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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相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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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达达马蹄声,远处一人骑着马奔过来,朝阳初升,马上男人披着霞光,蓝色缎面胡袍绣满银色丝绣,霞光下熠熠生辉,上身笔直英挺,马侧一双腿修长刚劲,高大、英俊、骄傲,小娘子心中梦幻般的存在。

    崔扶风满心欢喜换了失落。

    马儿眨眼间来到府衙前,陶柏年勒马,马背上扫了众人一眼,抱揖,笑吟吟道:“柏年来迟,让大家久等了。”

    众人打哈哈,费易平看了看陶柏年马身两侧,那里硕大两个包袱和一个小包袱,笑道:“陶二带的这么多行李,因此耽误了吧?”

    “倒也不是,行李我母亲昨晚便打点好了。”陶柏年从马上一跃而下,呵呵笑,“我陶家乃湖州制镜第一家,我自然得摆摆架子,最后一个到方是。”

    众人脸上客套的笑容僵了一下,接着,笑意更深,大家交换了一眼,不约而同看向崔扶风和费易平。

    湖州城制镜世家之间,大家还没排过名,没有制镜第一家之说,他们自问远在陶家之下,无法争,齐家费家则不然,齐明睿去世前,齐家甚至隐隐凌驾陶家之上,费家虽说所制铜镜品质略逊陶家些,铜镜的销量据大家看来,却是比陶家略高的。

    什么第一家不第一家的,又没排定,不过口舌之争。

    人后,自是一笑了之。

    人前,却是不行了,身为齐家家主,必得维护齐家地位,一厘一毫都得争。

    若是可能,崔扶风还是想人前与陶家交好之状,让费易平以为陶齐两家结盟了有所顾忌,只是献镜之争乃你死我活的殊死搏斗,与陶柏年维持表面的交好也难,眼下情况也不容许她含糊以对。

    崔扶风摸了摸脸,诧异之色看陶柏年,道:“陶二郎脸上抹的什么,怎么有城墙的风貌呢。”

    众人一愣,接着,哈哈哈大笑,费易平笑得尤其响亮。

    陶柏半点尴尬之色没有,面上笑意更浓,注目看着崔扶风,欢声道:“多谢崔二娘夸奖,柏年脸皮跟城墙一般厚,可是很下了一番工夫修练的,崔二娘作为一家之主,要不要学一学?”

    众人瞪圆眼,说不出话了。

    崔扶风跟他一起到长安同行同住半年多,知他性情狂放不羁肆无忌惮,也不意外,笑了笑,道:“我齐家当之无愧湖州制镜第一家,扶风不需学。”

    这也可以,自吹自擂都不带脸红的。

    众人呆滞。

    费易平脸庞赤了赤,鼻翼翕动,喘气有些粗。

    陶柏年挑眉,一脸兴致盎然。

    崔扶风看向费易平,不容他坐山观虎斗,问道:“费家主,你有什么看法?”

    费易平在陶柏年自夸时要装谦和大度的,奈何崔扶风也跟着自夸,此时再谦和,便是费家认输了,哼哧道:“某觉得,我费家才是制镜第一家。”

    制镜众家当家傻了。

    有人打圆场:“三位的家族都是湖州制镜大家,我等佩服。”

    “虽都是制镜大家,可总也有个第一第二第三之分。”陶柏年扶了扶头上乌木发簪,抚抚鬓角,拍胸膛,道:“大家来评一评,柏年难道不比费易平和崔二娘人物更出色?”

    众人瞠目,制镜大家之争,争的铜镜,怎地比起人来了。

    且,费易平五短身材,八字眉,细眼睛,自然比不过他,人前这么说忒不厚道。崔扶风是女人,一个男人跟女人比美貌,又让大家如何说好。

    费易平倒三角脸开起染铺,红、青、白、黑交织。

    崔扶风身为女人,若是人前跟一个男人比美貌,忒孟浪,一时亦无言。

    陶柏年纵情大笑,笑些时,大声道:“我说我陶家乃湖州制镜第一家,大家不服,不如我们约定,此番谁家的铜镜被皇后留下御用,谁家便是湖州制镜第一家,如何?”

    众人一齐看崔扶风和费易平。

    崔扶风沉吟,眼前话赶着话,若不应下,倒显得提不起放不下了,此番谁家铜镜被留下凤用,那一家不需明言也是制镜第一家,自信齐家镜定能胜出,笑了笑,扬声道:“陶二郎提议甚好,扶风应下挑战。”

    陶柏年看向费易平。

    费易平咬了咬牙,不甚情愿,也不得不接受,“费家自也无不可。”

    众人事不关己,乐得看热闹,齐声道:“我等愿给三位做见证。”

    采镜使出来,大家收了声,急忙行礼。

    采镜使乃宫中宦者,姓高,白白胖胖,尖着嗓子训话几句,便示意大家上马赶路。

    除采镜使乘坐马车,其他人都是骑马,崔扶风夹在一众男人中,脸色平静,自当家主那日起,便抛弃了闺阁女子的柔弱娇脆,练就一身钢筋铁骨。

    午间在路边官驿停下,驿丞亲自招待采镜使,殷勤的很,不过,再殷勤也没费易平殷勤,费易平竟是不坐下跟众人一起吃,站采镜使身边,作小伏低,为采镜使添饭夹菜,形如下奴。

    同行各位制镜当家有些尴尬,崔扶风甚不齿,低眉只作看不见。

    陶柏年脸上浓浓笑容,崔扶风就坐他一旁,吃食间,忽地凑近崔扶风,低声道:“我若是你,这当儿就上前去,比费易平那厮更殷勤地服侍采镜使。”

    折节弯腰,脸面都不要,亏他说得出口。

    崔扶风斜了他一眼,不言语,夹起一箸子笋干送进嘴里,津津有味之态吃起来。

    午间这顿饭吃了许久,一个多时辰后,一行人才启程出发。

    日落时分,在一处荒野时,采镜使突地喊了停,道不赶路了,晚上便在野外休息。

    众人愣住,采镜使领的公事,当住官驿的,没想到居然野外露宿。

    崔扶风意外之余,不由得焦急,她一个女人,身边服侍的人都没有,混在一班大男人中,露天而宿,种种不便如何解决。

    早知道就带个人,不拘是谁,只要是齐家人,男人女人都行,也有个照应。

    早上衙门外时,看大家都没带随从,还暗暗庆幸自己没有与众不同,如今看来,失算了。

    中午用午膳拖延时间许久,不然,也不至于赶不到官驿住宿。

    这么想着,崔扶风忽想起陶柏年凑到自己耳边说的那句话——我若是你,这当儿就上前去,比费易平那厮更殷勤地服侍采镜使。

    夜宿荒野,怕不是赶不上宿头,而是有意为之,费易平在大家不注意时,收买了采镜使。

    自己警惕性太低了。

    采镜使所乘马车宽敞舒适,马车里头不下来,两个随从挨着马车门闲适靠着,看来晚上打算也钻马车里睡的,制镜各当家四下看了看,散开捡柴草烧火堆。

    大家捡柴草的同时,憋不住了,袍摆一撩野地里就解决拉撒大事。

    崔扶风尴尬不已,这也罢了,低下头不去看便是,她自己的三急不能解决才是麻烦。

    四野空旷,一马平川,零散野草,黑幽幽的天地,北风嘶啦嘶啦刮着。

    大家吃过干粮,聚在火堆旁烤火驱寒,崔扶风跟大家一起坐着,不时拿枯枝挑挑火堆,心中焦躁,静坐着三急还能憋,明日赶路骑马,又如何憋得住?

    夜深,崔扶风扔了枯枝,准备走得远远的,到众人看不到的地方解手,陶柏年忽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柏年要搭帐篷睡觉了,各位自便。”

    帐篷!崔扶风心念一动,不起身了。

    陶柏年走到马边,取下一个大包袱,打开来,找了一处平坦地面,几下摆弄,一顶半人高帐篷搭好,又打开另一个大包袱,里面居然是褥子棉被和枕头,帐篷里头铺开,藤黄缎面,朱红色软绸裹边,红色丝绣梅花,寒冷的冬夜,光是看着便觉暖融融好不醉人。

    铺好褥子被子,陶柏年又从包袱里头拿出一物,居然是一个崭新的夜壶。

    崔扶风心跳加速,再也忍不住,扬声道:“陶二郎,帐篷能否相让?”

    费易平细细的三角眼眯了眯。

    各制镜世家当家一齐侧头。

    采镜使的两个随从坐直身体,两人背后,紧闭的车帘撩开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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