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灰暗的车厢里，只有公交车到站停下的时候司机才会把所有灯打开。
周野蔓坐在最后一排将整个身体歪在椅背上，盯着玻璃窗外一闪而过的汽车、路灯、植被、行人，视线随着景物虚化成的白线移动，白光划过昏暗街道最后的拐角，城市灯火通明，白线融化在光亮里。
“同学，下一站终点站，还不下车么？”
周野蔓恍惚站起来，走下车，跑出来连手机也没带，身上只有一张公交卡，周野蔓往地上一坐，盯着几乎满月的月亮，轻薄的云缓慢移动遮盖住圆月。周野蔓低头瞧着自己脚上的拖鞋，自嘲，“也真是苟狼狈。”坐了将近半个小时之后才起身朝一个方向走去。
六十分钟后，周野蔓停在了林涧家门口，犹豫了很久，才摁响门铃，但是没有人来开门。
“是回家过节了么？也是，毕竟是中秋节。”周野蔓背靠着门坐下将头埋入膝盖，感觉自己像是个被人丢进垃圾桶的垃圾，就连周潮也丢弃他。
周野蔓始终记得九岁那年，周书礼带着那个女人来家里要跟母亲离婚，母亲因为他还小所以拒绝了，周书礼就打了母亲，母亲生气跑了出去遭到了车祸，母亲死后周书礼便和那个女人结婚。
“为什么，那群人可以过着这么舒服。”周野蔓握紧拳头狠狠砸向地面，“为什么！”手背的疼痛远远不及心上的刺痛，周野蔓觉得自己的心脏上扎满了尖锐的苍耳。
不知多久，周野蔓听见了无比熟悉的声音，像是清泉一般流淌。
“周野蔓？”林涧抱着柠檬刚到家门口，就看到可怜兮兮的周野蔓，就像是被人欺负了完又丢掉的狗狗。
周野蔓濒死的心像是看到了最后一根稻草，抬起头委屈又责备地说，“你去哪里了！我以为你，回家了。”
“柠檬胃溃疡刚吊完水，”林涧蹙眉，几天没见，周野蔓好像瘦了，瞧着他被扯坏的校服还有红肿的脸颊，“这是又跟人打架了？”
周野蔓站起来从林涧怀里抱起柠檬温柔地摸了摸它的小脑袋，不想多说家里的事，只点了点头，“打输了，逃命来了。”
林涧习以为常，打开门让周野蔓进来，周野蔓进来后把柠檬放下，也不往房里走就站在原地，“我这几天可以住这么？就三天，放完假我就回学校。”
“家里人知道么？”
“知道。”
“电话。”
“什么电话？”
“家里人电话。”
“没带手机。”
“我给你哥打电话。”说完林涧拿出手机准备给房东打电话，周野蔓急忙上前抓住林间的手，“我和家里人吵架才跑出来，你能不能别给他打电话，三天不行就一晚。”
林涧这才看见周野蔓穿的是拖鞋，手机也没带，看起来没撒谎，但是这样更不行，“我还是要给你家里说一声。”
周野蔓见林涧非要打电话，突然也想知道周潮关不关心他，松开了手，“你打吧，放扩音。”
周家这边，周书礼正在洗澡，周潮正在房间里和何昉讲话，手机放在了客厅茶几上，女人看到来电显示备注是租户，本来不想碰这个手机。转念一想，不知道是哪里的房子还出租，周潮在外面是赚钱了？
女人接起电话，还没开口就听电话那边人说，“喂，你好，周野蔓。”不等林涧说完，女人听到周野蔓这三个字就浑身不爽，尤其是这个“蔓”字，周野蔓一定是故意针对她，把原本的名字周野，改成了周野蔓，时刻提醒她女主人是谁，想起这事，陈倩就要发疯，“他怎么还没死在外面！”
“你怎么还没死！”
“你这个祸害！”
某种记忆中的声音混合着电话里女人尖锐的声音，鱼贯而入，林涧心脏猛地绞痛，伸手扶住旁边的椅子。
周野蔓没注意到林涧的不舒服，听到陈倩的声音，火气蹭蹭往上涨，抢过手机，“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你也是这样诅咒我妈去死的么？”
陈倩听到周野蔓的声音手一哆嗦立马挂了电话，又把通话记录删了，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把手机放回原位。
陈倩无意识扣着沙发，新做的美甲因为力气过度被折断，如果不是周野蔓她也不用熬这么多年，当年想让那个女人带着她的两个儿子一起滚，没想到，因为那个女人死了，周野蔓的监护人只能是周书礼，嫁给这个男人也不过是图他的财产。这么多年陈倩看清了，周书礼还是想把钱留给儿子。
周野蔓紧紧捏着手机，直到手机熄灭才回过神把手机还给林涧，看到林涧紧蹙眉头以为是因为这个电话吵到他连忙说，“对不起。”
林涧揉了揉太阳穴，缓和了几分，抬起头看见他红肿的脸，“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林涧想说这并不是你的问题，他没有想到周野蔓家里是这样的情况，一直都以为周野蔓不过是闹小孩子脾气。
“因为这个电话好像吵到你了。”周野蔓实话实说。
“没有，脸还疼么？”
“还好，就是得肿几天，”虽然很不想让林涧知道自己被家暴，但是刚刚的电话估计林涧已经猜到，周野蔓轻轻碰了一下脸，有点可惜地说，“可惜了我帅气的容貌就这样被封印了。”
“去沙发上坐着。”
周野蔓乖乖去沙发上坐好，柠檬生病没啥精神就趴在一旁，林涧从厨房出来拿了冰块，又取了毛巾。
“冰敷消肿。”林涧将冰块包裹在毛巾里递给周野蔓。
“谢谢。”周野蔓一边敷脸一边说，“你中秋要是回家过节，我可以帮你喂柠檬。”
林涧听这话感觉有点不对劲，“我中秋在这里过。”
“你真的不用为了我留在这里，我会好好照顾柠檬。”
“周野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周野蔓听后开始四处瞅，摸了摸柠檬，转移话题，“柠檬啊，你怎么回事，是不是不听话乱吃东西了！”
“柠檬比你听话太多了，去洗澡。”林涧拿了一件睡衣甩给坐在沙发上的周野蔓，“你上次的洗漱用品我收柜子了。”
周野蔓洗完澡才发现浴室里没毛巾，尴尬光着身子小心翼翼拉开推拉门走到外面的洗手池旁，对着客厅里的人喊，“林涧，我没找到毛巾。”
林涧拿了毛巾走了过来，“给。”
周野蔓拉开三分之一的门接过毛巾，林涧转身准备离开脚下却一滑，几乎在林涧要摔下去的一瞬间，周野蔓眼疾手快冲出来一把抓住林涧胳膊。林涧刚站稳，由于周野蔓赤脚，脚下像是踩了香蕉皮，脚往前哧溜出去，身体往后倒去，拽着林涧一起重重摔在地上。
林涧趴在周野蔓□□的身上，两人吐出的气息吹拂在对方的脸上，周野蔓身上的水全部被林涧的衣服吸走。
周野蔓盯着林涧鼻梁上的那个颗痣，喉结动了动，心脏扑通扑通宛如塞进了一只兔子，林涧的大腿正紧紧压着自己的那个位置，周野蔓感觉浑身都有些燥热。
林涧不知道此刻耳边是自己的心跳还是周野蔓的，扑通扑通无法停止，自己的腿好像压在了……而且隔着裤子那个东西好像正在……
周野蔓连忙推开林涧爬起来，结巴地说，“我，我，我还没洗好。”慌张捡起地上的毛巾也不顾后背的疼痛，冲进浴室将门啪拉上。
周野蔓将花洒打开冷水对着身体某处就是狂冲，“我他妈疯了吧，我刚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周野蔓又劈头盖脸的冲凉水，我竟然想吻他的痣，而且身体这是什么反应啊！！！
周野蔓足足又洗了半个小时才从浴室里出来，客厅里没看见林涧，周野蔓长舒一口气，看见林涧手机在茶几上突然想给何昉打个电话报平安，但是又不想面对林涧。
“刚刚摔倒只是意外，又没发生什么，我怕什么！”周野蔓来到书房，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传出林涧的声音，周野蔓推开门，里面开着灯但是林涧没在。
“林涧，你手机能借我一下么？”周野蔓敲卧室门，但是也没人应，轻轻推开门，林涧靠在飘窗上睡着了。
周野蔓轻手轻脚走过去，摸了摸林涧脚边的柠檬，柠檬伸了个懒腰正要叫，周野蔓捂住它嘴，“小声点，别吵醒他了。”柠檬大眼圆溜溜瞪着周野蔓张嘴轻轻咬了他一口，跳下飘窗跑了出去。
周野蔓坐到林涧对面，托腮观察着林涧。黑色短碎发比见面的时候长长了一些有点遮眼，皮肤还事一样的白皙，果然是不出门的人。
周野蔓目光落在林涧的脚踝，有些纤细，但是很好看，周野蔓怀疑自己一只手就能握住。鬼使神差，周野蔓伸出手想试试能不能握住，刚抓住，林涧忽然睁开眼，“你在做什么？”
周野蔓慌忙松开手，张口胡诌，“看看你有没有扭到脚。”
林涧看着周野蔓拙劣的借口没有揭穿他，“谢谢。”
"你早点休息，我出去了。"周野蔓走到门口想起自己是来借手机，“手机能借我用一下么？”
“在客厅。”
周野蔓回到客厅，长舒一口气，拿起林涧手机发现竟然没有锁屏密码，周野蔓不记得何昉的电话只能打自己的手机，本来想直接输号码，但却点开了通讯录，除了编辑就只剩下周野蔓的联系方式。
周野蔓点了自己的号码打了过去，何昉这边在周野蔓家里是坐立不安，周潮虽然已经安慰过他，明天再出去找人，但是还是很担心。
此时周野蔓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大艺术家”，何昉接了电话。
“何昉。”
“靠，你死哪里去了？”
“我在我朋友这里。”
“早知道就不怂恿你回家了。”
“是我自己要回来，对了何昉问你一件事情。”周野蔓走到阳台还把阳台门关上，在脑海中组织了一下言语，“就是我朋友，男的，然后和他朋友，他朋友也是男的，然后就是我朋友和他朋友发生了比较羞耻的事情，我朋友就是想和他朋友那个。”
何昉这边听得云里雾里，“什么玩意，什么你朋友，他朋友，哪个？”
“就是，想，”周野蔓放下手机对着手机啪啪鼓掌，“懂了么？”
“哦，爱的运动。”
“对，你说我朋友是喜欢他朋友么？”
“是吧，他两相互喜欢么。”
“不知道。”
“那可能就是单纯的□□，野□□望，靠，我一个母胎solo为什么要和你谈论这种话题，明天我去找你，赶紧睡。”
挂了电话周野蔓抓了抓潮湿的头发，脑海里全部都是何昉刚说的话，出现的画面全是林涧，难道我真的缠他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