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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章 番外之晏青扶 有人为她千里赴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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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骑射之外,容祁便数琴棋教的最多。

    棋术尚且还好,毕竟之前养父将她的棋术教的很是精湛,如今也不过是从容祁处学来了另一种棋风罢了。

    可琴她是一点也不愿用心去学,无奈之下容祁自己编了个曲子,日日威逼利诱着她去弹。

    于是到最后,晏青扶也只学会了一个曲子,偏生又把这一个曲子学的精湛。

    那个曲子叫琼梅意。

    她生性活泼散漫,容祁纵着,她渐渐亦把自己当成九华山的人,钓鱼种花学的比容祁逼着她读的文章还好,那段时日正逢夏天,她躲懒的时候就找了个新地方。

    是九华山下的酒楼。

    于是她总趁着容祁午睡之时偷偷溜下山去喝酒,晚间又被容祁下山揪着带回去。

    亦是在那时候,她在九华山下遇见了虞徵。

    往后许多年里,晏青扶都在想,要是那时候她不贪酒下去,要是那时候她不为容祁的严厉苦恼而去找虞徵诉苦,是不是虞徵不会喜欢上她,是不是她也不会再有西域那一点孽缘。

    兴许她会一辈子留在容祁身边,日后跟着他去大昭,不会自己经历过后来种种腥风血雨与曲折。

    可世间事没有兴许,因果像是早就在命运中注定一样,她遇见了虞徵,往后时常往下跑着,与他越走越近。

    终于到那一日,虞菏知道了容祁也在九华山,她送来了瀛枝,虞徵骗着那时候全然相信他的自己,把那碗汤送去了容祁的书房,最后又被晏青扶自己阴差阳错地喝下。

    他来了九华山,被容祁的暗卫抓着,容祁要取他性命之时,他的暗卫带着消息去威逼她。

    她和容祁都中了毒却只有一个解药?

    自己的命和容祁的命若只能救一个人,晏青扶毫不犹豫就做出了选择。

    她死了便死了吧。

    反正没有容祁,她一年前就该死的。

    于是晏青扶用了生平最好的演技,将自己的心思与表情尽数掩盖在那一场争吵之下,她举着剑,看见他眼中的不可置信与冷意,听见他说。

    “长本事了,小九。”

    是啊,她往常是个连剑都畏惧去拿的人,如今却将剑尖对准他。

    她咽下喉咙的哽咽,平静地看着他说。

    “你放他走。”

    一场沉默与纠葛后,容祁别开手,如了她的意。

    自他背过身的那时候,晏青扶就知道,回不去了。

    离开九华山,她被虞徵带着回了西域,那时候身上的毒已经开始作用,她疼的蜷缩在角落里,见得往昔对她惯温柔亲近的虞徵,阴鸷地对她说出了真相。

    从来只有她一个人中毒,容祁一直安好,当时是为了逼迫她离开,利用她救出虞徵,才拿解药威胁她。

    知道真相的刹那,晏青扶不知道自己是该悲伤虞徵欺骗自己,还是该高兴容祁终归没事。

    但不管怎么样,她知道,她回不去了。

    留在九华山的那一年,到底是她最后的快乐时光。

    虞徵将她困在了别院里面。

    因为她不愿意为了解药与他在一起,彻底忘记九华山。

    那别院之中的暗室,她一个人住着,日日被毒折磨的痛苦不堪,她用不下饭,又不愿意和西域所有人说话,于是白日总睡着,晚间醒来,任由疼痛将身上侵蚀,再坐在床沿,透过小小的窗子,看已经看过无数遍的一角天空。

    她越来越沉默了。

    往昔明艳活泼的小姑娘,没过多久就瘦削下来,神色暗淡,整个人身上拢着一层灰暗。

    哪怕这之后没过半个月,虞徵送来了解药。

    虞徵用了两个月,彻底将她这么几年的明艳性子摧毁,逼着她变得喜怒不形于色,变的学会隐忍,她不再怎么笑,偶有说话的几句,便句句带着锋利。

    两个月后,她找到机会从暗室中逃出去,那一天,她将一柄尖刀送入虞徵的胸膛。

    那是晏青扶,第一次真正举着刀,去想要杀一个人。

    离开西域之后,兜兜转转,她进了大昭,参科举入仕。

    那一年的大昭,由上到下,都有一位奸佞大臣在管着。

    她用绝佳的本事得了科举的状元,御案之上,钦点她的却不是皇帝。

    自皇帝身侧走下来一个人,他上下打量着晏青扶,似乎在比较算计着什么,片刻后,她听见这人说。

    “晏青扶。”

    “正是草民。”

    “女子便女子吧,有这样的本事,女子更好掌控。”

    一句话她听得不怎么清楚,却见这人对她一笑。

    “我姓黄,日后若有什么事,可直接去黄府寻我。”

    说完这句话,他转头看向上面的帝王。

    “就她吧,皇上。”

    那日之后,她才知道,曾经站在她面前与她说话的这个人,是大昭朝堂上呼风唤雨,说一不二的黄大人。

    她本不想与这样的人离得太近,黄信的眼神总让她觉得在算计着什么。可刚入朝堂,她就因为得了其他人的嫉妒眼红,于长街被追杀,在朝堂被污蔑。

    是黄信轻描淡写地处置了这些人,又问她。

    “入我黄家做个幕僚,你可愿意?”

    被追杀被陷害险些死了之后,晏青扶终于清醒。

    她是需要一个依仗的,不然在这朝堂之上,她难活过第二天。

    于是在那一日,她接了黄信的橄榄枝。

    往后日日,在黄家如履薄冰,处处谋算,她一步步往上爬,养就一副真正心思深沉的样子,走一步算三步。

    她接触了更多黄家底下的黑暗,也渐渐知道,她在殿试的那一日,就已经被黄信看中了。

    后来的刺客,朝堂的陷害,都是这个人逼迫着她,一步步往黄家走的计划。

    于是往上爬的时候,她见黄家欺男霸女,见官商勾结,见他府中的种种黑暗沉疴,以及杀人如麻,心中有了别的想法。

    她要黄家覆灭。

    她实在成长的太快了,快到最后,黄信发现自己寻来做幕僚的“刀”,马上就要反刺向他了。

    于是在那一天,她官拜左相,黄信设计了一场局,把她引到荆山湖。

    八百人命悄然埋在湖底,那是黄信对她的警告和束缚,也成了晏青扶日日留在心中的魔障。

    她表面对黄信更恭敬,私下却用了更多的办法,搜集所有的证据,又与废太子合作,有意无意地,把黄家的事向八王府透露。

    那个往年在九华山,救下她,教过她,后来又被她反手一刀“背叛”的人。

    晏青扶再次见到他,实则是成了黄信幕僚的第二年。

    她尚且不是万人之上的青相,站在长街之中,看他被万人簇拥回来。

    那时尚且知道他的身份。

    何其好笑,在西域之时她以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人,后来在大昭日日都能看见,偏生对面不相识。

    容祁本就有意处置黄家,有她暗中有意无意送过去的线索,很快抽茧剥丝,整个黄家如一盘散沙一样,被他们二人悄然算计了。

    而后她与废太子合作,将黄信杀死,又反手将所有嫌疑推到了废太子身上,自己干干净净地免了帝王猜疑,保下她。

    废太子自然对她恨之入骨。

    那时黄家的事情处理过,容祁就把目光放在了她身上。

    这个黄家曾在的时候,最倚重的女相。

    她借着黄家的权势一路高升,偏又在黄信死后,查不到一点端倪。

    容祁自然怀疑她。

    怀疑她,也厌恶她。

    二人便有了接下来,好一段时间,在朝堂上的针锋相对。

    晏青扶不欲与他多做接触,无非是害怕自己会露出马脚。

    她不知道怎么面对容祁,怎么与他解释。

    于是她处处退避,除了在朝堂之上的早朝,私下里,青相府与八王府就在一条长街,偏生整整两年,不曾偶遇过一次。

    直到那一日,南境水患。

    那时候帝王对容祁的猜忌与怀疑,已经到了必然要除去他的地步。

    晏青扶看的清楚,又偏生不忍他出事,更不想荆山湖事情重演,百姓受苦惨死,却只有帝王得了利。

    她于乾清宫内拦下容祁的决定,毫无疑问,容祁当面冷了脸,拂袖而去。

    又在深夜的长街将她堵住。

    那是两年内,二人第一次在长街单独遇见,那时晏青扶未曾想过,原来也是最后一次,她用这一世的身份,与容祁光明正大地在长街说话。

    偏生不是疏离的问好,也不是热络的闲聊,而是争吵。

    第一次,她撕开表面的平和,透出内里的锋利,与他在深夜的长街,激烈地争吵着。

    仿佛过往的谦让避退全都不曾有过一样,容祁说她以下犯上,说她奸佞自私,她欲要反驳,又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她没办法告诉容祁,不让他去南境是为了救他,是怕他被帝王算计,是不想他重走自己当年走过的路。

    可这话说出来没人信,反倒会把当年荆山湖的事情都翻出来。

    她默了声,任由一句“你学尽了黄信的虚伪自私,为一己私欲弃置百姓不顾”落在身上,面无表情拂袖而去。

    最终到底是他亲自去了。

    那也是那一世里,晏青扶与他最后一次遇见。

    他离开,皇帝病重,大昭内政上下落在了废太子身上,那时候她就知道情况要不好了。

    废太子将与她走得近的陆行和陆阁老通通调走,又反手算计了她一场,将通敌谋反的罪名,死死安在她身上。

    十二月的隆冬,大雪覆过,她跪于殿前,一次次叩首,未曾得到殿内传唤。

    雪盖了三层,整个皇宫寂静无声,偏生她的冤惨也喊不出,亦无人听。

    是废太子走出来对她羞辱过,又派人把她带回去。

    那一日,从东宫送来了毒酒。

    一杯毒酒穿肠过,灼热的,滚烫的疼痛,与当时瀛枝疼过四肢五骸也没什么区别,大昭朝最风极一时,朝堂之上唯一的女相,悄然死在了隆冬的雪里。

    死前的最后一刻,她模模糊糊之时想起了容祁。

    那时南境的水患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她想。

    他这一场平安无事地归来,回来之后得知自己死了,会很高兴吧。

    在朝堂之上,他最看不惯,欲要除掉的眼中钉,也有人替他处理了。

    可若是……你知道我曾经是你的小徒弟,与你曾在九华山待过一年最快乐的时光呢?

    容祁,若你知道这些,也会为我难过一二吗?

    可惜这些,她没有得到答案,阖眼咽了气。

    而在她死的第二日,南境之中治理水患的人得到消息,丢下一众臣子从南境骑马,为她千里赴京城。

    她留了话,要葬在郊外,葬在荆山湖一旁,要以后都为当时荆山湖惨死的百姓赎罪,未曾想到上天垂怜,兜兜转转,又予她一世命数。

    把她曾经被人夺走的,再一一还回来。

    她重生到了自己真正的身体里面。

    那夺了她身子的小鬼跌下山崖惨死,她魂转归来,隔着二十年光阴,又成为颜家的嫡长女。

    颜容沁是她,晏青扶也是她。

    这都是本就该她有的。

    那时她不知道,还以为是自己偷来的命数,于是侥幸地想。

    这幅身子家中有爹娘,有祖母,是个平平安安长大的贵女,她转世过来,往后半生,终能求得一点安宁与保护。

    她心中带着难得的轻松与高兴,坐上了颜家接她回去的马车。

    而后在走过长街掀开帘子之时,又被那人看见。

    马车载着她往河西走,路上遇见刺客追杀,她带着长夏跑下来,看到了郊外,唯一的马车。

    几乎是想也没想,她冲过去掀开了帘子,晕倒过去之前,她抓住了这人的衣袍,说出了与当年在九华山,一样的话。

    “救救我……”

    当年在九华山救过她的人,转世轮回又救了她第二次。

    两世三次,她遇见又费尽心思想要避开的人,像是冥冥之中有牵扯,最终都越走越近。

    直到这一世,她刚重生被人追杀,慌不择路掀开路边马车的帘子,一伸手,将整个大昭朝的高岭之花摘了下来。

    于是后来,赐婚,相认,三月之约,又渐渐相爱,似乎是那样水到渠成的事。

    当年无数次救过她命的人,终究在这一世,将她彻底从黑暗的沉疴与泥泞里拉出来,朝她伸手的那一时,后面亦护了她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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