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污染
“给，你要的东西。”
闷闷不乐的络维在将盛满浑浊液体的玻璃管丢给劳伦斯后，便转身准备再度离开营地。
“等等，这东西要怎么使用？”
在以惊疑不定的眼神仔细端详管中令自己感到心里发毛的液体后，劳伦斯最终还是起身追上了络维，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向他询问道。
“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当然是直接喝了。”
络维甩开了劳伦斯的手，以一句简短的话语结束了他们的交流。
看的出来，他的心情似乎真的很差。
面对络维的这副姿态，劳伦斯唯有再度以苦笑面对。
自乌坦星相遇以来，共同经历种种事情的两人之间其实早已产生了某种难以名状的友谊。
虽然劳伦斯的性格十分不靠谱，但在对于这种微妙情感的感知上，他可比络维敏锐太多了。
越是心思缜密的人，越容易忽视许多在常人看来显而易见的事情。
虽然络维似乎在极力掩饰什么，但劳伦斯在经过多次的接触后还是得以确定，络维的本性并非是穷凶极恶的恶人。
若是他对财富没有如此大的偏执，两人的友谊或许能够更进一步？
金钱吗
劳伦斯注视着手中“重金”购买的药剂，陷入了漫长的心理斗争。
到了思绪纷乱之际，他索性闭上眼睛，咬着牙，一口气将这令人作呕的浑浊液体灌入口中，随即一饮而尽。
至少从所供商品的效果来说，络维足以被称之为一位富有信誉的商人。
当一股灼热的气息从劳伦斯的胃袋中涌起，蔓延至口腔与皮肤表面时，数条通体血红的线虫便随之爬出体内，暴露于稀薄的空气中，随即化作漆黑的灰烬烟消云散。
看到这副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劳伦斯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在营地外的另一个方向上，伊凡娜正手持一把激光小刀，切割着从巨虫身上剥下的皮肉。
从她娴熟的动作可以看出，她并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类怪物的残骸。
不过不知是因为受限于自身的身体机能，还是巨虫的表皮过于坚硬厚实，哪怕伊凡娜将熟练的切割技艺发挥至极致，她的样子显得还是十分吃力，每在巨虫的皮肤上留下一条浅白色的沟壑，都会耗去她的不少体力，令她气喘吁吁。
“我还以为这些事情都是交给罗梅乌做的。”
络维不紧不慢地走到伊凡娜的身旁，拾起一块已被切割完成的肉块，在端详许久后对伊凡娜说道。
“罗梅乌可是战斗的主力成员，眼下自然需要优先养伤。”
察觉到身旁的动静后，伊凡娜抬起头，白了络维一眼，然后缓缓说道。
“也只有我和你这种闲人，才有工夫去处理这些琐事了。”
虽然伊凡娜并未明说，但络维总觉得她的话语中颇有指桑骂槐之意。
对此，他只得悻悻一笑，以沉默作为最好的回应。
不过仅仅过了一会，以手掌不断把玩手中棱角分明肉块的络维就突然惊呼出声，发出了尖锐而又刺耳的怪叫。
“别在这里发癫！”
伊凡娜似乎终于对络维这种干扰自己工作的行为忍无可忍，因此大声向其呵斥道。
不过从她的这种行为可以看出，在共同经历激战后，两人之间的隔阂似乎已然消泯大半，以至于伊凡娜无须对络维再抱有任何敬意或是戒备心。
但不抱有戒备心的对象仅仅只有络维本身罢了。
当伊凡娜看到从络维掌间不断涌出的狭长线虫时，她几乎不假思索地将手中能够削铁如泥的激光刀刃丢向络维。
众所周知，虫子对于许多人都像是一种噩梦般的生物，特别是对女人来说。
若不是络维以极快的反应侧身规避，恐怕他就将成为被激光刀锋劈成两半的倒霉蛋了。
但此刻的络维似乎并没有谴责伊凡娜鲁莽行为的空闲时间。
来自巨虫的血肉就仿佛与他的手掌融为一体般，不断抽取着他体内的血液，将其化作制造线虫的养料。
如果选择一个最恰当的词来形容此刻在络维身上发生的异变的话，污染二字可能当之无愧。
在邪神教派的典籍中，记载了许多教徒遭受诡异力量污染的案例。
而最容易遭受污染的方式，便是那祈求邪神力量的献祭仪式。
因献祭仪式流程不完整或是受到不明力量干扰而被污染的教徒可谓比比皆是。
受到污染的人类往往会沦为诡异力量来源的傀儡，任其摆布。
血肉腐败，精神发狂，最终在绝望中死去，便是他们最为常见的结局。
这也是共和国政府大力打击邪神教派的原因之一。
当然，现在的络维自然不会去考虑未来的事情。
通过他那超乎常人的敏锐感知力，络维已经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各处都在逐渐遭受污染。
若是放在往常，他或许不会像现在这般惊恐。
对于游走于各路邪神之间的他来说，污染并非是无法逆转的威胁。
但要命的是，在这片虚假星空的影响下，他已无法去用双眼去观测污染的来源，从而对症下药。
于是一道艰难的选择题摆在了他的面前。
眼下并非能够简单粗暴解决问题的便捷手段。
但无论是从肉体还是精神上，这种手段都会对他造成极大的伤害。
因此事到如今，络维仍在犹豫着，是否要行此下策。
他明白，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即使他的大脑持续飞速运转，但直到临界之际将近，他还是没有找到更好的办法。
在绝境前的最后一刻，他终于咬着牙，作出了最后的决定。
“啊啊啊啊！”
无论是以枪口对准络维的伊凡娜，还是被动静吸引而来的劳伦斯，都被络维此刻所做的行为震惊地语无论次。
只见络维将被污染的手臂三百六十度扭转，然后硬生生拔了下来。
这样的行为无论在谁看来，恐怕都如同天方夜谭一般。
但对于络维来说，这却并非是他初次经历的事情。
肉体上的痛苦，对他来说，不过只是如同饭后甜点般的日常琐事罢了。
比起疼痛，生存无疑是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
精于算计的络维，对于任何事情，都有一套准确的衡量方式。
巨蜥能断尾求生，人又何尝不可截臂图存？
在生与死的交界处，络维最终进行了舍小求大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