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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切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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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又过了几日。

    薛闻笛因为那天种花,累得呼呼大睡了好久,直到今日早上才又神气活现起来。他睁眼,发现师父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他弄了张矮矮的竹编小床,一头一尾吊着,挂在自己床铺下边些。

    薛闻笛盖着被子,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屋里少了什么。

    师父不在。

    是这几天他都在睡觉,师父不打算带他出门了吗?

    薛闻笛想着,就爬了起来,套上衣服,从小床上跳了下去,出门寻薛思去了。

    倒也不是薛思不叫他,而是原本外出的两个徒弟各自回来了,身为师父,怎么也得去见见。

    薛闻笛溜到正殿,躲在柱子后边。最先看到的,是那熟悉的白衣,而后是傅及与曹若愚,中间有两个面生的,不知是谁。

    左边一个,一眼望过去比周围人都要白净许多,唇如涂丹,眼神清亮,笑起来嘴角有两个可爱的酒窝。但总体来说,容姿过艳,让人难免怀疑,他究竟有几分本事。

    右边那个,就在他的衬托下更显魁梧,浓眉大眼,一身豪迈气概。

    薛闻笛忍不住在想,要是在他脸上画上络腮胡,指不定张飞转世。

    “既已回山门,便安心修行。今日放你们一天假,各自休息去吧。”

    薛思说着,微微垂眸,似乎是发觉了角落里的薛闻笛。而对方也心有灵犀般地,感觉到他们这会儿应当是谈完了正事,马上就要散了,便又把自己藏藏好。

    “是,师父。”

    刚回来的那两个师弟应声,就与傅及、曹若愚两人一道离去了。

    薛思这才回了竹屋,薛闻笛也赶忙追了上去。

    及至屋前,薛思瞥了眼那一丛清雅的兰花,便摘了一朵,放在今日新换的清水里,道:“小楼,今日不方便让你出门溜达,就在屋里,陪师父读书吧。”

    “好。”

    薛闻笛不作他想,只是问着,“师父,那长得白白净净的是谁,另一个又是谁呢?”

    这次,薛思却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说道:“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薛闻笛不解,但并未追问,而是坐在案几上,由着师父给他扫扫,再翻开一本旧书。

    傅及与几个师弟刚经过观景台,准备各自回屋的时候,那个容姿殊艳的,忽然开了口:“二师兄,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发生?”

    “好玩的倒没有,只是师父说他找到大师兄了。”

    对方立马来了兴趣:“真得?长什么样?我怎么没见过?”

    “师父说大师兄不方便回来,只送了他一个泥娃娃,全当与我们碰面了。”曹若愚抢了话头,嘀咕着,“可是师父已经好几天没有把那个泥娃娃拿出来了,你和小师弟回来,他也没有带。”

    “哦?”

    问话的那个兴致高涨,“那你们就不好奇?”

    “好奇,但师父的事情,我们最好少管。”傅及劝着。他这个三师弟,最喜欢看热闹,尤其对师父的真实身份总是抱有探究的意味,这在他看来,略有些逾矩了。

    但三师弟本人并不这么认为。

    “我就是好奇这件事,而且,我们都是一个师门的,有啥好遮遮掩掩的?再说了,大师兄十年不见人影,我真是担心,万一回来的,是个胡子拉碴的怎么办?拉低了我们师门的平均水平!”

    施未如是说。

    他这一番巧舌如簧地撺掇,曹若愚和看上去老实的小师弟张何就率先附和起来:“那咱们就去看一眼,悄悄地,不让师父发现。”

    “走着!”

    施未大笑,径直折了回去,傅及拉都拉不住,无奈只好跟在他们后边,想着若是出了岔子,他还能稍微兜着点。

    薛闻笛正陪着薛思读书,就听见屋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其实傅及的下路一直很稳,步法轻缓,基本不会让人发觉,曹若愚便是差了点,今天在正殿见着的两个面生的师弟也不及他,因而再怎么隐藏踪迹,还是被薛闻笛听出了一二。

    “师父,我几个师弟都潜进来了,在院子外边。”

    他瞧着书上那几行眼熟的字,并没有意识到可能的“危机”。

    “那你去见见吧。”

    “嗯?”

    薛闻笛不解之时,薛思已经将他捧了起来,放到了窗台上。

    院子外边,一闪而过的几个人影匆匆伏下身,薛思权当没看见。

    薛闻笛被晾在了窗台上,也不敢乱动。好在薛思还知道将他的脸正对着屋外,这下,他可是看得清楚。

    几个人蹲在院墙外边,施未就轻轻搡了下傅及:“二师兄,你去支开师父,你最是勤奋好学,你去找师父,师父一定不会起疑。”

    傅及仍在犹豫,虽然在来的路上,他就已经将施未的计划听了个遍,但心下仍是觉得太过冒险,不妥当。

    施未小声求他:“二师兄,你最是关心我们了,你就去一小会儿,我们偷偷去瞧一瞧就回来,绝不给你惹麻烦。”

    “我是怕你们挨罚。”傅及微叹,“师父虽说从不惩罚我们,但这不能说明师父没有脾气。他能花十年时间找到大师兄,说明大师兄一定对他很重要,你们这样去偷,呃不是,去窥探人家的小泥人,不好吧?”

    “我们就看看,又不会缺胳膊少腿。”

    施未有些不服,还是曹若愚打了圆场:“既然二师兄不愿意,那我去嘛,等着啊。”

    话音刚落,他就蹿了出去,傅及扶额,只好也跟着去了。

    施未扒着院门,悄悄看了眼,发现窗台上摆了个没见过的竹编小人。

    联想到之前的小泥人,他不由地心生怀疑,这也是大师兄送的?毕竟师父可不会搞这种小玩意儿。

    思及至此,施未临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眼见傅及与曹若愚借着请教的名义进去找了薛思,便蹑手蹑脚,自以为不动声色地捞走了那个小竹人,藏进袖子里,又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

    薛闻笛如果此时能有表情,一定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救命,这个师弟是不是太过自信了点?

    他忍住不笑。

    在被施未“偷走”之后,傅及也因为紧张,表演力不从心,就决定临阵脱逃,他这阵脚一乱,曹若愚也跟着露馅,俩人索性破罐子破摔,一并跑了。

    四人再会合时,傅及死死盯着施未手里的小竹人,表情由震惊到不解再到惊恐,可谓是精彩万分。

    “你不是说你就看一眼?”

    他嘴巴半天没合上,施未笑笑,并不认为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我过会儿还送回去的,二师兄你别急嘛!”

    “不问自取,这叫偷!”

    傅及当真动了气,拉着他要去师父面前请罪,拉扯之下,施未也有点不高兴:“你那么当真做什么?我还能害了师父不成?”

    曹若愚跟张何夹在中间劝,怎么都劝不动。

    薛闻笛一点都不想劝,甚至还想笑,幼稚,一群幼稚鬼,等他恢复人身,一脚一个屁股。

    争执不下,施未直接嚷了起来:“这竹人是邪物!里边有阴魂,他在师父身边久了,一定有伤阳气,不信我证明给你们看!”

    薛闻笛一下愣了,啊?这师弟还能看见自己不成?

    别说他,在场几个人都愣了。

    傅及更是小心:“你当真?”

    “当真。”

    这下,师兄弟几个面面相觑。

    施未不像他们,初学剑道,便入了这山门。他是半路而来,来时就已经一身本事,背着把桃木剑,神神鬼鬼的,颇有点高深的样子。

    因此傅及也不敢拿他当师弟看,因为对方给他算过几次卦,次次都中,如今他说这竹人里有阴魂,他也半信半疑了。

    这世间,本就人鬼共存,有邪物附体也不是不可能。

    见傅及困惑,施未就知道他松动了,便也耐下性子,轻声细语地说道:“我布个阵,看看能不能把这里边的阴魂招出来,要是个不好的鬼,就地解决,免得惊扰师父,你看怎么样?”

    薛闻笛也心血来潮,他倒要看看,怎么个就地解决办法。

    傅及犹豫再三,终是同意了。

    师兄弟几个按照施未的意思,在无人的观景台上画下一个类似于五行八卦阵的东西,又折了些桃树枝架成篝火,将小竹人架在火上。

    施未从腰包里取出自己常带的一串铜铃,口中念念有词地围着那个小竹人跳大神,那舞姿简直可以说惨不忍睹,别说傅及了,就连曹若愚都没忍住,转过头去。

    薛闻笛起先没有太在意,但听着听着,就发觉,他这个师弟,似乎真得会念招魂咒。

    那是比较难的术法,一般只有自小修行仙道的入门弟子才有这基础学习,而施未这个半路出家的,竟也有模有样?

    薛闻笛一下提了心,宁心静气,准备一探这个师弟的底细。

    施未念着念着,眼神一动,曹若愚就给那桃木枝点了火,浓烟直上,熏得薛闻笛眼泪直流。

    就在此时,施未咬破自己的食指,一线血红划过铜铃,薛闻笛顿时感受一股外力侵袭,扯了他一下,但又很快消退。

    “还挺有本事。”

    薛闻笛夸赞,毕竟师父给他设的护身咒很牢固,能让他感受到这些许力量,施未已经很不错了。

    他计上心头,将计就计,竟真得轻飘飘跑了出来。

    曹若愚大张着嘴,眼看着那浓烟变成幽幽诡绿,直接吓结巴了:“三,三师兄!”

    施未见状,又在自己的剑锋上滴了两滴血,直接刺了过去:“孽障,还不现出原形?”

    “咦,这话怎么有点耳熟?”

    薛闻笛挠头,散开绿色浓烟,形成遮天大雾,直接把四个师弟困在里边,彼此不见。

    傅及最是谨慎,已提剑预警,他大喊:“层澜,无衡,云客,你们都在哪儿,还好吗?”

    三个人都不约而同从三个方位回答道:“我还好,你们呢?”

    曹若愚最怕这种,胆战心惊:“二师兄,我们不会惹上厉鬼了吧?我可不想死在这里呀!师父救命!”

    “闭嘴!怕什么?这点小意思!”

    施未是打肿脸充胖子,还在搞他的小把戏,薛闻笛浮在半空,翘着二郎腿,手指一弹,对方手里的铜铃竟是哑了声,根本没有动静。

    施未的额头渐渐冒出细汗,薛闻笛绕到他背后,阴恻恻地笑了两声,施未一回头,他又迅速隐入雾中,根本不见鬼影。来回几次,施未差点就崩溃了,也开始呜咽起来:“师父,徒儿知错了,救命啊师父!”

    倒是老实的张何,天不怕地不怕,坐在地上东张西望。

    薛闻笛见他那副泰然自若的样子,没什么意思,就不捉弄他了,转道去了傅及那里。

    对方虽说一直提着剑,警惕地在四周摸索,但其实根本走不出薛闻笛给他划出的范围。

    傅师弟倒是不错,但师父似乎一点都没教过他破解之法。

    薛闻笛沉思着,难道是想,等我回来再教?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顿时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

    薛闻笛想着,疲惫渐生,他还不能出来太久,不然有损根基,就收了术法,钻回小竹人里。

    施未再睁眼,发现曹若愚和傅及就在原地转圈,张何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他们。那桃木枝早就熄灭了,小竹人身上全是黑乎乎的烟灰。

    “玩够了?”

    一道清越的,又十分寡淡的声音从他们背后出来,四个人几乎是一模一样地打了个激灵。

    “师父。”

    他们低头,做错事的羞赧、被发现后的惭愧,还有被鬼怪吓得魂不守舍的委屈。

    薛思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自袖子飞出一根极细的银线,勾住薛闻笛,将他拉了回来,拎在手上。虽说他平常都没什么表情,但此刻的嫌弃,薛闻笛倒是看得清。

    “放火烧山,各记大过一次,去厨房烧水劈柴一月。”

    薛思淡淡地说完,提着薛闻笛就打算离开,傅及却在后边叫住他:“师父,那竹人恐怕被阴魂附体,我们几个刚刚都见过,好在师父您及时出现,才,才——”

    他忽然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

    薛思没有转身,只是平静地说道:“知道了,我会小心的。倒是你们几个,下次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傅及哑然,见薛思要走,又鼓起勇气问道:“那师父可有破解之法?”

    “自然是有的。”

    薛思不欲多言,提着昏昏欲睡的薛闻笛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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