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若我要你性命呢?
城南药铺·后院
明明上午还是毒辣的太阳,转眼到了傍晚,天却阴了下来。
白佑安撑着脸坐在书桌前,
他的书桌上摆着一张长长的纸,上面写满了前世所有发生过的大事。
重生后,他第一件事就是前往宋府,可惜晚了……
倒让他没想到的是会撞见那个女人。
白佑安眯着眸子在“宋清朝”这三个字上画了个圈。
她这时应该在冯府才对……
“二爷。”
门被从外打开,走进了一个英挺的少年,他头发梳得高高的,发尾在阳光下轻轻地跳动。
“您说的那位果然来了。”
白佑安轻轻地应了声“嗯”,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叫师傅。”
他丝毫没有动的意思,
手指在“宋清朝”的名字上摩擦着。
“宋、清、朝?”少年抽到他身边声调上扬,偏圆的眼睛水润润的,“怎么会有人叫这么奇怪的名字?”
“顽皮。”白佑安笑着叹气,在纸上写了个“朝”字,“是朝暮,而非是朝廷。”
少年嘀咕着“奥”了一声。
“乱葬岗那边蹲到宫里的人了吗?”
“蹲到了。”少年蹲坐在椅子上调皮地磨着墨,“那老皇上果然派了人在乱葬岗守着,宋夫人被裹着刚扔进去,他们就把人捞了出来,真是可恶!死了还不让人安宁!”
他“啪”地一下砸了下墨台,墨汁迸溅了他一脸。
少年的声音清凉凉的,更突显了白佑安声音的温润淳厚。
“应钟。”
白佑安放下笔,温柔地对上了他的眼睛。
少年应了声,抹了把脸又乖乖地磨墨。
“我走后,交代你的事别忘了做。”
“嗯……不能不走吗?”
白佑安垂下眼,落寞地定在纸上,“不能。”
前世的仇他报过了,那顶端的位置他也坐过了……
重生一世,
若说还有什么遗憾,那便是对不起师傅。
师傅的一家人皆因他而死,这一世他只想护好他们,
其他的,他累了。
白佑安站起身,慵懒地晃动了下肩膀,“走了。”
“您走了店里怎么办啊?”应钟猛地跳了起来。
“店里?”白佑安头也没回只摆摆手,“随缘接单。”
“那宋夫人呢?”
“宋夫人没事。”
白佑安一边走一边在眼睛的位置缠上一层白纱。
不是他不愿意让师母入土为安,
他只怕宫里的那位会发疯刨坟。
那位的偏执程度,他前世体验的可是淋漓尽致。
况且寒潭内的冰棺存放师母的身体也好,这样等找到师傅,还能让他们见一面……
白佑安收回了思绪,
药堂前面闹得差不多了,他该出去了。
他还未走进药堂,便听见一个极其嚣张的女子声音。
“把你们白先生叫出来,本公子找他有点事。”
白佑安无奈地摇头,“这个小公主……”
他抽出折扇,敲在墙上丈量着距离,而后才慢慢进入药堂,“公子何必如此意气用事?”
原本执着剑闹了好一通的李烟竹,瞬间就停了下来,“你就是白先生?”
“正是在下。”
他一袭白衣,端庄地站在柜台里,身材修长,宽肩窄腰,抬起头时一张睥睨众生的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遮住的眼睛和微皱的眉头显得他温柔而悲悯,高挺的鼻梁挑起白纱又显得几分少年的意气。
他好像只是站在那儿,就已经破碎了。
“劳驾大夫出个外诊。”
李烟竹收回打量的眼睛,“先生果然如传言所说,就是不知这医术是否属实呢?”
她大喇喇地倚在了身后的药柜上,手里的剑随手甩向白佑安。
白佑安嘴角的笑没有消失,他偏头去倒茶,顺势避过了飞来的剑,“姑娘这肝火着实旺了些。”
剑划破了空气,“咻”的一声越过他,扎到了背后的木板上。
“听闻白大夫风华绝世,那样子比起女子来都要好看,这确实属实,但您这眼睛?”
白佑安将茶往外推了推,“确实是瞎的,只能模糊地瞧见些光影。”
李烟竹“啧”了一声,便猛地起身,双手“嘭”的一声砸到了柜台上,震得茶杯里的水洒到桌面上。
“那先生如何才能出外诊?”
李烟竹抵在桌案上,往前倾着身子,“先生,我这好友体弱多年,如今又受重伤,您若是救得了她,我什么都能许给你。”
白佑安:“我若是不呢?”
李烟竹:“听闻先生有三不治,但无论哪一种,您一定会治的。”
白佑安嘴角挂笑,但声音还是清清冷冷的,没有半分医者的慈爱之心。
“何以见得?”
李烟竹:“您若是说个不字,天南地北,我不仅要你性命,还毁你一世清明。”
“姑娘的本领还真的通天。”
“天上不敢,但对付地上的足够了,毕竟我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长公主。”
白佑安笑了笑,却反手拔下了剑抵在李烟竹脖颈上,“好一个杀人不眨眼。”
“我们,彼此彼此。”李烟竹声音一顿,微喘着,“都是聪明人,我只要你护得宋家姐弟二人性命无忧。”
白佑安的声音更寒,但脸上的笑意却逐渐放大,“这可是要性命的苦差事啊,我能得到什么?”
“长公主的一诺。”
“哦?”
“我最是重诺,到时你拿着令牌找我便是。”
白佑安轻佻眉峰,尾音婉转,“若我要你性命呢?”
李烟竹的目光坚定,语气浑不在意,“只要朝朝暮暮无恙,你若要,我便给。”
她掏出怀里准备好的令牌,双指按住往前推,
“先生,朝朝就托付给您了,漠北之行,道阻且长,先生有劳。他日,您自可以到长公主府来兑现诺言,哪怕倾尽所有,也定会相帮。”
白佑安温和地笑了笑,“我刚才可是要杀你。”
李烟竹推开剑,“你不会的。”
白佑安无所谓地将剑放下,叹息道:“这外诊我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