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
不是罢,他的耳力要不要那么好?她都说得那么小声了,怎么还是给他听了个正着。
虞易安再回想一下自己方才提到话本子时的那句话,心虚不已,只得垂下头去暗自撇了撇嘴。
萧承琢却是玩心大起,不想就这么轻易地放过她。
于是他紧逼上前,倏地将两手撑在她身体两侧,上身微微腾空朝她靠过去。
虞易安果真被他这个动作吓得呼吸一滞,忙用手肘撑了床面仰身向后退,动作间,她细长白皙的脖颈一览无余,寝衣豁开了一个小口,露出了些引人遐想的沟壑。
如此春光在前,他却不为所动,仍然只是倾身向前,步步紧逼。
直到她的头触碰到了床围,避无可避,他才定在原处,满含笑意地看着她。
太近了,实在是太近了。
近到她都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温热气息,近到她都能看清他眨眼时睫毛带下的阴影,近到她胸前的弧线随时都可能贴上他的胸膛。
她一动都不敢动,仰着头僵直憋气,憋得头都有些发了晕。
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冲上了脑间,将她平日里的冷静自持全都冲散了去,只余下最原始也最真实的反应。
就在她万分煎熬的时候,突然听到他似情人低语般哝哝道:“为什么不说话?”
她下意识将定在他眼眸中的视线微微下移,直至落到出声之处。
他刚说完话,唇形还停顿在最后一个字音的形状,是以此刻薄唇微张,让她得以窥见他嫣红的舌尖。
感受到她视线的偏移,萧承琢缓缓眨了眨眼,问得再仔细些:“那些个说男子夜间的话不可信的话本子里,说过假圆房时要怎么处理元帕么?”
憋气后的缺氧使得她此时几近不能思考,便顺着答道:“咬咬破指头挤血?”
如愿以偿听到了她的回答,萧承琢才低低地笑了一声。
“这样啊”
他的语调婉转悠扬,满含深意。
他撑在她两侧的手不动,只稍稍侧头,用目光去寻她抓着床沿的手。
这侧头的动作使他的头又往下压了三分,虞易安甚至都能感受到他的发丝垂落在她肌肤上勾起的痒意。
就当她快要支撑不住,想要百无禁忌地抬腿踹他时,他却是自行起了身。
他收了一身拨云撩雨的作态,像没事人一样站回床边,还神色自然地向她伸出手,作势要将她一并拉起来。
虞易安还保持着仰卧的姿势,懵怔着看看他,再看看他正伸着的手,就这么顿了许久,她的理智才落回原处。
她回想起刚才自己被他蛊惑到的丢人举措,咬了咬唇正想瞪他两眼再骂他几句,他却像是耐心告罄一样径直握住了她的手腕,只用了一点儿劲,就把她拉坐了起来。
等她坐正了身子,他却没放开她的手,而是伸出一指抵着她的食指将其摆直伸长,随后又用他的大掌包裹住了余下四指紧紧握住。
虞易安好不容易回来了些的魂儿又被手上传来的束缚感给震了出去,她惊慌失措:“你干什么!”
边说着话,边使着劲想要抽出自己的手。
萧承琢却不允许她抽走,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些,再直直拉到唇边,循循善诱道:“咬破手指会很疼,是不是?”
当他认真注视一个人时,那双本就幽深多情的桃花眼更显迷离陶醉,眼中就像是有一道漩涡一般,勾魂摄魄,让人沉溺其中,也无力抵抗。
她上了一次当,这会儿却不想再被这个惯会勾人心魂的妖精牵着鼻子走,便索性闭了眼不去看他,任他握着她的手:“不咬我的就不疼。”
她闭了眼,无异于是釜底抽薪,叫他谋划得好好的打算全都落了空。
瞧着她一脸的无所畏惧,萧承琢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才是他认识的她啊。
于是他一本正经:“本就该是你的血,不咬你的咬谁的?”
虞易安此刻眼前一片漆黑,显得他的声音更加清晰透亮,被他捉住不放的手上也源源不断地传来热意,这热意透过她的皮肤,几乎传遍了她身上每一处,使她燥热非常。
她难免心生烦躁,只想快些从这闷热的窒息感中解脱出来,便咬了咬牙,应声道:“那你松开,我自己来。”
话是这么说着,却仍是闭着眼睛偏过头去不看他一眼。
谁知萧承琢仍不依不饶,他玩味地笑笑:“要狠下心咬破自己的手指可不容易,不若让我代劳?”
虞易安此刻满心满脑都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快些解脱,管他在说什么,她都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了。
手都握了半晌,身子也都靠得那么近过了,不就是咬一下指头么,算得上什么?
再说了,她大概也确实狠不下心来咬自己。
罢了,让他代劳就让他代劳罢。她艰难地说服自己。
此刻,她向来聪明的脑瓜却是完全忽略了这世上还有一种名叫匕首的工具,挣扎了半天却还是被他拉进了思维漩涡,丝毫没觉得有一点儿违和的地方。
于是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响起:“那你轻着点儿咬。”
闻言,萧承琢忍俊不禁,却故意道:“那我倒数三声?”
虞易安胡乱点了点头。
他再笑一声,随后开始倒数。
“三。”
十指连心十指连心,生生地将指头咬破,那得多疼啊。
“二。”
她最怕疼了,幼时摔倒蹭破了些皮都哭到惊动了全家的人。
“一。”
一张精致的小脸被她拧巴成了苦瓜的模样,她紧闭双眼抿着唇线,准备迎接疼痛的到来。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她做足了准备迎来的,只有萧承琢那分外开怀的大笑声。
虞易安愣了一息。
她睁开一只眼睛试探着望过去。
却见萧承琢松了她的手,抚着额角背靠到床围上,笑得前仰后合。
这般模样,她要是再看不出来他完全就是在逗她玩儿她就是缺心眼了。
她无语凝噎,无力地瞪他两眼:“好玩么?”
他闻声蓦然止了笑容,只余眼眸里的点点柔和还在昭示着他方才的开怀。
他看向她,却是答得牛头不对马嘴:“很可爱。”
虞易安闻言又僵在了原处。
逗我很好玩吗?
你很可爱。
明明上次他们达成共识了不是么?今日他为何又一而再再而三的这般作态。
他这一波接一波的撩拨之下,到底又存了几分真心?
她骤然安静下来,低着头一言不发。
过了许久,才神色疏淡,公事公办道:“你去沐浴罢,我累了,就先歇了。”
面对他意味不明的试探,她再一次选择当了逃兵。
萧承琢见她这样,本也该点到为止。
可莫名的,这一回,他却突然想要不管不顾地撞一撞南墙。
他向来是个极有行动力的人,一旦确定了所想,那就立刻去做。
于是他收起调笑的神情,转而认真地看向她,迤逦地唤她一声——
“易安。”
虞易安端坐在床榻上,藏匿于被衾里的脚趾微微蜷起,这个不同寻常的称谓使她预感到了一些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
她低着头,神色不明。
“如果我向你许诺,今生只会有你一人,你会不会愿意试着接受我?”
他说得很慢,每一字的吐字发音都格外清楚。
他这话一问出口,要说虞易安完全没被震惊到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他可是一国之君啊,他本可以拥有三宫六院,坐享齐人之福,这已是多少男子为之拼搏奋斗一生的目标了。
更别说他是那样一个野心勃勃的帝王,姻亲关系本是一条最便捷也最有效的发展势力的道路。
可他此刻却说,他可以为了她放弃这些?
明明他们也才见过几次面,她何德何能,居然能让他这样另眼相看。
她在心间叹了一口气,不知该如何是好。
迟疑半晌,她才似拿定了主意似的,抬起头直言问他:“那日我与你提过的,这回你说这些话之前,当真已经考虑清楚了么?”
萧承琢闻言毫不犹豫:“我很认真。”
她点点头,再问:“那你喜欢我什么?”
动作甚是随意,神色却极其认真,一双盈润的眼睛直直看向他的眼底,容不得一点唬弄。
不等萧承琢回答,她就数着手指自行举例:“是我还算好看的容貌?还是我还算聪慧的脑子?还是我还算不错的家族势力?还是我这般性子带给你的新奇感?”
她一连说了几条,还想继续厚着脸皮往下数,却见他摇了摇头。
“可你说的这些,都是你,根本分割不开的。”他回道。
她听了沉默一刻,点了点头,却是说起了全然不相关的话题:“我一直想去江南看看,听闻那里山清水秀,人杰地灵,与京中像是两个世界。”
他隐隐察觉出了她的意思,却是不动声色,顺着答道:“确实很美,也很不同。”
她倒是有些讶异:“你去过江南?”
“父皇还在世时,去那查过案子。”
她哦了一声,目光向前,却无定焦,像是在看一些看不到的远方。
“我是想说,我向往自由,可是这宫墙之内,最缺的就是自由。”
她再度望向他,首次坦白心迹:“我不否认我于你有些浅薄的好感。”
他的性子虽说有些恶劣,总爱逗她。但总体却瑕不掩瑜,他生得好看,头脑清醒,勤政为民,心中亦有大义。
虽身处高位,却次次都能将她的意见听进心里,甚至三番两次向她低头与她道歉。
行事虽有些不拘小节,却一次都没有真正为难过她。
这样一个人,确实很容易让人心动。
所以爹爹阿姐才会一个接一个地暗示她提醒她,甚至她自己,都在一次次提醒自己,不要动心,不可以动心。
然而哪儿那么容易呢。
可是,还远远不够。
于是她话锋一转:“可这些好感不足以支撑我心甘情愿地为你放弃自由,我不愿被这深宫牵绊一辈子。”
她这么坦诚,让萧承琢久违地有了被真心相待的感觉。
他静静地听她说完,却没接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等窗外传来一阵风声惊扰了室内的沉寂,他才释然一笑,淡淡道:“我知道了。”
虞易安闻声再看他。
“我不着急。”他又说道。
她欲言又止。
“但我还是很高兴。”他却浅浅一笑,在她张口之前说完。
高兴?
虞易安不懂,高兴什么?
就因为她坦白的那句有好感么?
她暗自叹了一声。
如今为了她一句话高兴的是他,可面不改色算计黄老的人也是他。
她从云如意身上见到过他冷漠的另一面,谁也不能保证将来他冷漠的对象不会变成是她,一句一时兴起又口说无凭的诺言又能有多少分量呢。
归根究底,只是她不信他。
他应当也明白了罢。
所以他说他不着急。
那就再看看罢,她暗暗想着。
再等等。
再等等。
“我去沐浴,你先歇息罢。”他对她微微一笑。
她也笑着看向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