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忍不住想他
第二天上班,经过办公大厅时,许芥下意识看向徐长风的工位。
铭牌已经取下,桌子上收拾得很干净,摆着一只长颈玻璃花瓶,内插一束白色百合花。
他停下脚步,盯着百合花看了几秒,然后走到工位前。
花瓶旁还放着一包红双喜。许芥不抽烟,但也知道这烟不贵,大概是徐长风经常抽的。
昨天晚上,谢舒带领工人在那片海域打捞起徐长风的尸骨,真的只是尸骨而已,身上还黏连着一些腐肉,但是大部分地方已经是森森白骨。
许芥想了想,从兜里掏出那包已经拆封的软中华,放在红双喜旁边,“少了一根,是他抽的,你应该不会介意。”
然后他再次看向沾着露水的百合,目光偏移,就是裴照夜的办公室,他总是来得很早,许芥有时候会怀疑他晚上到底有没有回家。
不用想也知道,花是裴照夜放的。徐长风生前已经被周围的人彻底鄙弃,更何况知道他死亡消息的就那么几个。
裴照夜这个人啊,看起来冷淡薄情,但其实温柔得让人心疼。
许芥来到自己办公室。
关于昨天那件事,到底怎么查,从哪里查,裴照夜没跟他说,他也就不问。以自己目前的能力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不给人家添乱才是正经。
一连几天,仍旧是清闲。
海景房已经修复如新。自从知道外面是真的大海之后,许芥就喜欢把椅子搬到沙滩上,一边晒太阳一边看书,看累了就眺望大海,看海鸥盘旋。
他跟裴照夜提过一嘴,少了棕榈和椰子树,缺了点味道,第二天早上一来,外面就种了好几棵高大的棕榈和椰树。
除此之外,裴局长日理万机,没空理他。
许芥发现自己现在做事越来越不专心。看书时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想到裴照夜。
裴照夜身上是有一股子书卷气的,但不明显,就像是古代的儒将,明明熟读经史,却要刀口上舔血,一张清俊的脸在千军万马的厮杀中被溅上血污,回了营帐,还要打一盆水,细细清洗干净,保持着一份儒雅从容。
许芥在脑海中推出裴照夜那张漂亮干净的脸,然后想象着他左手拿刀,右手抓着仇敌的头发,微垂着眼睑,面无表情地结束对方的生命。
鲜血喷出来,脏了他白皙的手,他两根手指从胸前衣袋里扯出一方白手帕,擦拭干净后丢在地上,转身推门,进入一场衣香鬓影、盛大华贵的舞会。
他容颜俊美,笑容淡漠疏离。在场的是一群有钱的贵族,也许他们刻薄、嫉妒、高傲、冷漠,但他们只是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千千万万个普通善良的人。
裴照夜身处喧嚣热闹之中,无人懂得他的寂寞,就像那些善良的人看到淑女修长纤细的脖颈,他们会想到天鹅和白鹤,想到所有高贵美丽的事物,却无人如他一般,盯着冷白肤色下发青的血管,想象牙齿切入血肉,腥味弥漫,鲜血流出,跳动的生命渐渐枯萎,如干涸的玫瑰。
许芥想着想着,嘴角便露出一抹笑。他摇摇头,不该把自己内心的黑暗代入裴照夜。
那个人,永远只会如百合花一样纯洁。
他不允许任何人玷污。
几天后,裴照夜找他。
局长办公室里,许芥淡淡瞥了眼手中的卷宗,“我去做什么?给路西法做心理干预吗?”
几日未见,裴照夜明显疲累,他道:“那是一个新的时空,你去感受一下灵流,争取早点巩固灵体。”
许芥没意见,带上谢舒,三人便一起出发。
裴照夜和谢舒穿的是制服,金属领章,左胸佩戴胸徽,上面是两个蚊香一样盘旋的圆圈,千丝万缕的勾连在一起。裴照夜的是黑色,谢舒的是藏青色。
除了胸徽有点奇怪,制服本身笔挺大气,恰到好处地勾勒出裴照夜的劲瘦腰身和两条笔直长腿。
他的肤色本就白皙,衬着黑色的制服,越发显得白得莹润透亮。
许芥还算是实习期,就穿着上班穿的西服套装,不过摘了领带。
三人乘楼梯来到一楼处,谢舒跟姚叔打了个招呼,说要出任务,老人不情愿地从椅子里起来,嘟嘟囔囔地拿了卡他们去仓库。
仓库在一楼转角处,大爷用磁卡把门刷开,转头看到了许芥,“咦”了一声,“你这才上班几天啊,赶上好时候了,平常大半年都没一回呢。”
许芥笑道:“托您的福。”
仓库里停放着一辆四轮跑车样的金属飞船,双开门,驾驶座上各种大大小小的仪表盘滚动着数据和代码。
谢舒负责驾驶,许芥裴照夜挤到了后排,许芥看着谢舒点了几下其中一块显示屏,输入了一个四参数的坐标点,飞船缓慢悬空,然后“嗡”的一声消失在仓库。
周围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只能感觉到世界在后退,极高的速度让许芥胃里翻江倒海,他强忍不适,双手抓紧真皮坐垫。
裴照夜双腿交叠,随意靠着座椅,看起来很轻松。他瞥了眼脸色发白的许芥,踢了一下驾驶座的椅子,“开慢点。”
“哦哦。”谢舒连忙降低速度。
晕眩的感觉好了点,许芥拿起作为中间放着的瓶装水,喝了两口,然后收起搁在自己和裴照夜中间的置物架,他歪斜着身子靠在椅背上,“照哥,你不晕吗?”
“习惯就好。”
许芥笑了笑,大概是刚才的强烈不适感让他现在有些头晕,懒得思考那么多,他嘟囔着:“可是我现在好不习惯,难受。”
说着,头一偏,就靠在了裴照夜的肩膀上。
裴照夜浑身一僵,下意识就要推开他,但看了眼许芥闭着眼睛,脸色苍白的虚弱模样,犹豫了下,却没动作。
开着飞船的谢舒瞄了眼后视镜,看着那个接近一米九的熊货小鸟依人一样靠在了裴照夜的肩上,瞪大了眼睛,被裴照夜冷冷地瞥了一眼,“好好开。”
“哦哦。”谢舒连忙集中注意力。
许芥再度睁开眼睛时,飞船已经停在了一栋楼房的楼顶,水泥发黑,上面坑坑洼洼地积着雨水,缝隙里长满草,四处散落着塑料水瓶和零食袋子,看起来荒废了挺久。
三人下来,许芥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倒是裴照夜被他枕了一路,觉得肩膀硌得发疼。
下楼来到大街上,这边是一处沿海小镇,风里带着海水的腥咸,路边种的是四季常青的樟树,枝繁叶茂,看起来像一片浓绿的轻云。
三人对照着地图,开始往前走。
许芥观察四周,建筑物都很挺低矮,最高也不过五六层,都贴着颜色鲜艳的马赛克瓷砖,路边的围墙上用油漆写着两行鲜红大字:“惩治窝藏户,牵连关系户,打击野蛮户,追回逃跑户,扎好二女户。”
一股浓郁的怀旧气息扑面而来。
许芥觉得莫名亲切。
三人在一片住宅区走街穿巷,找了快半个小时才找到目的地。
这是一栋五层楼房,贴着崭新的白色瓷砖,不大的院子里种着高高低低的树木,墙角有艳丽的蔷薇从绿荫中探出头来。
铁艺院门开着,三人鱼贯而入。
一个踩着滑板的小孩从幽深的树荫深处窜出来,像是没预料到会有人,来不及刹车的小孩连人带滑板撞在了最前面的谢舒身上。
“唉哟!”谢舒被撞得蹲下身去,捂着小腿,那孩子也没多好,向后摔了个屁股蹲,好在是在草地上。
不等人上前扶起,小孩自己快速地爬了起来,捡起滑板夹在腋下。
倒是挺乖,没哭没闹,甚至漂亮的小脸上眉毛都没皱一下。
谢舒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身,“小朋友抱歉啊,刚没看到你。请问这是你家吗?”
小孩看了眼谢舒,面无表情,目光移到一旁的裴照夜脸上,秀丽的脸上漆黑眉毛皱了起来,视线停留了大概七八秒,他看向最旁边的许芥。
许芥对着他笑了一下,小男孩却陡然睁大了双眼,一脸惊讶。
他长得很好看,是那种富足家庭养出来的白嫩脸蛋,小孩定定看着许芥,清澈的眸子里有细碎光影流转。
看着看着,他白净的脸上渐渐浮上一层红晕。
谢舒和裴照夜有些莫名其妙,许芥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他绽出一个明朗的笑容,蹲下身与小孩齐平,“小朋友,能告诉哥哥,这是你家吗?”
小男孩眨着大眼睛看着他,轻轻点头。
“那请问你是姓顾吗?”
这回小男孩不看他了,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红晕蔓延到了耳根处,他点点头,突然一把推开许芥,踩着滑板一溜烟地出了院子。
谢舒:“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对你不好意思个啥?”
许芥看着消失的男孩身影,挑了挑眉,“不知道,先进去再说吧。”
来的路上,许芥听裴照夜讲了下大致情况。
这户顾家的女主人向联合时空安全署自首,说自己十二年前回到了过去,杀死了自己的闺蜜。
闺蜜死后,原本属于她的一切,名声、财产、爱人,全都被女主人收走。
现在十二年过去了,她却悔不当初,自首认罪,希望余生都在安全署的监狱里度过,以此来赎罪。
一个罪恶的女人突然良心发现,可为什么需要十二年之久?
联合时空安全署严密监测着每个时空的异状,不该这么多年过去了,仍没发现这一处的异常。
处处都透露着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