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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抓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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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秀色也淡淡回了礼, 并无多言,率先欲进庄中。忽听身后不远处人群中一阵骚动, 好奇侧头看去, 便见几匹车马停在树旁。

    领头的骏马金身银鬃,高大挺拔,脖间的玉铃叮叮轻晃, 马上之人更是张扬耀眼,一身洛神朱色的圆领锦袍潇洒俊秀,发间铜钱独树一帜,正是那广陵王世子颜元今。

    他从马上下来, 随意将缰绳朝身后小厮怀里一丢,而后懒洋洋地朝这边走来。

    行经门旁一行人面前时,与燕瑟擦肩而后,后者默默行了淑礼:“世子。”

    她声音极轻,颜元今似是没有听见, 脚步未有半分停顿, 头偏也未偏, 兀自行了过去。

    一旁的小婢女气得跺脚:“郡主, 他怎的这般态度……”

    燕瑟沉默片刻, 指尖掐了一掐掌心,面上却无半分波澜,只低声道:“莫要逾矩, 世子如何是他的事, 我们的礼节到了便可。”

    李秀色见惯了颜元今的张扬行事做派, 回头望了几眼,正要收回目光,却见那骚包世子的目光似是倏然间定在了自己身上, 而后径直朝着她这边方向走来。

    眼下这四周聚着众多郎君娘子,广陵王世子无疑是这群人中的焦点,大庭广众之下,李秀色也不知为何,下意识便想后退,脚下却忽然一绊,正要朝后跌去,胳膊却忽被人轻轻一拉。

    颜元今拽住她,啧了一声:“是不是见着本世子太过激动了,还能摔着自己?”

    李秀色尴尬一瞬,听见周围人窸窸窣窣的窃语声,连忙甩开他的手,清清嗓子道:“我是不小心。”

    广陵王世子“嗯”了一声,仔细打量她一眼,笑道:“酒醒了?”

    “……”这人大抵是存心的,哪壶不开提哪壶,这都过去几天了,还要笑话她这件事。

    李秀色道:“世子若没其他的事,我便先走了。”

    “躲我。”颜元今摸摸鼻子:“也不知道是谁那天晚上那般热情……”

    见小娘子面上露出窘迫之色,广陵王世子的话头顿住,也不开玩笑了,正色道:“李秀色,明日酉时,在园中等我,我有话要对你说。”

    酉时?

    李秀色一愣,还未来得及问他是什么话,便见小郎君兀自朝前方去了,只留给她一个潇洒的背影。

    尚在奇怪,安顿好小桃花的小厮陈皮屁颠屁颠从后方跑了过来,经过她身旁,嘻嘻一笑道:“我家主子可是特意查了黄历,挑了个据说最能称心如意的吉时办事,李娘子到时可千万别忘了。”

    说完,丢下尚在一头雾水的小娘子,追随自家主子而去了。

    直至到了紫萝园,李秀色还未从那对主仆莫名其妙的话中回神,到了分配好的那间屋子,发现小蚕手脚麻利得很,已收拾得差不多了。

    这一晚官家子女们暂时还不用去长乐殿给圣上及皇后请安,李秀色便留在房中歇息。

    才小憩了没多久,忽听一阵刺耳的抓门声,似有一双小爪子在轻轻地挠。

    李秀色从浅眠中苏醒,下床行至门边,小声问道:“谁?”

    没人回答,透过窗布也只见外头浓浓月色,并没有人影。

    然而抓门声还不停歇,李秀色心下好奇,抬手拉开门拴,房门方开一个小缝,便听“呜”一声,有一道白影自外跃入,直直扑到她身上。

    李秀色吓了一跳,惊慌之间,下意识用全力抬手一挡,那白影便被她甩了出去,直直砸去一旁桌角。

    只听“喵”一声惨叫,空气中扑起几根猫毛,恰呛入她鼻中,李秀色猛烈咳嗽两声,定睛望去,才发间桌角栽着的正是一只毛发光滑的白猫,脖颈处还挂着小玉坠,正是在春宴上曾见过的那只。

    这白猫似被这一摔吓着了,开始在屋内各个角落乱窜起来,李秀色也不敢上前阻止,便见它竟还直接窜去了床上。

    她大惊失色,正有些不知所措,忽听外头传来几声呼唤:“念儿,念儿?”

    李秀色喉咙痒得厉害,艰难开口:“这儿……”

    外头的人火速寻过来,“呀!”了一声:“念儿,你怎的跑这来了!”

    那婢女直奔床头,将白猫抱了起来,在怀中一个劲安抚:“真是调皮,郡主寻你好久,也未见有个声响,竟是……”话未说完,又是一声惊呼:“念儿,你的腿怎的划伤了?”

    说话间转过头来,狐疑打量李秀色一眼,后者尴尬地扯了下唇角:“不好意思,是我不小心——”

    话未说完,便见那婢女皱眉道:“娘子怎的这般不当心!念儿可是皇后赐给我家郡主的贡猫,人都比不上它娇贵,若要让皇后知道它受了伤,要我家郡主如何交代!”

    李秀色摸着脖子,歉道:“我……”

    “秋茗,不许对李娘子无礼,”后方忽响起一道淡淡声响:“过来,将念儿抱给我。”

    李秀色朝门外看去,燕瑟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门口。

    燕瑟抱过白猫,在怀中轻摸了两记,目光落在李秀色脖颈处,轻声讶道:“李娘子这是……”

    李秀色摸了摸脖子,深知是因这屋内尽是猫毛,她应当是起了些急性的红疹反应,便摇摇头道:“我素来对猫有些过敏,让郡主见笑了。”

    “原来如此。李娘子可有大碍?”

    “不是什么大事,”李秀色说着,忽意识到似乎有什么不对,“咦”了一声,奇怪道:“郡主如何知道我姓李?”她分明记得自己并未向这郡主自我介绍过。

    燕瑟似是一怔,而后笑笑:“是听旁人喊起的。”淡淡说完,又道:“时候不早了,姑娘早些歇息罢。”

    语毕,不等李秀色回应,便兀自转身走了。

    李秀色目送她离去,方才把门关上。回身打量飞满猫毛的屋内,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翌日,长乐殿。

    按照惯例,第一日佛礼活动前,皇后会召见各家的郎君娘子一道,于殿内一同用上一顿斋饭,顺便会在饭间认认那些官家子女的面孔。

    除广陵王世子及几位公主、郡主外,郎君娘子们都分坐在殿中下方两侧,桌面上摆好了点心和特制的斋饭,供众人享用。

    广陵王世子坐在高位上,目光却没停止在下方人群中搜寻。

    好不容易,才在右侧一排的末尾处寻着了那紫衣的小娘子。

    只是她今日奇怪得很,始终低着头,似不想被人看见一般。

    颜元今眯着眼,心中正感奇怪,却见那小娘子似乎头低得累了,稍稍扬了扬脖子,同时还抬手偷偷在面上抓了一抓。

    他眼力极好,瞥见她抬头时侧脸上的几处红点,心中不由一跳。

    嘶,她面上生了什么?

    李秀色眼下有苦难言。

    她昨夜将小蚕唤去,两人收拾了许久,甚至换了被褥,可似乎依旧未能将那白猫的痕迹如数抹尽。

    谁知今日便从痒意中醒来,照了镜子,发现面上、脖颈上都起满了过敏的红点,难看得厉害。本想直接闭门不出,可偏偏又要面见皇后,只好硬着头皮来了这长乐殿中。

    原本她还想戴个帷幔遮脸,可半途上碰见了燕瑟的那个婢女,提醒她按照宫中规矩,面见皇后不得蒙面遮挡,她不得已才将帷幔摘了下来。

    眼下只能默默祈祷,这么多郎君娘子,席间最好不要有人注意到自己。

    皇后在高位上惯例说了些对佛礼的见解,以及对殿中小辈们的勖勉之词,李秀色听得都有些困了,才听她讲完,吩咐大家可以用膳。

    用膳时,皇后又唤了几位亲近的郎君娘子上前面去叙话。

    李秀色在自己位子上默默地用着膳,想着自己一个小小庶女,如何都轮不到她,方放心地喝了口白菜豆腐汤,忽听高处传来一声:“监正李家三娘子在何处?”

    一口汤瞬间呛在了嗓子眼。

    李秀色咳嗽了半晌,便听皇后又缓缓道:“李三娘子尚未到么?”

    小蚕在旁紧张地推了自家小姐一把,李秀色这才擦了擦嘴,低头从位子上走了出去,行至殿中央,学着其他人的话术,应道:“回皇后,小女在此。”

    皇后“嗯”了一声,温和道:“上前来。”

    “……是。”

    李秀色心中直呼要死,她不晓得这皇后为何要唤自己,更不晓得为何偏偏是这种时候要唤自己,只得认命般地朝前去,行经广陵王世子身边时,还听他轻咳了一声,听上去似也有些紧张。

    等下,皇后唤她,他紧张什么?

    不解之余,人已行至了皇后面前。

    后者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打量她一眼:“抬起头来。”

    李秀色一怔,并没有动。

    皇后似怕吓着她,声音温柔了少许:“你似乎不愿?”

    李秀色抿抿唇,想了想,沉声道:“小女并非不愿,只是怕惊吓着您。”

    皇后笑容亲和:“无碍,本宫只是想看看你,别怕,你只管抬起头来。”

    眼下并无借口推脱,看来注定是要如此。李秀色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准备,而后慢慢抬起了头。

    皇后对上她的脸,持杯的手骤然一僵,似真吓了一跳,皱眉道:“你……这……”

    她看着面前小娘子满面的红点,以及额头上的那片胎记,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今儿那孩子说瞧上了这李家三娘子,她以为定是什么沉鱼落雁、生如天仙似的姑娘,再不济也至少能算上清秀,怎的生成了这幅模样?实在令人咂舌。

    皇后的面上不由分说露出一丝复杂之情,她素来最惧密集之物,眼下瞧着这满面红点,实在开心不起来,只皱眉道:“为何不戴面纱?”

    没等李秀色回答,又道:“房嬷嬷,给她寻个面纱戴上。”

    殿中顿时又响起了窃窃私语,多半是在嘲笑李秀色遭了皇后厌弃,在这种场合被硬梆梆吩咐戴上面纱,不是厌弃是什么?

    李秀色却似乎没什么所谓,乖乖将那面纱戴了住。

    戴了面纱,皇后这才又重新打量起她来,只是先前的亲和与喜爱之情似乎已消失无踪,她放下杯盏,神色染上几分凝重,正要调整心态,继续问话,忽听不远处谁人低低地“呀”了一声。

    闻声看去,才发觉是燕瑟那边传来的声响,她抱着怀中白猫,似知自己惊动了皇后,歉道:“燕瑟不该,打搅了您问话,只是念儿今日不知怎么了,似不大舒服,方才险些从我怀中跳出去。”

    皇后注意到那白猫,面上登时又涌现出喜爱之情,笑道:“来,好一段时日未见它了,拿来给本宫抱抱。”

    “是。”

    皇后抱过白猫,摸了摸它的毛,看上去宝贝得紧,摸了半晌,却发觉这猫似乎看上去精神不振,还在奇怪,又瞥见猫腿上有一道显然极深的红痕,眉头当即一蹙:“这是怎么回事?”

    她音色瞬间掺上了几分不悦:“它怎的受了伤?还伤得这般的重?谁弄的?”

    燕瑟似是一愣,还未回答,身旁的婢女已看了李秀色一眼,抢先道:“回皇后,昨夜念儿跑了出去,而后是被……”

    燕瑟皱眉:“住口。”

    她打断婢女说话,再咬着唇道:“回皇后,不怪别人,是燕瑟自己照顾不周。”

    皇后看出那婢女言语间有猫腻,皱眉道:“瑟瑟,你素来为人小心谨慎,一直将念儿照顾得很好,这断然不是你做的。我知你心善,只怕是有意替旁人开脱——”

    顿了顿,目光严厉地看向那婢女:“你说。”

    那婢女当即跪下,大声道:“回皇后,我家郡主确实心善,不让我说。念儿昨夜跑出去,其实是被——”

    李秀色察觉到那婢女目光,闭了闭眼,想着今日怕是躲不过了。

    “是被我伤的。”殿中忽响起一人声响。

    李秀色一愣,循声看去,广陵王世子喝了口茶,而后慢悠悠从位上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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