的,他们的心长在别人身上,长在权利、声誉、成就身上,就是不给你留一点。”
许芥说:“闭嘴。”
“你觉得罗宁不知道我喜欢她吗?她知道,但她不在乎,就像裴照夜知道你喜欢他,他那时候多大,二十,还是二十一?反正已经一只脚踏进社会了,你那时候大概还在读初中吧?他应该也喜欢你,不然不喜欢,谁会跟同性亲嘴,但你在他眼里就是个孩子,他觉得你不会把这些当真,能拥有一个少年短暂的喜欢是件很美好的事,但也止步于此,他在做人生重要选择时,你不是他衡量的砝码,你什么都不是,你只是夏日限定的美好。”
许芥说:“闭嘴。”
罗枕流就沉默了。她觉得每个人都是可以打倒的,只要找到他心中最柔软、最鲜血淋漓的角落,照着那里狠狠砸上一拳。
她观察着眼前的青年。
然后她轻声道:“他问过你吗?”
许芥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微微偏头,向着罗枕流的方向。
罗枕流便来了劲,勾着脖子问他:“加入联合时空安全署,离开你,忘记你之前,他问过你吗?”
许芥猛地偏过头,眸中猩红地看向罗枕流,罗枕流心下了然,那就是没有了。
裴照夜的确没有问过许芥。
他是突然消失的。
其实那时候,许芥和他连关系都没确认,只是普普通通的邻居,就像他和小胖,和其他很多小镇里的孩子,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大概就是,他们是亲过嘴的邻居。
只是亲过嘴,裴照夜没有必要向他辞行,没有必要告诉他去往何处、人生抉择,甚至裴照夜决定加入安全署,代价是遗忘过去,那么他很想说,也许自己根本就不是裴照夜应该重点遗忘、剥夺感情的对象,也许他只是跟千万个路人甲一样,根本不需要经过安全署的记忆清洗,就被裴照夜自然遗忘了。
罗枕流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她能根据记忆海螺截取的十分钟记忆和偶然撞到的许、裴二人私情,就能直指人心,说出许芥心中的隐痛。
但她只是以为裴照夜不够尊重许芥,不够在意许芥,所以在人生抉择面前,甚至都没有告诉自己的恋人。
她想不到的是,所谓的恋人、所谓的尊重、所谓的在意,许芥根本就没资格得到,在他们重逢之前,也许裴照夜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
是他一厢情愿,是他对不配惦记的人生出了妄想。
别人都已经忘记他了,他却因为得不到和失去而陷入泥潭,成了个可笑的神经病。
罗枕流阴差阳错,真的戳到了他心中的伤口。
许芥看向裴照夜,黑暗中他只能看到那人一个清瘦的剪影,他嘴唇嗡动,想说什么,意识到裴照夜离得远了听不到,他便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托着一条半废的腿,顶着那张毁容脸,一撅一拐地走到了裴照夜跟前。
裴照夜转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