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眷者
络维缓缓地从酒馆的大门处走出，然后绕到了酒馆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
在巷子堆挤如山的垃圾堆旁，依靠着一位长满络腮胡的中年男子。
看样子，他已经在此昏迷许久，所幸似乎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络维走上前去，拉起男子那沾满灰尘的衣袖，然后将其挽起，露出布满壮硕肌肉的手臂。
这个男子名为阿奇多，十几年前在共和国的边缘星域也算得上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冒险家。
在因为某些事情遭受共和国官方通缉后，曾盛气凌人的他最终也只能选择逃到乌坦星，在一处偏僻的角落过上了隐姓埋名的生活。
常来此地喝酒的熟客，虽然能够猜测到这间破旧酒馆的壮汉老板并非凡人，但也从未将他和被官方悬赏的通缉犯联想在一起。
毕竟乌坦星上的大多数普通民众，终其一生都无法接触到真正的共和国社会，更别说那些与他们有着云泥之别的共和国官员。
不过阿奇多的事情在现在的乌坦星上虽然少见，但也绝对称不上唯一。
何况他早已金盆洗手，在此地兢兢业业多年，哪怕是多年前的仇家，也不至于现在才找上门，对他施行报复行为。
袭击我的究竟是何人？他行为的动机又是为何？
这便是阿奇多在被冲入酒馆内的不速之客打晕前，心中所生的唯一疑惑。
只可惜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阿奇多这一辈子都无法得知了。
因为哪怕直接将真相置于阿奇多的眼前，他应该也绝对不会接受。
阿奇多先生，你所遭遇的事故，只是如同走路被石子绊倒一般的意外事件，说白了只是因为你今天太倒霉了？
想到此处，络维不由噗嗤一笑，心情大好。
这个宇宙中的所有人，甚至包括那拥有通天纬地之能的邪神，在许多情况下，都会对自身的价值产生错误的判断。
阿奇多是如此，博迪亦是如此。
直到最后，他都没能从博迪口中问出更多有关他出身种族的事情。
在络维的眼中，知识可以与财富划上等号。
与隐秘的知识失之交臂，无疑相当于失去了一笔未来将至的天降横财。
但这些被种族束缚的个体，总是将自己视为种族中的重要存在，对其忠心耿耿，甚至愿意为其付出一切。
明明将这些知识告诉我，也不会掉块肉，我可没无聊到那种穷乡僻壤去干讨债的行当。
众所周知，大多数神话种族在与共和国的战争失败之后，或是举族覆灭；或是残党隐于共和国社会，与人类逐渐融合；又或者说，驾驶飞船前往远离共和国版图的星域，开启新的生活。
跟那些鬼地方比起来，贫穷的乌坦星都足以称得上是一片人间乐土。
不过一想到共和国，络维便再次露出惆怅的神情。
在阿奇多的手腕处，有一道肉眼难以分辨的细微伤疤。
若要问有什么东西最能彰显共和国对其广阔疆域的统治力，那么在络维心中，答案有且只有一个。
那便是共和国独有的信用点货币体系与作为其载体的芯片。
每一个共和国人在刚出生时，都要在手臂内植入一枚小小的芯片，芯片内保存着有关这位共和国公民的一切信息以及他的流动财产数量，即所谓的信用点余额。
只要交易的双方达成意见一致，那么对应数量的信用点将会从顾客的芯片账户转移到商家的芯片账户中。
通过这一贸易系统，共和国内部的各种交易都可以称得上是相当方便，哪怕横跨数个星系，共和国公民芯片中携带的信用点依然可以保证其在异国他乡过上合乎身份的生活。
但这个芯片有一个最大的问题，也可以说是它最大的优势。
那便是当芯片的持有者受到共和国政府通缉的时候，芯片内部的信用点账户将会被冻结，无法进行任何需要信用点的交易。
与此同时，通缉犯手中持有的芯片将会持续不断地向共和国警方发送通缉犯的定位信息，协助警方进行追捕。
在共和国的历史上，因为这一枚小小的芯片所马失前蹄的通缉犯可谓数不胜数，因为失去交易手段而只能选择自首的罪犯更是不计其数。
不过被植入阿奇多体内的芯片，似乎并没有发挥它应有的作用。
或许早在十余年前，这枚芯片便在手术刀割开手腕后被取出，丢在了宇宙中不知名的某个小角落，化作根生万物的土壤养分。
很难想象，阿奇多在十余年间，是怎样适应无法使用信用点的生活的。
这样的生活可能也只有在这颗几乎被共和国遗忘的法外星球才能做到吧。
能够坚持十几年，还真是一位意志坚定之辈。
不过你既然幸运地遇见了我，那么恭喜你，这种倒霉的日子已经正式离你而去了。
只见络维从口袋中拿出一把袖珍小刀，然后对着阿奇多的手腕猛地一划。
霎那间，阿奇多的手腕上出现了一道极深的血痕，从中已经能隐约看见本该潜藏于血肉之下的白骨。
但超乎常理的是，哪怕伤口已经如此骇人，这位健壮男子体内的血液却不仅没有如泉水般喷涌而出，反而如凝沙般静止，不见流动之状。
这似乎也在络维的意料之中。
“宏宇中的伟大主宰，请允许您的仆人”
晦涩的神语不断从络维的口中涌出，化作无声的旋律。
不知何时，络维左手大拇指与食指摁压产生的缝隙处，出现了一片泛着湛蓝光芒，薄如蝉翼的微小物体。
从它的外表来看，这似乎与共和国常见型号的芯片并无二样。
但哪怕是相隔数米远，它所散发出的诡异气息都是如此地让人畏惧。
对于即将与这片诡异芯片相伴，成为其宿主的阿奇多来说，这件事也不知是福是祸。
但失去意识的他，显然没有选择拒绝命运的权利。
不过片刻，络维便已将这片芯片植入手腕的沟壑处。
在芯片接触到阿奇多的血肉后，它便从它那微小的表面处生出数根纤细的触须，向沟壑的两侧延伸而去。
转瞬之后，阿奇多这被小刀割破的伤口便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如初。
在这个修复的过程完成后，一个湛蓝色的虚影荧幕于阿奇多的手腕上浮现，在络维的视野中不断闪烁。
“哎，真是没办法。”
络维无奈地叹气道，接着心意微动，在自己的面前也投影出一个形态相同的湛蓝荧幕。
“算上今晚的酒钱，加上这次袭击的精神损失费，我就赔你200信用点好了。”
络维迅速完成了信用点的转移，然后带着肉疼的情绪转身向巷子之外走去。
但不知是他一时疏忽还是刻意忽略，在信用点转移完成后，在阿奇多手腕上漂浮着的荧幕中，所展现的数字并非他所说的200，而是仅有190信用点。
且在交易完成后，在这块湛蓝荧幕的右下角，突然出现了一小片黑色的不明区域，将原本的显示部分遮盖。
毫无疑问，这位名叫阿奇多的男子已经与宇宙中的某位邪神产生了某种未知的联系。
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他的未来又将走向何方？
这个问题，恐怕没有人，又或者说，只有络维能够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