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山川和流水并非不可接近之物,人和人之间也绝非可以完全信任。当沈琉岁知道这一点的时候已经被推下车。
她挣扎着在满是泥土和石子的路上爬行。因为没有知觉无法行动而早已萎缩的双腿无力也无法支撑她的行动,不知道为什么,她凭着一腔恨意顺着道路爬到了一处废墟,双臂和双腿已经磨破,经过的土地上留下了吸饱了鲜血的痕迹。
坍塌的院墙和四处漏风的土屋成了她唯一可以停留的地方,她靠在摇摇欲坠的墙上,看着即将坠入地平线之下的太阳,凄然一笑。
自从夜雾弥漫至今,山川和流水就成了噩梦的发源地,夜雾自此弥漫开来,成了夜晚收割生命的利刃,沈琉岁亲眼见证了夜雾的弥漫,和人类为求生存而聚集在一起。只有足够密集的生命和阳光才能驱散夜雾,她一个人待在这个已经被废弃的村落里,只要等到太阳下山,夜雾降临,必死无疑。
她不太像是世家的女儿,她虽然是沈家的血脉,但是却在孤儿院长大,夜雾弥漫之前两年才被带回沈家。那个时候她才发现,原来艺术真的是源于生活,她的亲生父母虽然对她的充满着歉意,但是也依然爱着那个代替她在沈家生活了二十年的“女儿”。
后来她知道了所有人都在忌惮着她,怕她来瓜分他们的财产,沈琉岁后来拿着她爸爸给的两百万离开了沈家所在的城市,定居在一个沿海的小城市里,直到有一次被沈家的商业对手刻意制造的车祸撞断了双腿,再也没有知觉,才以不能让沈家的孩子被伤害的名义带回了沈家。
即使如此,她也是近乎被软禁在了沈家的别墅群中。直到夜雾开始弥漫,沈家被迫离开了别墅群,她才短暂的得到了自由,但是为了抵御夜雾人们开始聚集之后,因为行动不便她就被关在了楼上,直到今天。
她自夜雾降临以来第一次离开了城市,也是最后一次,生命的短暂令人叹息,但是沈琉岁对此并不抱有怨恨,她虽然没有从血亲身上得到过爱,但是她还在孤儿院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很多,爱她的,她爱的,今生已经足够满足。
她只是恨自己轻信了别人,就这样在荒芜的土地上悄无声息的死去,她并不甘心,她曾经设想过自己的死亡,但也无非是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选择自裁,然后在沈家人猫哭耗子的眼泪中送进坟墓。
“琉岁,沈琉岁!”
也许在死亡之前都会有幻想,她好像听见了顾亭风的声音。
“沈琉岁!”一个人在她面前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抱住了她,“我找到你了,跟我回去。”
她到这个时候才恍然间惊醒,顾亭风真的来了,“你来找我做什么,天已经要黑了,你为什么要来找我?”沈琉岁被推下车的时候没有哭,拖着鲜血淋漓的身体爬行的时候没有哭,但是看到顾亭风的时候却忍不住留下了眼泪,“你为什么要来,你回去啊!”
“来不及了,天已经要黑了。”顾亭风抱起她,想不远处的山走去,“而且没有车了,他们不会在回头来接我了。”
“顾亭风,你是不是傻!”沈琉岁被抱在怀里,试图挣扎,但是虚弱的她挣扎的力气甚至不如刚出生的小猫大,只能恨恨的咬了一口顾亭风的脖子。
“没傻,但是你要是死了我可能就真的傻了。”顾亭风走的很快,在他身后好像卷起了一阵风。“当初可是你逼我发誓说非你不娶的,你要是死了我不是得单身一辈子?”
沈琉岁听见了收紧了环着他脖子的手臂,把头埋在了他颈边,“蠢死了。嘶”一不小心碰到了手臂上的伤口,发出了吸气的声音。
顾亭风把她的背托高了一点,方便她当鸵鸟,脸上露出了愉快的笑容,“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好好睡一觉吧。”
“嗯?夜晚快到了,亭风。”沈琉岁听到了他哄孩子般的话语,满是疑惑,忍不住的反问,但是一股困意袭来,让本就精疲力尽的沈琉岁再难以为继,最终在顾亭风的怀中睡去。
顾亭风低头看了一眼睡的并不安稳的沈琉岁,加快了脚步,本就超过平常的速度在刻意加快之后,就像是一道幻影,瞬间就穿过了不短的路途来到了目的地的山脚下。绕着山脚走了没几步了就看见了一个山洞,黑漆漆的山洞里因为夜晚降临而散发着浓浓的夜雾,灰沉沉的一片,就好像是食人的凶兽张着大嘴,等待着无知的猎物自投罗网。
顾亭风对此视若无睹,抱紧了怀中的女人,踏步走进了夜雾之中,厚重的夜雾在他路过的时候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撕扯开来,留出了一个圆洞在他走过后有飞速闭合,了无痕迹。
抱着沈琉岁穿过冒着夜雾的洞穴,里面是一个铺满了金属板的大厅,银白色的空旷的大厅和一步之隔冒着夜雾的洞壁形成了一幅诡异的画面,顾亭风踏上大厅的地板时,顶上降下来两个喷洒水雾的机械喷头,对着两个人喷出一股带着消毒液味道的水雾。
顾亭风停留了一会,看着沈琉岁在睡梦中皱起了眉头,才从水雾当中离开,通过墙壁上打开的大门进到了基地里面,相比大厅满是金属的未来感,基地的内部更温和一些,和普通的住房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没有管在基地里休息的队友看着他奇怪的眼神,自顾自抱着沈琉岁进到了自己的套间,关上门之后迟疑了一下,走进了自己的卧室,把她放在了床上。
看着沈琉岁躺在床上,下意识的蹭了一下枕头,凌乱的头发盖在枕头上,顾亭风毫无预兆的红了耳尖,保持着一条腿支在床上动作,俯身亲了一下沈琉岁的嘴唇。
虽然她的嘴唇因为干渴和虚弱,苍白且冰冷,但是顾亭风还是像被烫到一下直起了身,坐在床沿冷静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转头看着沈琉岁因为室内的温暖逐渐放松下来的神情,不自觉露出了轻松的神情,盯着她看了很久,才在别人的呼唤下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