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亡国公主在暴君手下该怎么活(二八)
侍卫跪在金銮殿上,闷着脑袋恭恭敬敬地回复国君自己探查到的情况。
“呵…别人说的话她倒是肯听。”宋清砚甩了甩袖子,忽然觉得暖炉里的香气刺鼻,对身侧的太监问道:“今日谁点的香?太浓了。”
太监战战兢兢跪下来,如临大敌:“国君恕罪,是奴才。但奴才还是同往常一样的用量啊,并未……”太监小心打量着国君的神色,看到他撇了下嘴角,就闭嘴不敢多言了,只磕头认错。
今儿国君似乎心情不佳,自认倒霉吧。再多言,只怕这条命都要归了西天!
得了国君“滚”一字,太监乐颠颠地走了。
黑衣人也识趣地隐没进了夜色之中。
夜里,寝宫外狂风大作,宋清砚被吵醒了,想着外头是要下雨了,他就坐到了窗边。
推开窗户的刹那,一道惊雷劈下来,在树上炸开花,真应了那句“火树银花不夜天”。很快,雨就落下来。
一场很大的雨。
对于雨夜,宋清砚是矛盾的,这雨夜会勾出他苦痛的回忆,可同样让他感受着自己存在的气息。
雨中湿漉漉的腐烂草木气味和黏腻的腥臭味,从外面飘进来,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暴雨如注的晚上,经久不息的哀嚎和鲜血飞溅在脸上的温热,这些构成了他许多年的噩梦。
在世人的眼中,他是个十恶不赦的暴徒,他是无所畏惧的,所以他的恐惧只能藏在身体最深处,不得见天光,亦无人可诉说。
树上不知哪个小宫女放的风筝,此刻被雨打了下来,白白一片从高处落在地上,恍惚觉得这一幕熟悉……不久之前,也有一道白影从高楼一跃而下……
很意外,这样的雨夜,他想起了她。
你会活多久呢,阮衔初?
希望你,再多活一些日子吧。
第二日,阮衔初是在饭菜香气中醒过来的。
阮衔初身上的束缚被撤了去,手腕上的伤口居然已经一点儿也看不出了。
【阮衔初:什么药膏效果这么神?我要是去偷师下,回现代岂不是发大财了。】
【qq糖:那也得你能回去再说。】
【阮衔初:你什么意思?!】
【qq糖:我是说…你好好做任务。】
宫人们准备了许多的宫廷美食,显然是得了宋清砚的吩咐,对阮衔初的态度也热络起来。
“阮姑娘,我来伺候您净面吧。”一个双丫髻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凑上来,冲着阮衔初笑得很真诚,但阮衔初可没忘记前两天她在背后说自己坏话那副模样。
阮衔初没理她,自顾自拿过手巾,那侍女脸上没了笑容,站到一旁和另一侍女使眼色,又嘀咕了什么。
一个面生的宫女走上前,一言不发为阮衔初披上厚厚的外袍,又扶着她下了床。由于长时间躺在床榻之上,腿酸软无力,阮衔初也没矫情拒绝她的搀扶,借着她肩膀上的力道走到了桌边。
【阮衔初:这宫女力气挺大啊,打架一定很厉害。就是怎么不说话呢。】
【qq糖:……她是哑巴。】
【阮衔初灵光一闪:她是宋清砚的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
【qq糖震惊:你怎么知道的?!开挂了?!】
【阮衔初:我猜的。】
看了这么多年电影,一般哑女都是狠人,毕竟“人狠话不多”嘛。她就随便一猜,这运气去买个彩票倒是不错的。
或许长期不动,真的会体能退化。阮衔初握着筷子的手有些抖,几次筷子都摔在盘子上发出脆响,她面色微窘,险些维持不住自己的镇定气势。
哑女走近为她布菜,又端起来要喂她,阮衔初还没说什么,就听得门外来人一声:“即使自己生了手脚,何需别人帮忙。”
阮衔初默默翻了个白眼,其他宫女听到这声音都是惊慌害怕,那哑女倒是处变不惊,从容乖巧地退到了一边。
宋清砚今日刚下朝,还穿着纹沧海龙腾的赤金长袍,用雕刻黑龙的玉冠束起头发,黑色的瞳孔闪着浅色的光芒。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你,犹如夜空中的鹰,捕获到了自己心仪的猎物,伺机而动,孤高冷傲又锐利逼人。
刚才一直躺在床上熟睡的明浸月,此时恰好醒了过来,咳嗽了两声。刚刚对阮衔初殷勤的那个小宫女,又迅速跑了过去,又是端茶递水,又是嘘寒问暖。
必须得承认,这个小宫女倒是挺会看人的,知道讨好女主。
小宫女扶着明浸月也走到桌旁,又特地挑了张夹在阮衔初和宋清砚中间的椅子。
明浸月却没有立刻坐下来。
阮衔初看她西子捧心状,就做好了看戏吃瓜的准备。
“多谢国君救命之恩。”明浸月拖着虚弱的身体要向宋清砚下跪,那小宫女立马拉住她:“明姑娘,您大病初愈,可不能跪在这寒凉的地上。”
“救命之恩,便是要我以命相抵又如何?”明浸月保持着一个半跪不跪的姿势,等着宋清砚的答复。
按理说,宋清砚该是把手搭上去,虚扶着她起来,再说几句安慰的话。
宋清砚也确实伸出了手。
在明浸月的面前晃了两圈儿,又收了回去,看着明浸月脸上风云变幻,宋清砚薄削的唇噙着似是而非的笑。
此刻明浸月是起身也不是,跪下也不是。
宋清砚不再看她,视线被旁边的阮衔初吸引了去。
阮衔初大口大口地往嘴里送食物,完全失去了一个公主的端庄仪态,只是她嚼那些食物的咬牙切齿,总会给人一种错觉——那些食物跟她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再加上她偷偷瞟宋清砚的两眼,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这位公主殿下是把这食物当成了他们国君,这是咬牙切齿的恨呐。
宋清砚却好似来了兴致,倒握手中筷子,用末端勾起了阮衔初的下巴,抬眉笑问:“我似乎记得,当初有人信誓旦旦,要以身殉国。怎么自己说过的话,莫不是全忘了?”
【阮衔初:这是赤裸裸的嘲讽。你是阴阳怪气它祖宗啊大哥。】
而且,宋清砚明明已经知道了其中的缘由,还要多此一问,显然是恶趣味作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