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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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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的也是,”萧承琢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那床上?”

    虞易安闻声一愣,视线从他手臂转回到他的脸庞,正迎上他明澈似墨染般的眼睛。

    不知道他此刻又想到了些什么,潋滟的眼瞳里附上了点点清浅且柔和的笑意。

    少了昨夜里那种刻意为之的勾魂摄魄,却更多了诱人深入的真诚真纯。

    其实虞易安过去不太喜欢桃花眼型的长相,总觉得那笑起来弯弯的眼尾太过于朦胧多情,似醉非醒,叫人看不懂也猜不透。

    萧承琢本来表现出的性格也确实符合她对长有桃花眼的男子的这份“偏见”,可一切都在昨夜那次坦诚谈话中有了变化。

    他好似主动给她开放了一条特殊的通道,方便让她从他善于也惯于伪装的瞳仁中窥见到他的真心所想。

    此时此刻就是这样,萧承琢正坐没坐样地舒展着四肢,以前所未有的轻松姿态在和她商量着事情,让虞易安后知后觉地感到了进宫后本不敢奢望的舒心与自在。

    她不自主地垂首低笑了一声。

    随后长舒一口气,也学着他的样子偷偷在桌下伸长了双腿,嘴上却正气凛然问他道:“要唤青鸾进来找么?”

    “嗯。”萧承琢懒懒应了一声。

    他再笑着看看她,之后就像卸了一身劲般软了骨头向后仰起头,宽大的左手手掌则一下一下地捏着自己的脖颈,瞧着很是疲累的样子。

    不过一瞬,他竟缓缓闭上了眼,原本还给自己按摩的手也只是静静地搭在自己肩上,不再有任何动作。

    睡着了?

    虞易安讶异不已,便撑起上身伸长脖子偷偷看他。

    就见他呼吸平稳,胸膛随着一呼一吸上下起伏,一头墨发顺着圈椅椅背倾泻而下,眉头舒展,密而长的睫毛不动如山,唇边还维持着方才对着她笑时的弧度。

    还真睡着了呀。

    前一秒还在同她说话,下一秒就睡过去了,看来是真的累极了。

    难得能偷会儿闲,睡会儿就睡会儿罢。

    虞易安这么想着,抿着唇耸了耸肩,轻手轻脚地坐回原处。

    等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原本要做的事,便小心翼翼地起身,想亲自去寻青鸾。

    绕一小圈想绕过萧承琢伸着的长腿时,余光一扫,却正巧发现他的眉心趴着一只蚊虻。

    虞易安的体质格外招蚊虻的喜欢,深受其害是常常被它们扰得整夜睡不安稳,对它们可谓深恶痛绝。

    是以这会儿一看见它,就想也没想似条件反射般“啪”一掌拍了过去。

    用力到都能听见掌风刮过时的呼声。

    谁知这“啪”声还未如愿响起,她就被警觉醒来的萧承琢一把抓住了手腕。

    只顺势那么轻轻一拉,她就重心不稳地跌坐到了他的双腿之上。

    感受到臀下触感,虞易安的身子瞬间僵直,心跳都停了一瞬。

    却因着他还抓着她高举的手掌,她连跑都跑不了,只得与他面对面尴尬对视。

    “”

    “你在干什么?”萧承琢布有血丝的双眼缓缓睁开,眼神游移到她抬着的手掌上一瞬,又看向了两人正亲密接触着的腿部,顿了一刻后轻轻笑开。

    他的体温还是如昨夜一般热,从那紧密贴合的部位渐渐传到她身上。

    虞易安的脸上立刻爬满了红晕,她轻轻挣开还被他抓着的手,苦着脸解释道:“有有蚊虻,我就是想帮你打了它。”

    “这样,”萧承琢挑了挑眉,唇角轻翘,又问道:“那这是?”

    他满含笑意的眼眸顺着他的话音看向她正压在他腿上的臀。

    虞易安呼吸一滞,也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去。

    视线转移的半途中,看到了自己被他握出红痕的手腕正尴尬地半举在空中,这才意识到现在已经没什么禁锢着她的力量,她完全可以起身这个事实。

    她又懵怔地与他对视一眼,才在他调笑的眼神中一个猛子弹射起身,倒退两步拉开与他的距离。

    萧承琢低头看了看被她压出褶皱的衣袍,又看看她比那树梢上的红果也不遑多让的满面红霞,才似忍不住了一般用手抚上额角摇着头轻笑不止。

    那无奈又认命了的表情,活活衬得虞易安像是个占了人便宜又翻脸不认的流氓地痞。

    她见状又羞又恼,狠狠剜了他一眼后忿忿为自己辩解:“是你抓了我的手腕我才没站稳的。”

    萧承琢听着她忿然的语气,又笑一声。

    却也没再纠结这件事,只收回长腿上身前倾,稍稍用了一点力就站起了身。

    他向虞易安那边才迈半步,就已经跨越了她退两步的距离。

    他噙着笑微微低头看着她,不发一言。

    虞易安被他看得心跳有些快,只得目不斜视地看向他衣襟上的纹饰,平复片刻,才别过头去道:“我去寻青鸾。”

    说完,也不管他是什么反应,径自低着头绕过他出了门。

    留下萧承琢抬手看了看方才握她手腕的那只手,五指聚拢些,像在是回忆方才的触感,顿了许久,他才将手握成拳用拇指摩挲了几下。

    又过片刻,他才淡笑着收回手,自言自语道:“还是太瘦了。”

    虞易安带着青鸾再回来时,萧承琢正坐在桌边喝茶。

    一进门,两人的视线骤然相撞,却都默契地不再提刚才的事情。

    她将青鸾带到床榻边,正色问她道:“床榻上可有什么不妥的香气?”

    此前她去寻青鸾时已经将基本的情况同她说过了,是以青鸾也没再多问,听了她的问话就弯下腰去仔细辨别。

    此间空档,虞易安回头再看一眼坐得仿佛没事人一般的萧承琢,朝他不满地撇了撇嘴,示意他为自己的安危上点儿心。

    萧承琢喝茶的动作一顿。

    在她的眼神威逼之下,他只得无奈地放下手中茶盏,依了她的意思起身走到她身后站定,与她一起等青鸾的排查结果。

    虞易安这才心满意足地弯了嘴角,抬眸望向他的眼中充斥着满满的夸赞之色,让萧承琢看了又有些忍俊不禁。

    他刚想说些什么,却见青鸾站直了身体。

    他便收了调侃,等她将探查到的情况如实回禀。

    就见青鸾摇了摇头,道:“没什么特别的,都是寻常的熏香气味。”

    两人皆有些意外地对视一眼,萧承琢道:“确定么?”

    青鸾闻声又巡视了一圈床榻上的东西,点头道:“被衾上是宫中常用的檀香气,唯一气味不同的药枕是属下亲手做的,是常用安神枕的配方,应当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安神枕?

    虞易安却怔了怔。

    是怕她初入宫廷睡不好才提前备了这一方安神枕么?

    她先前还道为什么她的枕头是软的,而非寻常的玉枕,原来竟是这个原因。

    青鸾是萧承琢的人,这贴心之举出自谁之手自然是一目了然,她神色复杂地抬头看了看萧承琢,心间隐隐有些暗潮涌动。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便在萧承琢注意到她看他之前就又收回了视线,晃了晃头,细细思考起来。

    她的视线掠过那药枕,若有所思道:“不若拆开看看?”

    说完又意识到这话似乎有歧义,便又看向青鸾解释道:“我不是怀疑你,只是这药枕可能也经过别人的手,有动手脚的可能性,我一时说话欠考虑了,你别介意。”

    青鸾本也没有往虞易安会怀疑她这个方向想,愣了一瞬就朝她笑笑:“我明白的,贵妃娘娘的担忧不无道理。”

    尽管青鸾已经表达了不在意,虞易安却仍有些说错了话的懊恼,略带丧气地垂下了眸子。

    萧承琢见她这般局促不安,便适时插上一句:“那就拆罢,看一眼也能安心些。”

    说完,还温温柔柔地对虞易安笑了笑,虞易安也知他是在为她解围,遂也回了他一个感激的微笑。

    青鸾闻言应了声是,也不去看他们俩之间暧昧的眼神官司,兀自寻了把剪子就挨个将缝好的线头挑开。

    然而许是因为习武之人都或多或少会有些粗心,尽管青鸾已经放慢了动作万般小心地去挑,却仍然将那平整的针脚挑得歪七歪八。

    虞易安看着青鸾那无异于是糟蹋物件的女红技艺,心里着急,便忍不住伸手去接:“我来罢。”

    大家都是女子,她便随意了些,指节直掠过青鸾的手,那肌肤相触的感觉叫向来独来独往的青鸾有些愣怔。

    直等药枕连同剪子一道转移到了虞易安手里,青鸾才茫然地看了一眼萧承琢,有些不知所措。

    萧承琢见状淡笑一声:“随她罢。”

    虞易安接过东西后就丝毫不见外地当着两人的面坐到了床榻上,埋头苦干起来。

    不得不说,她心细手巧,那看似笨重的剪子在她手里却轻盈灵活,一转一挑,丝滑流畅。

    不过片刻,药枕一侧的线头就全被拆开了。

    她单手抱过药枕底端稳住它,确保它不会撒了,才将剪子放到一边,双手提着两侧布料把药枕递给青鸾。

    青鸾立刻从虞易安手里接过药枕,伸手捧起些许枕芯材料,仔细瞧了瞧,又用手捻了捻,最后凑到鼻尖闻了闻。

    这一闻,她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倏地一变。

    她又换了一捧,再细细闻了闻,才紧着眉头看向正将视线聚焦在她身上的两人,沉声道:“东西不对。”

    不等两人发问,她就详细解释起来:“我原先只放了竹茹、决明子、川穹、荆芥与丹皮等等有助眠效用的药材,药性温和,味道清香,最是适合做安神之用。”

    她顿了顿,瞳仁中闪过一丝冷意:“可是现在这里却多了麝香、苦参与雷公藤这类的烈性药材,还有一些渣沫我一时也辨不出是什么。不过光是这三样,长久使用就已经可以伤及子孙根本,使子嗣困难了。”

    说到这,她稍有些不自然地看了一眼萧承琢,才接着道:“这些药皆是对男子的效用更甚。”

    话音还未落下,虞易安就满脸震惊地看向萧承琢。

    萧承琢也不复先前的漫不经心,他沉了气势,神色不明,让人摸不透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沉默许久,他才淡淡问青鸾:“对女子的伤害小些?”

    青鸾刚想点头,却见萧承琢又改了主意,他叹了口气,指了指虞易安道:“罢了,你直接给她把把脉罢,看看可有影响。”

    青鸾原隶属于萧承琢还是太子时期就在暗中培养、只听命于他一人的金陵卫,向来是萧承琢吩咐什么,他们便去做什么。

    这会儿萧承琢发了命令,她自然不会不从,便依言上前想给虞易安把脉,虞易安不想叫她为难,也顺势将手伸过去方便她动作。

    她对青鸾感激地笑了笑,才望向萧承琢忧心道:“云连此举的目标不是我,只一日想来也没什么要紧。倒是你,谁知他之前有没有对你下手,还是快些让青鸾姐姐给你瞧瞧罢?”

    “不急,你先静心。”萧承琢这回却没像往常那样依着她,反而皱着眉头要她听话。

    青鸾的医术是祖上传下来的,虽不是什么名扬天下的神医世家,却也有自家独特的方法技艺在。

    她专注地感受着,不过一瞬就松了口气道:“贵妃娘娘的身子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些气血不足,不过也是姑娘家常见的问题,喝两剂药就好了。”

    虞易安听完并不觉得意外,这气血有亏的毛病先前就有大夫说起过。

    不过她性懒又怕苦,一直不愿好好喝药,这才一直拖到现在都还是老样子,没半点儿好转。

    然而这会儿她却不想管这些有的没的。

    她担忧着萧承琢的情况,便快步走到他身侧,毫不避讳地扯着他的袖子把他拉到青鸾跟前。

    再以双手控住他的手臂将其抬到青鸾手边,对着青鸾努了努嘴道:“劳累青鸾姐姐再看看他罢。”

    这一连串亲密且随意的动作,倒让萧承琢本有些不虞的心情又变好了不少,他松了紧抿着的唇角,反而又向上轻轻勾起了些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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