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困顿
“夫人也别说我空口白牙胡赖,城里找个当铺掌柜来鉴定便是。”崔扶风道。
当铺出入各种东西,古玩珍宝鉴定,金银玉首饰和器盂辨别都在行。
陈赵氏也想弄清楚,吩咐婆子到当铺请人。
当铺掌柜到来,一样一样看过,道古玩都是真品,金银首饰都是正品。
陈赵氏松口气。
崔扶风一脸将信将疑,“既然都是真品正品,你给作个价,这些东西都当了。”
“当了?”陈赵氏变色。
“自然是当了。”崔扶风断然道,斜眼看陈赵氏,眼神说:“不当,谁知会不会是你跟当铺掌柜串通了,次的说成好的。”
陈赵氏隐约觉得不对劲,只是,此时此景,由不得她反对了。
有东西进出当铺就能赚钱,当铺掌柜自然愿意,一一作价,让陈家下奴通知当铺的伙计过来抬走东西,同时送钱过来。
“给我大姐写个票据,我大姐自去贵铺取。”崔扶风道。
掌柜自无不可,价值三千金的嫁妆,当了二千金,写了票据。
崔梅蕊接过,陈赵氏眼睛都要生钩子把那张凭据勾过去了,崔扶风朝崔梅蕊伸手,薄薄一张纸落进崔扶风手里,折叠了,在陈赵氏眼皮底下,被她收进钱袋子里。
“老三媳妇,那票据你应当自己收着。”陈赵氏忍不住道。
“我大姐收着,回头你再要了去送野男人么?”崔扶风闲闲问。
“胡说。”陈赵氏气得要吐血,恨不能撕了崔扶风一张嘴,那么多钱,怎能落崔扶风手里,赤红着眼盯着崔扶风,一步一步逼上前。
崔扶风抖了抖钱袋子,皱眉道:“罢了,大姐,还是你自己收着罢。”
说着,把钱袋系到崔梅蕊腰间。
陈赵氏停下脚步。
扯皮了这许久,日落了,夜色起,崔扶风看向厅外,道:“大姐,回头找人把院子修葺修葺,买几个婢子回来使唤,不必省钱,我回去后,再差人给你送一两千金过来使着。”
这是道别的言语了,崔梅蕊红了眼眶:“你要走了?”
崔扶风点头,眼角睨陈赵氏,“想必这府里的人也不欢迎我留下。”
陈赵氏绷紧脸,留客的客套话一句不说。
孙氏等人低头,眼观鼻,观心,只作听不到。
崔扶风携了崔梅蕊手,缓缓往外走。
无人留客,也无人送客。
短短距离,因着崔梅蕊泪水涟涟,一步三挪,到得府门,灯笼都点起来了。
桔色的灯光,回头看,洞开的府第像猛兽的巨口。
“风娘……”崔梅蕊凄凄叫,拉着崔扶风不撒手。
“不过随我回湖州住些时日,又不是不回来了,大姐就舍不得了。”崔扶风扬声道,笑着拉崔梅蕊一起上马车。
崔梅蕊呆了呆,要说话,齐明毓背后托了她手肘一下,“小心脚下。”这一打岔就进了车舆,齐明毓随后上了车,放下车帘子,唤车夫,“回湖州。”
陈家守门人守门人里头坐着,不出来,竖起耳朵听,只当崔梅蕊要跟崔扶风去湖州陈赵氏知道的,也没在意。
松青色绣白鹤软缎车帘子,薄而透,车舆里淡淡亮光,崔梅蕊望着渐渐模糊的陈府,惶然:“方才没跟母亲说便跟你回家,母亲会怪罪的。”
“那也得她找得到人怪罪。”崔扶风笑笑道。
“你说什么?”崔梅蕊迷糊。
“这趟回去,以后都不回陈家了,有合适人家改嫁,没有,便在家终老。”崔扶风道。
“啊!”崔梅蕊低呼,眼睛亮了亮,霎忽间又暗了下去,搓着袖口,讷讷道:“阿耶怕是会不欢喜。”
管别人想法那么多做甚。
崔扶风暗叹,大姐性情绵柔顺服,顾虑这顾虑那,独没想过自己的心情。
“还有,既不回来了,当东西的钱得去取。”崔梅蕊拿钱袋子。
“票据在手,什么时候取不行,走得慢了些,可就走不了了。”崔扶风道。
崔梅蕊脸色变得煞白,“便是追不上,我这样不清不楚走,怕是不行吧?”
“当然不是不清不楚走,回头让人过来从当铺取了东西走时,再跟陈家好好算算账。”崔扶风冷冷道。
“把陈家的铺子宅子都砸了。”齐明毓咬牙道。
“嗯,就这么办。”崔扶风笑笑,摸齐明毓后颈,“今日多亏毓郎了。”
齐明毓眉开眼笑,歪到崔扶风身上,“大嫂以后出门都带着我,可好?”
“好啊!”崔扶风笑道。
陈赵氏被崔扶风按地上踩,崔扶风出门,即时发作,狠狠训几个媳妇一通,又传话管家,扣那几个婆子半年的月钱,如此这般,一刻钟过去了,崔梅蕊没回来,只当姐妹情深话别时间久了,两刻钟,崔梅蕊还没回,记挂着得赶紧从崔梅蕊手里把票据要过来,遂差人去府门外唤崔梅蕊回来,去的人没找到崔梅蕊,听守门人说崔梅蕊跟崔扶风过马车走了,忙回来禀报。
“走了。”陈赵氏变色,不在意崔梅蕊,心心念念只有钱,急命人去当铺,去的人回来回复,崔梅蕊没去当铺取钱,忙又命人往湖州方向追,已过去半个多时辰,哪追得上。
陈赵氏大骂,翌日一早,使人到湖州崔家问责。
陈家下人进湖州城时与崔扶风派往台州的人相遇,齐平领着的,听齐明毓讲过陈家种种劣迹,大喝一声动手,众人一齐上,把陈家下人按住一阵暴打,陈家下人断胳膊断腿,无一人爬得起来,等得养好伤回台州禀报陈赵氏,那边陈家宅子铺子已让人砸了个稀烂。
陈赵氏欲纠集了人到湖州打砸回去,被丈夫拦住了。
打来打去没个了局,生意还做不做了。
况且心中也知,妻子对崔梅蕊刻薄至极,闹下去,没脸的是陈家。
往日因崔家没为崔梅蕊出头,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有人出头,不好再肆意妄为。
崔扶风此番使唤的都是齐家的人,自己没当一回事,肖氏看着,却是妒忌得冒火。
女儿家怕在婆家抬不起头,都百般粉饰娘家,崔扶风不只不需这么做,还带婆家人为姐姐出头,显见的在婆家自在的很。
“瞧她那猖狂劲儿我就不舒服,你什么时候定下跟陶二郎的亲事?”肖氏逮住崔锦绣追问。
“我哪知道。”崔锦绣烦躁,矮案前坐着,案上小火炉,正煮着茶,大热的天,额头细细汗水。
“陶夫人不也夸你的煮茶烹茶技艺很是不错么,不必再学了。”肖氏心疼女儿。
“没听说过精益求精么。”崔锦绣低哼。
“陶夫人对你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呢?”肖氏犹疑,听崔锦绣说过,这些日子跟沈氏又“偶遇”了几回,沈氏热情依旧,却不问女儿身份,更加没问女儿是否婚配。
“满意是肯定满意的,只是满意的是我这个人,不是出身,她怕是知道我是谁了。”崔锦绣怅然道,水沸了,往釜里加入茶叶。
肖氏“啊”一声,失魂落魄,道:“既是这边路子不通了,你还学煮茶做甚。”
“远近看着,哪还有强胜陶二郎的男子,便是死路,我也要走成活路。”崔锦绣咬牙。
肖氏蔫蔫的脸一下子精神起来,竖起拇指:“我儿有志气。”
把崔梅蕊接回,崔扶风又一头扎进镜坊里。
陶家推出新品铜镜,价钱是齐家价格的一半,齐家此前的报价高得离谱,暴利了,崔扶风交待齐安了,密切打听着陶家镜的价钱,陶家的报价其实不算低,虽是下了一半,利润也比旧品铜镜高许,售一面顶两三面,齐家忙跟着报同样价格。
陶家没有再报低价,两家同样价格。
一家独秀变成两家争锋,镜商的订货量暴跌。
新品铜镜售得不好,银的需求减少,幸得购材料时没大量囤积银,只是少赚了钱,资金倒没积压。
然则,眼看着辛辛苦苦研制出来的新品别人家仿制了得利,到底心情不畅。
八月一日,一大早,齐安交账本给崔扶风核算。
崔扶风翻开看了看,镜坊七月盈利大降,只得一千金。
这个数目跟齐明睿在世时的盈利差不多,只是有之前的暴利对比,便没人能接受了。
崔扶风抓起绢扇,狠狠摇动。
盛夏已过,奈何心中焦躁,凉的是天气而不是人心。
“费家还没制出相同的新品铜镜,等得费家制出来了,怕是更艰难了。”齐安神色恹恹。
崔扶风如何不明白,太阳穴有重锤敲着般,伸手揉了揉,不济事,还是疼。
商场上不进则退,这么被动下去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