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夺命逃亡
我走到卫生间外面的窗户边，看了看楼下的行尸群，皱了下眉。
随后我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打火机，点上了一根香烟。香烟顺着咽喉滑进肺里，又被我轻轻地吐出来，月光映衬的烟气竟是这样一番别样的滋味。
我掏出手机，强光刺激了我的眼睛，我赶忙将手机亮度拉到了最低。
我余光突然看到卫生间门口站着个人，吓得我一哆嗦。
我把手机光打过去，仔细一看，原来是陈若安。我看她双眼通红，估计是刚刚在这儿哭过。
陈若安也看到了我，眼睛里似乎还包裹着泪花。
我出于好意，轻声询问：“你没事吧？”
陈若安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不用管我。”
我哼笑一声，说：“你可一点也不像没事的样子。”
陈若安也不再嘴硬，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静南风，你说你在库亚霍加那么久，是怎么活下来的？”
陈若安这样问我，我一时竟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说。
“那日子可很苦啊，我们每天都要走几公里路，因为一开始觉得只要逃出库亚霍加市就安全了，结果却发现，a国军队封锁了整个库亚霍加和周边地区，我们到达封锁线上的时候，又被军队给赶了回去。我们每天都在为食物和水发愁，为了获得食物，我们每天都要杀死几十上百只行尸，有时候，甚至也要杀人。”
听到“杀人”这个词语，陈若安吓得脸色大变。
“那我们……我们也会遇到这些事情吗？”
我不想伤害她的心灵，于是说道：“放心吧，只要我们主动去避免，就不会遇到这些事情了！”
不可能的，总有一天会遇到这些事情的。
陈若安沉默了一下，走到我身边，伸出手来，问：“可以给我一支烟吗？”
我迟疑了一秒，然后毕恭毕敬地从包里拿出香烟，连着打火机一起递给了她。
陈若安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根香烟，然后拿在手上，另一只手又把打火机点燃，然后放在烟头上点。好不容易把烟点燃了，放在嘴里，有模有样地学着我抽了一口，然后我就看见，一大团烟雾伴随着她的剧烈咳嗽从嘴里扑了出来。
“哈哈哈哈！”我被她逗笑了，从她手里接回了香烟和打火机。
陈若安一边咳嗽，一边揉着眼睛，吐槽道：“咳咳咳……这什么玩意儿，你们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东西！”
我笑着说道：“嘿嘿嘿……我学这玩意儿都学了两周，这玩意儿哪儿那么快上手啊。”
陈若安一脸疑惑，问道：“那你们抽进去到底是什么感觉？”
我歪着头，有些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感觉像喝水一样，然后就进去肺里，就感觉人一下子精神起来了，身体变得很轻松。”
“搞不懂……”陈若安似乎理解不了我的意思，回道。
我“嘻嘻”地笑了一下，然后说道：“现在好点了吗？”
“好点了。”
“那就快回去休息吧，别一个人呆在这儿，少了人都不知道。”我怂恿她赶紧回去，和大家呆在一直也许会好一些。
陈若安点了点头，转身向教室走去。
我把她没有抽完的香烟掐在手中，靠着墙壁坐了下来，手机翻开了通讯录。
我是个不喜欢用电话的人，通讯录里面除了家人和几个要好的朋友之外，就没有多少人了。我挨个挨个打电话，但是最后得来的都是无人接听。
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不知道爸妈逃走了没有，也不知道那些要好的朋友们躲过这一劫了吗。
我看着最后一个电话号码，心里陷入了沉思，每每想到这个人，我就想起了自己在库亚霍加的痛苦回忆。他虽然是我最好的兄弟，但也是我最不想再接触的人，因为我不想回忆起那些痛苦的往事。
不过现在，这些都已经无所谓了。我拨通了他的电话，电话在响铃三次后，接通了。这让我既惊讶又兴奋。
“喂？你小子还活着呢？想起我来了？”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阳光、精神的声音。
我苦涩地笑了一下，说道：“差不多也快死了。”
听到我的话，电话那头突然紧张了起来，慌忙问道：“咋滴了？出什么事了？我马上来救你！”
我听了他的话之后，心头莫名的安慰，说道：“放心吧，我没什么事，我还在学校，暂时没有什么危险。”
“你还在安汉高中？！那你狗日的怎么逃出来？”电话那头听了我的话更加焦急了。
我赶忙解释道：“放心吧，我有办法逃出来。只是我这里带了一个班的同学，脑袋有点疼。”
“哦……”他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然后嘲讽道，“那你确实离死不远了。死的时候记得给我通知一声，我好过来扬你的骨灰。”
“臭小子，现在还想着扬我骨灰。”我没好气地骂道，“行了，不说别的了，你现在在哪儿？”
电话那头吐了一口气，像是在抽烟：“呼……我在家里坐着呢。明天我打算上七巷山。”
“好……我会在三天之内赶到的。要是我没到，你就先走吧。”
“说啥呢，就算你没到，我也会在七巷山待上一段时间的。”他像是在嘲笑我，又像是在安慰我。
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吞吞吐吐憋出一句话：“谢、谢谢啊。”
电话那头传来了唾弃的声音：“谢？谢啥谢，咱两啥关系，你还谢。得了，赶紧安排好你那几十号人，早点过来，你要是真在路上拖拖拉拉的，我真可就不等了。”
“好，知道了。”
“行了，没什么事了，我去找……嘟……嘟……嘟”
对面话说到一半，电话已经被挂掉了，我把手机拉下来一看，手机居然接收不到信号了。难道是被政府切断了？
如果政府真的切断了安汉县的信号的话，那只有一种可能，政府不希望安汉县的事情传播出去，也就是说，政府在封锁安汉县！那也就是说，除了安汉县，其他地方并没有爆发行尸，我们只需要找一个衣食无忧的地方待上一阵子，外面的军队就会进来清场。
可这也仅仅是一个猜想罢了。我没敢去和同学了讲我这个猜想，是因为我知道这会让他们重燃希望，而如果这件事没有发生，那么他们就会从希望变成绝望。让他们时刻保持着对现在生活的恐惧和谨慎，才是让他们在这末世中活下去的希望。
我抽完烟，回到障碍边上，看着另外两名同学已经快要昏昏欲睡，眼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把他们叫进去换岗。我则继续待在外面。
我趴在走廊边的栏杆上，看着漆黑的月夜，竟然没有一点困意，我不知道同学们怎么样，但是，至少我在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全然没有睡觉的欲望。
四年前我就猜测，行尸这种东西一旦出现，就肯定不会这样轻易地被控制住，它一定会被传播出去，以许多我们意想不到的方式。然而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件事情会发生在我生活的城市。
“南风，我们出来接岗了。”
我回头一看，是我的同桌，还带着另外两名男同学。他们虽然都是自愿来轮班站岗，但脸上多多少少都表露出一点恐惧和不悦。我再次确定了一下教室周围之后，走进了教室，想找个地方躺下休息。
教室里大多数同学靠着墙壁，要不就是几个人蜷缩在一起，我只看到陈若安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坐在落地窗边，眼神迷惘地看着窗外。我缓缓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背靠着一边的墙壁。
“你回来了？”
好一阵子之后陈若安才注意到我，问候道。
我感觉我已经睡着了，她的话把我吓了一哆嗦，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
“嗯？啊……回来了。你还没睡啊？”
我有些迷糊，翻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本以为自己睡了很久，却没想到只是过了几分钟而已，但是这几分钟却也完全带走了我的疲倦。
陈若安环抱着双膝，把下半张脸埋在大腿上，喃喃道：“是呀，睡不着。”
我也不是很会安慰人，看着陈若安一脸淡然的样子，只能轻轻说道：“睡吧，把体力恢复上来才有机会活下去啊！”
陈若安没精打采地回了一句“谢谢”。之后我们俩人再没有说什么话。
我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但是我知道睡着后我做了个梦，梦里是四年前，我和我的旅游团兴高采烈地在天府机场里等待着前往a国的飞机。
……
“叮铃铃铃铃！！！！”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铃声吓得跳起来，这寂静的早晨，这样响亮的铃声就如同炸雷一样，绵延百里。身边的陈若安也仿佛被吓到了一样，抓住了我的裤腿。我紧皱了眉头，仿佛已经能看到如同潮涌一样的行尸群从各条小巷子里扑出来，在大路上汇集成一股浪潮，顺着道路向学校里卷来。
“怎么回事？不是断电了吗？”
许多同学发出了疑问，似乎只有我和其他几个住校的同学知道原因：“学校宿舍！宿舍早晨的起床铃是老式的机械铃！”
教室里所有的同学都开始慌张了起来，这时候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你们看外面的街上！”
我和陈若安一起站好身子，透过落地窗向楼下的街道上看去，果然，一切都和我之前想的一样。这附近几条街道上的行尸已经汇聚成型，铺天盖地地向学校里涌来，不出一会儿，这学校就要完全变成行尸的聚尸坑了！
“快！所有人赶紧起来！一分钟之内把自己收拾好，我们全部到对面教学楼的天台上去！”我慌慌张张地低吼道，看着这群如困兽般慌乱不堪的同学们，下达了命令。
他们动作很快，超乎了我的想象，我不知道这是否是处于对死亡或是行尸的恐惧。
我在他们收拾整理的时候走到了教室门外，走廊上的障碍边，班长抄起一根铁棍递给我，我趴到走廊的围栏边上，下面的行尸已经围堵得水泄不通，起床铃停止之后，这些行尸开始漫无目的地游荡，已经有好几只在往楼上走了。
游荡的行尸会追寻空气中残留的人类气味行动，他们能游荡数十公里，汇聚成数以千计的尸群，然后追踪到人类最密集的地方。
我心里知道这里已经不能再待下去了，昨天的血腥味虽然盖住了我们身上的气味，但是今天，那些血迹差不多都干掉后，我们的气味可能比这血腥味更能吸引行尸的注意。
“所有人！跟我来！班长，你去中间护着人群，老班，你去队尾带着他们！”
我马上下了安排，我很欣慰他们的行动力很强。
在我打算打开门从冲出去的时候，很多男同学都把桌子拆掉踩断了那根铁棍，拿在手里当武器，这阵仗，只有一年前和别的学校打架的时候见过了。
眼看时机已到，我和两三个同学率先冲出了教室，通过隔壁班的前后门窜出了我们堆起来的障碍，我马不停蹄地向着对面楼道赶去，还一边探出脑袋观察那些上了楼道的行尸到了第几层。可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有几只走得快的行尸距离我们只有两层楼梯了。
我穿过中间这栋相对安全的楼，终于抵达对面教学楼的时候，一只行尸猛然拔在窗户上，玻璃被重重撞碎，粉碎的玻璃渣子噼里啪啦地砸在我的身上，我只得护住自己的脑袋以免受伤，但是因为这惊吓我失去了平衡，踉跄摔倒在地。
“静南风！”
我听到身边的同学叫我，我赶赶紧趴到墙根边，挥舞着铁棍，大声嚷嚷：“快去！别管我，我自己爬起来！”
原本放慢脚步的同学们听到我的话，脑袋一撇，玩了命似的冲上天台。
我借助着墙壁依靠站起身来，看着面前陆陆续续奔过去的同学们，一时失了神。
“咚！”
“啊！他们出来了！”
一声尖叫声伴随着另一声巨响从后面传来，我看向队伍的后方，那里突然断开来，似乎中间有什么东西挡住了他们，还有十来个同学在隔断的另一边，大多数都是女生。
我慌忙跑过去，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教室的门被里面的行尸给撞开了！七八个行尸铺在倒下的门板上挣扎，在他们身边还有两三个被撞倒的同学。
行尸的反应很快，看到身旁新鲜的血肉便扑了上去，即使我已经尽可能地赶到了他们身边，但还是晚了一步。
“呃……呃！啊！！！”
倒在地上的一个同学被一只行尸抱住了脚踝，随后被狠狠地咬了一口，另外两只行尸立刻便如同藤蔓一样纠缠上去，在他的大腿和身体上疯狂地啃食。
“救、救我啊！”
我看到了他眼睛里的渴望，但是转眼间那种渴望就变成了绝望，一种恐惧和不甘交织在一起的绝望。他的呼救最终变成了语无伦次的咒骂，伴随着喉咙里咳出来的鲜血，他的每一个字都变得模糊不清。
另外几名被扑倒的学生用力地蹬着腿，要么努力地向后面缩着，要么惊恐地向我这边爬着。我看到几个站在周围的同学握着棍子，身体却在不断地颤抖，我甚至可以听到他们上下两排牙齿不停碰撞的声音。
我知道被咬住的那个同学已经无能为力，狠下心把头瞥到一边，手中的棍子奋力一挥，将一只正要站起来的行尸击倒在地。这时班长从另一边冲了上来，看到倒在他那边的行尸还在地上蠕动，紧紧咬了下牙关，双手握着铁棍在空中划出一道巨大的弧线，狠狠砸在了行尸的头上，行尸的脑袋顿时开了花，血花四溅，吓得周围的女同学再一次惊叫。
我和班长各自清理了两三只行尸之后，从教室里涌出来的行尸便清理干净了，看着地上被啃咬了半个身子的同学，我背后突然发凉，他已经断气了，但是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双眼都在紧紧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绝望、憎恨，以及对生的渴望。
“班长，你快带他们走！我在这儿把这个教室门堵着！”
我站在教室门前，看着里面想要扑向我的十几只行尸，吼道。
班长摇了摇头，一把把我顶开，随后一只行尸扑了出来，他只得双手握着棍子，紧紧顶住那个行尸的脖子，不让他扑出教室门。
“不行、不行！静南风，你快去后面，行尸已经从楼道上来了！你快去，班主任、还有好几人都在后面，快去叫他们过来了！”
班长转过头对我说道，但是他的话语里已经开始喘着粗气了，我知道他快没力气了。
“这里交给我，没问题的！”
班长说完这句话，又对我微笑了一下。
我没有办法，只好照办，翻过走廊上的尸体，目送着十几名同学从班长的背后走到那一边去和其他同学汇合。我看到班长稍稍被推出来了一点，可想而知他正在承受着好几只行尸的力量。
我不敢再浪费时间，慌忙跑到中间的教学楼去，刚转过拐角，差点就摔了一跤。
班主任正在和几位男同学抵挡从楼道爬上来的行尸，但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上来的行尸已经是这个数量，仅仅是他们根本对付不了。
我已经看到有两个同学在退后的时候不慎摔倒在地，一位被行尸拖进了尸群，而另一位则是被四五只行尸铺住，我甚至都没听到他们的惨叫声，他们就已经被淹没在了行尸群中。
班主任一边哭嚎着，一边带着同学们向后撤离。
我跑上前去，踹翻一只想要冲上来的行尸，然后对他们吼了一声：“快跑啊！转身跑啊！别他妈正面看着它们了！”
眼见着行尸逼上来，我已经没有余力去一只一只干掉，只能在他们靠近我时踢向它们的膝盖骨，许多行尸被我踢中之后倒在地上，然后绊倒了后面上来的行尸，借着继续绊倒，如同滚雪球一样，大多数行尸都倒下了，只有少数几只行尸越过了它们走了过来，不过现在它们也已经构不成什么威胁了。
“你们怎么回事儿？！”我转身跟上跑走的班主任一行，愤怒地大喊道。
班主任的泪水抹花了整张脸，啜泣着说道：“有两个男生看见行尸冲上楼道了，于是自己留在那儿阻挡，但是哪里挡得住，另外几个男生看见后想去把他们救出来，但是非但没救下来，反而被行尸给缠上，根本脱不开身。”
事已至此，我也不好责怪什么，长叹一口气。我现在只想快点到班长那儿去，我真的希望班长现在还能撑得住。
转过拐角，我看到了班长仍然在那个被突破的教室门前苦苦支撑着，但是从他的姿势看得出来，他连一秒都撑不下去了。
我拼尽全力地奔跑，双腿已经到了不听使唤的地步，可是就在我的眼前，班长突然转头看向我，眼睛里已经是坦然，泪滴从眼角轻轻划下，他冲着我微微笑了一下，随后，原本绷直的双臂突然像卸了力一样变得轻松。
上一秒，班长还对着我微笑，而下一秒，他瞬间被教室里扑出来的行尸淹没在走廊上。他连痛苦叫喊的力气也没有了，就那样，安静地被埋没在了行尸的身体下面。
我不知道什么东西像是在我心里绷断了一样，有两股热流没有经得住大脑的控制，从眼眶里奔涌而出，模糊了我的双眼。
我赶紧停止奔跑，但是惯性让我狠狠摔在地上，我和班长倒下的位置几乎只剩下半个身位。模糊的视野里，一只行尸龇牙咧嘴对着我吼叫，眼看他要扑向我，我却感觉到身后有人抓住我，把我奋力地向后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