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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开业盛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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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艳阳高照,鸟语花香。这一天天气特别晴朗,虽说残夏迟迟不肯离去,余热尚存,但热浪斗不过山峦深涧里不断涌来的清凉冷气,除了正午时分还能逞逞片刻威风,绝大部分时间它皆得退避三舍。

    剪彩仪式在研发中心的门前进行,八点半开始,十二点整结束。给人的印象是既热闹隆重,又俭朴实在,也给前来剪彩的领导留下了极佳的印象,个个赞不绝口。

    盛典之后,接下来是文艺演出,所有的节目都是江姓与张秀琼两人从满满的三四页节目单上筛选了再筛选、删除了再删除后才保留下来的精华。有省话剧团的相声与小品,有县老年大学的秧歌,还有四胞胎小姐妹的天鹅舞,而最叫人印象深刻的是江姓的二胡独凑《二泉映月》。

    在那扣人心弦,催人泪下的曲子终了之后,剪彩佳宾翟瑶副省长妙曼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江姓的面前:“真没料到你的二胡拉的这么棒。”

    “过奖了,翟省长。”江姓轻轻地抱着她的伸过来的手,谦虚地说,“我只是喜欢,平时有空玩玩,今天是赶鸭子上架。”

    “还真谦虚。”翟瑶婉然一笑,“其实我也挺喜欢二胡的,自己拉得不好,但别人拉得好不好我是能听出来。”

    “那好啊,有机会,一定与翟省长切磋切磋。”

    “这里没地方住,要不我就经常来。”翟瑶眯着眼乜斜着他,“节假日到这里来住上一两个晚上,挺好的。空气新鲜,气候凉快,离省城也不远,就一小时的车程……”她说的可是心里话,真心话。自踏上岱帽沟的那一刻,她就被这里的美景给吸引住了。“一幅婉约淡雅的诗、水墨氤氲的画境。”这几天来,她一直感觉自己恬静的心怀,在花香酣梦的风景中吟哦不停。她太喜欢,喜欢这里的风景,喜欢这里的空气,喜欢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

    听话听声,锣鼓听音,江姓心领神会,接口说:“翟省长您放心,明年,明年这个时候,我一定要起一座宾馆,再给您安排一个专用的房间,您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说完,他偷偷地瞄了翟瑶一眼,心里嘀咕:好漂亮!有这样的容貌,本来是可以靠颜值吃饭的,干什么不好,有必要混迹官场,把自己弄得疲惫不堪?

    “那好啊,”翟瑶声音十分突兀地扬高八度,兴奋地说,“等我退休后,我就到这里来长住,夏天来,冬天回去,你不会拒绝吧?”

    “看您说的?”江姓哈哈哈地大笑了一阵,“我们请都怕请不来呢,哪有不欢迎的道理?”

    参加仪式的人差不多全走光了,一直站在江姓身后的县委谭书记一直找不到表现自己的机会,趁着他俩谈话的间隙,赶紧插嘴说:“江姓,是不是该请首长去喝咖啡了?”

    “那当然,走,大家都来,一起跟我来吧!”江姓仿佛突然醒来,赶紧将一干人马带到那个简陋的草棚——咖啡屋,翟副省长对这土而不俗的装潢设计赞不绝口。张秀琼原本心里不怎么能接受,视之俗不可耐,这下听到领导夸奖,胸中顿时如春风拂过,绿芽噗噗嗤噗地冒了上来,赶紧附和着说:“我们江姓就是有独特的眼光,一般人很难跟得上他。”

    大家坐定,那个翟副省长喊着要卡布奇诺,却没有谁能听明白她在说什么,只有江姓清楚,他赶紧叫人去安排,问其他人要喝什么,大家都面面相觑,县委谭书记胆子大,开腔大声问道:“不是说要喝咖啡吗?还问呢?”

    江姓这下才不得不解释说:“咖啡的种类不同,喝法也十分讲究,主要有拿铁、卡不奇诺和摩卡三种……”

    “好了,知道了,”谭书记听了不耐烦,挥着手打断江姓的话,“随便都行,赶快端上来,弄点蛋糕和瓜子上来。”

    翟瑶见状,心里对谭书记的颐指气使的作风颇有些不满,她心里咕哝:仗着手上有点权,值得这样嘛?自己没知识,又不谦虚点,永远也无知!但她并没将话说出来,端起咖啡呷了一口说:“卡布奇诺原本是指意大利僧侣的穿戴。那黑色的‘头巾’,就叫卡布奇诺。因为那里的老人爱喝咖啡,发觉浓缩咖啡、牛奶和奶泡混合后,颜色就像是修士所穿的深褐色,因此便将牛奶加咖啡又有尖尖奶泡的饮料取名为卡布奇诺。”谭书记听着心里不爽,可他又不便解释,也没啥好解释的。借口说要去一下卫生间,起身走了。

    翟瑶这下来了谈兴,她极目远眺,青山如黛,春风含笑,绿柳如烟,莺莺燕语,恰恰莺啼,话资突然堆积了起来,大有与江姓来一番推心置腹的架势,“其实啊,我对你们这些筚路褴褛宵衣旰食的干实业者一向仰慕,特别敬佩,也很同情!有件事,我悔恨了一辈子,愧疚了一辈子,自责了一辈子,至今无法释怀。”

    “翟副省长宅心仁厚,恐怕是过于较真了吧?”江平涛讨好地逢迎道。

    “不,一点都不,”翟瑶一本正经地说,“真要是较真,那就可以说是我参与杀害死了他。”

    “呃?谁啊?怎么回事?”江平涛心里急了,就想知道谜底,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

    “那是在七年前,”翟瑶说,“咱们省不是有个曾经首富姓焦……”

    “焦振生。”

    “你认识?”

    “不认识!”江平涛回答说,“名字如雷贯耳。”

    “没错,就是他。”翟瑶拿勺子在杯子里搅了搅,呷了口咖啡, “这焦振生家庭成分高,年轻时受尽不少磨难,同时也长了志气。他修电器、当民办教师、建沼气池、办水电站……什么事都做,最后安装电风扇赚了点钱,用自筹的八万元办了间无线电厂,从组装黑白电视机开始,到哥王dvd疯魔大江南北。没几年,他的企业成了全国行业百强,焦振生自然而然便被选为委员了,每年都要到京城开一次会。那一天,一个副国级领导的夫人来参观土楼,拖儿带女要进山去一睹刚刚列入世界文化遗产,路过荆县时,给焦振生打电话。大领导的夫人难得来一趟,焦振生不敢怠慢,好菜好酒,亲自接待,生怕怠慢了夫人。夫人要进山时喝了两摊子酒席,出来后又喝了一摊。这焦振生早年太拼了,落下了慢性胰腺炎的病根,平时滴酒不沾,但贵宾的来头太大,不热情点咋行?慢待客人是企业家的大忌,豁出去了,他连喝三摊。没想到这一喝,便喝出命来了。领导的夫人回去,他也住进了医院,而且从此没能从床上爬起来……那一次,我作为省妇联主任,被安排全程跟随。酒我跟着喝了,焦振生的热情我也全程感受了……哎!”她哽咽着说,“得知他就因喝那三摊酒而离世的消息后,我实在无法原谅我自己?”说着说着,她眼眶都红了,眸子的四周盈满泪水,又加了一句,“巨星就这样陨落的,他焦振生可是全省的首富啊!”眼泪就此掉了下来,最后又之补了句,“这种事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然而现在却是家常便饭司空见惯,真不知时代是进步了还是退化了?”

    ——这是盛典那天拍下的录像,江姓也不知看过几遍了,可他还是一遍又一遍地翻着看,每看完一次,都会有新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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