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幻梦
若要问太空航行中最难忘的经历是什么，虫洞穿梭可能会成为大部分太空旅者的一致回答。
经由那仿佛不属于这个维度的通道，飞船将直抵遥远的宇宙彼岸。
沿途光怪陆离的奇异景象，无疑成为了无数人记忆中挥之不去的画面。
当星舰穿过共和国在此所设的最后一道哨卡，来到泛着白波的黑色星团前时，星舰上的所有人都被这宇宙中的奇景深深折服，不愿为此吝啬一丝一毫的视线。
“这是你的第一次虫洞穿梭吗？”
络维将手掌搭在了菲尔的肩上，对她轻声说道。
透过仅相隔一层薄纱的肌肤接触，络维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这具纤细的躯体正在因沉醉而发生微微的颤抖。
名为菲尔的神秘女子，似乎也有其少女的一面。
对于这一点，络维其实毫不意外。
又有谁会不热爱这浩瀚无垠的宇宙呢？
不由地，悠远流长的声调从络维的口中流出，化作低沉而不知其意的优美歌谣。
他的这种行为令本想上前阻止他轻浮行为的伊凡娜也不禁为之驻足。
在络维的身上，她感受到了一种极为纯粹的情感。
众所周知，人类是一种极为复杂的生物。
作为七情六欲的集合体，矫揉造作才是人类情感色彩的主要基调。
“这是来自我家乡的歌谣，在小的时候，我的母亲经常抱着躺在襁褓里的我，用这首歌谣哄我入睡。”
当音符临近消散，歌声逐渐终止后，络维再次恢复了往日的神采，缓缓开口道。
但在他的双眸中，似乎还残留着些许难掩的惆怅与怀念。
“能告诉我这首歌谣的名字吗？”
菲尔侧身看向络维，用柔情似水般的眼神望向这个同样充满矛盾的男人。
“名字吗？它的歌名好像叫月光曲。”
明明是方才歌唱的歌谣，但络维却如同追忆无限久远的过去时光般，过了许久才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月光吗？真是个优美的名字。”
菲尔以平淡的语气结束了这场短暂的对话，但在她平静的外表下，或许正潜藏着如风暴般狂涌的思绪。
“怎么了？一直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当承载希望的宏伟巨舰沿着星团的表面，与那不可见的轨迹线上滑行时，神色如常的络维望向心神不宁的菲尔，再度开口道。
两人此刻正身处飞船最前端的驾驶室，仅能容纳两人的狭窄空间中。
明明是菲尔主动提出邀请，希望两人能在最接近虫洞通道的地方观赏这一绝世美景。
但当两人真正独处时，络维却发现菲尔完全没有关注四周环境的意思，反而用一种令他心生鸡皮疙瘩的眼神看向他。
听到络维的话，菲尔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般转过头去，在仅泛着点点星光的昏暗环境中，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绯红之色并没有被络维所察觉。
过了许久，她才终于用一种扭扭捏捏的语气缓缓说道：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觉得，你似乎跟我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不一样吗？哈哈哈，哪怕是完全相同的东西，在不同维度下与从不同维度去观测，所得到的结果也会产生极大的差异。”
所谓的虫洞穿梭，便是借助来自更高维度的通道，从平面维度的一端跃迁至另一端的过程。
在这片令人痴迷的奇异空间中，络维的视线得以实现最大的延伸。
视野所至之处，万物尽收眼底。
望尽此间过去与未来之景的络维，最终将视线定格于身旁的座椅上。
在那里，两道不同的身影不断交错，最终重叠，合为切实的实体。
“想看吗？”
冰冷而细腻的纤纤玉手出现在了络维下垂的手臂前。
“我可没有主动卷入麻烦的兴趣。”
络维轻轻摆了摆手，挣扎着转过身去，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
但从某种意义上说，络维虽然擅长编织欺诈的谎言，但却并非是一个能够完全封闭自己内心情感的寡情之人。
不过瞬息，他便以一种不易察觉的动作悄然侧过头，用视角的余光望向如月下清泉般纯洁的女子。
他的双眼，似乎早已将未来所见之事告知于他。
在许多文学作品中，既定的命运总是如此的无趣，以至于令观测者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但当命运开始出现不可控制的变化时，这些从已知转为未知的观测者们，又会如飘荡的浮萍般迷失方向，畏惧未卜的前路。
正因如此，在突兀出现的金色流光化作纤细的绳索，将络维五花大绑至菲尔跟前时，络维的脑海于转瞬之间陷入了绝对的空白。
两人虽四目相对，但彼此的思绪却仿佛各处于两个不同的时空。
“你眼中的我，又是怎样的呢？”
清丽如皎月的脸庞映入络维的眼帘，令他不禁神魂颠倒。
不知何时起，他的呼吸变得异常沉重，如川流湍击般猛烈。
他用尽全身力气，试图从逐渐恢复的脑海中寻得恰如其分的词语。
但无论如何思考，他似乎都找不到一个恰当的措辞。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虽然你的样子比起之前漂亮了不少，但跟那些闻名宇宙的倾国美女比起来，似乎还是有很大的差距。”
“哦，原来我在你的眼中，不过仅是如此吗？”
菲尔虽然并未对络维失礼的话语表达任何愠怒的情感，但难掩的失落之意还是从她的话语中涓涓流出，化作无边无际的忧愁。
但就在这时，络维的身体中突然迸发出一种奇异的力量，帮助他挣脱了光流的束缚。
只见他高高站起，将手臂伸向天际。
本应隔绝内外的舱室隔板，就如同幻影般被络维的手轻易穿过，直抵星云汇聚的迷乱之处。
对于高维度的生物来说，漫天的诸辰并非遥不可及。
络维就如同一个顽皮的孩童，将悬于宏宇某处的星辰轻轻摘下。
下一刻，散发着璀璨星光的星辰便成为络维手中的礼品，最终化作菲尔发梢的点缀之物。
在络维的心中，唯有宇宙方可容纳万千星辰。
而那浩瀚无垠的宇宙，亦是络维眼中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