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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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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扶风刚到镜坊,陶慎卫送了损失清单过来,崔扶风接过,没看明细,瞥一眼总数目,便让齐安付钱。

    陶慎卫备了许多说辞,尤其零头二十缗钱,不料崔扶风问都没问,倒有些讪然。

    送走陶慎卫,崔扶风没进工房,而是进了大厅一侧的镜房。

    齐家作为制镜世家,家族一代代传下来的各时期的铜镜也不少,另还有外头搜集的,镜坊专门辟了一个房间作了镜房,里头许多摆着一百多面铜镜。

    当家主一年多,前半年齐家戴罪之身,镜坊无盈利,脱罪后的那一年盈利尽交陶家,这日又赔陶家一千金,算起来,镜坊不只没盈利还亏了,崔扶风迫切地希望打破当前的阻滞局面。

    器物的品相至关重要,新品铜镜价格昂贵,却能强硬地要求镜商先付钱后得货,且在市场上卖的却出乎意料的好,可见,只要能制出上品铜镜,便能立于不败之地。

    渗银的创新改变了铜镜的色泽,新颖独特,风靡铜镜行业,短时间内,无需在制镜材料上下工夫。

    铜镜各个部位,图案、铭文等都是铜镜的灵魂,崔扶风思量从这些方面再次创新,只是对铜镜了解委实太少,也便想多看看各种铜镜,寻找创新思路。

    镜架高低错落,上面不同时期的铜镜表面颜色各不相同,年月久远不复最初面貌,有泛着金黄色泽仿如鎏了一层金的,有表面黑皮壳像上了黑漆,有的更特别,表面和底子呈现异样的枣皮红色,它们奥妙深沉又美丽绝伦,蕴藏着年代的印记,于不经意间散发出致命的魅力。

    也许在遥远的以前,夜风香软,纱幔摇曳,烛光里,女子镜前卸妆,抚着脸颊,默想良人。又也许,晨起,妇人坐在镜台前,云鬓高耸,粉面香腮,羞颜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又或许,高门朱户,掸灰的婢子趁主子不注意,悄悄照一照铜镜,花开花落,芳华悄悄绽放。

    崔扶风指尖从一面面铜镜表面抚过,忽然间就理解了陶柏年镜痴的毛病。

    她这当儿也觉得,铜镜是世上最美的物品。

    镜形就那几种,无甚可变之处,崔扶风专注看纹饰。

    铜镜的纹饰有鲜明的时代标识,早期铜镜纹饰多是弦纹、网纹、绳纹、等线状类,其后多是饕餮纹和夔纹、螭纹,前朝隋和大唐时期,花鸟纹看起来更受欢迎,齐家镜坊和其他镜坊制的多是这种纹饰的铜镜。

    虽说都是花鸟图案,却有高下,齐家镜的图案繁而不乱,自有章法,刻纹细致流畅,十分美丽。

    也许花鸟之外,可以再创一个新的受欢迎的纹饰,比如——人物,仕女簪花图,洛神出水图,妇人戏蝶图等等。

    崔扶风越思量越觉可行,出镜房,召了镜工商议。

    “人物?”镜工们犹疑,交口接耳些时,都摇头,“纹饰用人物,人物可为次,作主体不妥。”

    “为何?”崔扶风问。

    镜工们挠头,不知如何说。

    “因为铜镜纹饰色彩单一,少了设色,无法体现人物的鲜妍明丽,人物脸庞轮廓线条需得纤细圆润,头发要细密千万细丝合拢,云鬓堆叠雾动云松,很难做到,衣裙虚实相辅以无现有,又更难了。”

    厅外传来朗朗声音,崔扶风不敢置信扭头,黄昏淡金色光晕映着一个修长的红色身影,说不上多么俊美的五官,却有一股让人无法忽略的疏狂风采。

    “阿兄,你回来了。”崔扶风惊喜叫。

    “回来了。”崔镇之微笑,缓悠悠往里走,脚下嗒嗒一声声脆响,大唐男人在外头行走都穿长靴,他穿的却是木屐,懒散,闲适。

    崔扶风起身,蝶儿一般飞了过去。

    崔镇之伸手,兄妹两个手拉着手,细细打量对方。

    “阿兄何时回来的?”崔扶风又是笑又是流泪,兄妹两个上一次见面是两年前。

    “刚到家,听说你出阁了,便过来了。”崔镇之脸上笑容敛起。

    出阁本是喜事,于崔扶风,却是另一番人生。

    崔扶风泪水掉了下来。

    “你啊!”崔镇之抬手为崔扶风拭泪,牵起崔扶风,缓缓往外走。

    残阳如血,归雁声声,背后镜坊大门雄浑壮阔,房舍绵延。

    “你当时不该嫁的。”崔镇之道。

    “我也没办法,总不好背信弃义吧。”崔扶风抽泣。

    “那就为此赔上自己一生吗?”崔镇之摇头。

    崔扶风也迷茫,然而让她丢下齐明睿的母亲弟妹不管,她做不到。

    “你不后悔就好。”崔镇之长叹,往镜坊里头望一眼,道:“不甚如意是不是?”

    崔扶风点头,细说齐家镜坊的困境,“眼下虽不是举步唯艰,然若固步自封,迟早无路可走。”

    “慢慢来,也别过于思虑。”崔镇之道。

    崔百信不待见儿子,然只有崔镇之一个儿子,家业还要靠他继承,也没办法,怕崔镇之如以前一般在家中没呆几日又走,一走又一两年不回,叮嘱董氏,“跟他说,不准再走了,玩了这么多年也该收心了,歇上几日就到布庄里学着帮忙打理生意。”

    董氏也不想儿子再外出了,儿子不在身边时每日牵肠挂肚,情知自己劝不住儿子,儿子疼姐姐妹妹,崔镇之面前,便拿崔扶风和崔梅蕊说事。

    “你不心疼母亲,也想想你姐姐妹妹,你姐姐才二十出头,不能就这么过一辈子吧?你妹妹一个妙龄小娘,打理那么大镜坊不容易。”

    “知道,我心里有数。”崔镇之道,没应承不再外出,却是留家中了。

    看来是不外出了,虽说还没在布庄帮忙,只要不外出,早晚的事,崔百信暗松口气。

    儿子在家,多少得给面子,不敢再十分宠肖氏,每晚都歇董氏房中。

    肖氏连日精心打扮没等来崔百信,咬碎一口银牙,这日忍不住去找崔锦绣商量。

    崔锦绣落地镜前扭着身体前照后照,身上一身暗红色广袖大衫,袖子上绣着展翅彩凤,肌骨丰润,妩媚妖娆,眼角斜了肖氏一下,没停,继续照镜子。

    肖氏栅足案前坐下,无精打采道:“别照了,快帮阿娘想想办法,再这么下去,你阿耶都不记得有阿娘这号人了。”

    “阿耶不喜那位,让他一直宠你有甚难的。”崔锦绣嗤笑。

    “再是不喜,人家有儿子。”肖氏恨恨道。

    “有儿子又如何,我让她有儿子比没儿子还惨。”崔锦绣一派淡然。

    “你有办法?”肖氏眼睛一亮。

    “等一会你就知道了。”崔锦绣呵呵笑,不照了,走到镜台前坐下,描眉抹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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