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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迫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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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镇之留下的镜背画图除了人物,还有其他花鸟画图,极是精致,齐家镜用了那些画图后,买镜的小娘们莫不被吸引,陶家镜有武皇后凤用留下的光芒,两家的铜镜都很受欢迎,铜镜行掌柜便是想尽力推费家镜,也是有心无力,费家镜在铜镜市场上延续了年前的颓势,甚至更艰难。

    费易平更恼。

    铜镜没销路,费易平只好给镜工半开工半歇息。

    三月初四,没开工的费家镜坊冷冷清清,厅里头,费易平身上深褐色襕袍,负着手,来回不住走。

    “郎君,这么下去可不行啊。”费祥敦穿着一件藏蓝色缺胯衫,跟他一样周身沉暗。

    费易平如何不知,这些日子日夜思量,却无计可施。

    “这两家怎么就不再闹起来呢,若闹起来,便能请孙奎插手治罪了。”费祥敦遗憾不已道。

    上回贿赂孙奎,虽然最后没成事,过年的时候,费易平还是无事也烧香,给孙奎又送了重礼,孙奎亲自见他,和颜悦色,这条线算是搭上了。

    费易平停了踱步,栅足案前坐下。

    案上堆叠着这些日子齐陶两家制出的铜镜。

    若是能在铜镜上有所创新,还能跟齐陶两家斗一斗,没有,形势发展下去,费家镜被挤出铜镜行只在早晚。

    眯眼看了些时铜镜,费易平哈哈一笑,“有了。”

    “郎君有主意了?”费祥敦大喜。

    “准备重礼,我去拜访孙奎。”费易平起身,拍手,“这回可不是打架事件,齐陶两家逃不了了。”

    孙奎这阵子很焦心。

    齐家镜在铜镜市场上红红火火,齐家声名与去年一般如日中天,无半分坠落之势。

    没想到崔扶风一个女人居然这么有能耐。

    这日,孙奎与蒋兴僚属两人内堂对坐饮酒,孙奎旧话重提,“那崔扶风瞧着就不是易与的,齐明睿折在我手里,她怕是不肯甘休。”

    蒋兴道:“陶家看来不可能站在孙公这边,费家倒是可以,偏不争气,不然还可以扶持费家跟齐家争斗一番,把齐家镜坊弄垮了,没有财势支撑,崔扶风便无法如何了。”

    孙奎长叹。

    听差役报费易平到来送礼,孙奎眼睛一亮,“这个费易平倒是个识趣的。”

    “可不是。”蒋兴也笑,今非昔比,替孙奎出去迎费易平。

    “苏将军征吐蕃,让齐陶两家献战士铠甲护心镜?”听罢费易平的提议,孙奎微讶异,“铜镜跟护心镜虽说同有个镜字,却是两回事,这合适吗?”

    “孙公忘了么,上回各大制镜人家给武皇后献镜,陶家就献了一万面护心镜给朝廷。”费易平笑道。

    “有道理,这是有章可循的,齐陶两家无可推托。”孙奎大喜,“我便让齐陶两家各献一万面护心镜,若敢不从,便治他个目无君父心无国家的罪名。”

    “一万面太少,孙公,这可不仅是让齐陶两家出血,更是在朝廷在上峰面前搏政绩的机会,至少一家五万面,方能引起震动。”

    “五万面!”孙奎微惊,这太狠了,旋即又想,不狠怎能让齐陶两家伤筋动骨,怎么给自己搏来亮眼的政绩,附掌道:“甚是,就这么办。”

    欲让蒋兴去齐陶两家传令,看看天色已晚,遂作罢,让明日一早再去。

    李用上回给陶家通风报讯得了二十缗钱赏钱,欢喜不已,心眼更通透了,费易平到来,闪闪躲躲蹲墙角偷听,里头商议定,费易平离去,忙找陶慎卫通风报讯。

    陶慎卫大惊,急报陶柏年。

    入夜了,陶家镜坊大门前两盏灯笼,厅里头烛架上数支烛火。

    “费易平可真长进了。”陶柏年冷笑,走到厅门前,望着幽幽夜空,沉吟些时,道:“此令有大义之名,难以抗命,不狠掏一回钱难以了结,掏钱可以,却要有利可图,无利可图的事我陶家不干。我今晚便离开湖州,到长安去,购一万石粮食献给朝廷,我与袁公瑜有故,朝堂里也不用费心再找关系,很是便利。你这边,衙门过来传令时只说我外出了,我阿耶久不理事,得等我回来再接令,拖着。”

    “好主意,等二郎回来了,陶家已献了粮,自然没有钱再献护心镜了。”陶慎卫大赞。

    陶柏年转身进镜坊供他歇息的房间,打开斗柜收拾衣裳,陶慎卫跟在后头进去,陶柏年吩咐:“镜坊里的金子给我拿上,我不回府直接走。”

    陶慎卫应下,却不抬步,迟疑着问:“要不要给崔二娘透口风?”

    陶柏年拿衣服的手顿了一下,呵呵一笑:“陶齐两家同时出意外,你当孙奎是傻子么?”

    陶慎卫默默合上嘴唇。

    三月的山林清晨带着一股暖春的撩人气息,日色晴好。

    蒋兴过来传令时,齐家镜坊刚开门不久,镜工们有的淘砂准备制镜范,有的开炉准备烧铜液,齐明毓进工房练制镜技艺,崔扶风案前坐下,崔镇之画的镜背纹饰图都用上了,接下来,得再想法子创新。

    听守门人报蒋兴到来,崔扶风心头一突,脑子里闪过无事不登三宝殿是祸非福等语,一州长史到来,不能不见,迎了出去。

    蒋兴也不进门,就在镜坊门前传孙奎命令。

    “献五万面护心镜?我齐家镜坊制的铜镜不是护心镜,从未制过护心镜。”崔扶风忍不住变色。

    “都是镜子,陶家不就献过护心镜给朝廷么,有甚为难的。怎么?齐家不献?齐家主,这是国家大事,无君父无国家可不是小罪,你可别糊涂。”蒋兴拉长嗓子打着官腔,阴沉沉的眼神看崔扶风。

    崔扶风身体难以自抑发抖。

    “朝廷用兵急需,孙刺史给齐家主一个月期限,望齐家主如期完成。”蒋兴道,语毕,转身径自走了。

    崔扶风双腿发软,一步一挪,进厅,抓起栅足案,狠狠砸下。

    沉闷的嘭咚巨响。

    齐明毓从工房里头奔出来,接着是齐安和管事们及镜工。

    “大嫂!”

    “家主!”

    许多个声音叫,许多双眼睛一齐惶然看崔扶风。

    崔扶风身体簌簌,一双手抓挠之势,想狠狠地抓住什么撒碎,眼眶赤红,愤怒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一再深吸气,勉力压下悲愤,绽起一抹笑,望着众人,温声道:“无事。”

    挥手让镜工们回去,齐明毓齐安和二管事们留下。

    “无偿献五万枚护心镜!”齐安失声尖叫。

    “这是打劫,当齐家开着金山银矿么!”二管事们愤怒地大喊。

    “害死我阿兄还不够,还要把齐家逼上绝路么!”齐明毓紧攥起拳头,“大嫂,我真想去把那贪官捅死了。”

    崔扶风也想捅死孙奎,一刀不够,千刀万剐才能消心头之恨。

    自然不能的。

    崔扶风提起茶壶,亲自为众人倒了茶,缓缓道:“都喝口茶冷静一下,生气于事无补,大家商量一下怎么应对。”

    怎么应对?

    众人七嘴八舌,有说拒不接令的,有说跟孙奎商量减少的,也有说以次充好减少花费的,也有说给孙奎送礼请孙奎收回成命的。

    不等崔扶风否定,大家讨论了一会儿就都感觉到不行了。

    孙奎这个命令扯了大义作虎皮,不遵令就是目无君父心无国家,齐家会被找借口治罪。

    跟孙奎商量减少不可行,少了,怎能显出孙奎的政绩呢。

    以次充好更不行,暂且不说被发现会被问罪,且说将士们前线奋勇杀敌,护心镜安在铠甲上,用次品护心镜抵挡不住敌人扎过来的刀枪,岂不是在害将士们。

    送礼,齐家跟孙奎势同水火,送礼孙奎不一定会收,而且,要送的礼必得跟五万护心镜的价值同等才能打动孙奎,送这么重的礼,往后孙奎再有类似的指令,齐家没有金山银山掏不完的钱财来送礼,又该怎么办?

    午膳时间到了,大家还是没想出办法。

    崔扶风想了想,道:“湖州城里应该不止咱们齐家接到这个命令。”

    让大家先散了,命齐安安排人去打听一下。

    黄昏,齐安回来,湖州都打听了,只有齐陶两家接到孙奎命令。

    “费家没有?”崔扶风犹疑。

    “没有,费家镜坊关门了,据说铜镜卖的不好,入不敷出,费易平把费府都抵押出去了。”齐安道。

    “费家也是百年大家,至于吗?”崔扶风不甚相信。

    信不信都没法,费家恰好避开了。

    陶家也接令了,这种时候,当大家同忾连枝共进退方是。

    崔扶风起身:“我去找陶二郎商量一下。”

    “属下正要禀家主,陶二郎不在湖州。”齐安道。

    他听说陶家也接到同样命令后,亲自去过陶家镜坊,陶慎卫说,陶柏年有事外出了,去向他们也不知道,眼下,陶家给孙奎的回话是陶骏不理事已久,陶家得等陶柏年回来再接令。

    “怎么这么巧,不早不晚这时候不在湖州?”崔扶风微有讶异。

    “是啊!”齐安也是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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