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生日
已经是十月中旬,后几天有工作安排,周时粤下班后直接回十里云烟。
19号这天,傅奶奶给她打了电话。
老人家话里透着一股伤感,“粤粤啊,明天下班有时间吗?奶奶请你来家里吃饭,阿峥生日到了,他这几年工作忙,周末都在加班,都没好好过过一次生日,我年纪大了,也不能替他分担什么,只能在这些小事上让他如愿些,家里清冷,人多也热闹些。”
其实不说,周时粤也一直熟记于心,“奶奶我有时间,下了班就过去,您不用自责,现在都好起来了。”
一些承诺的话,现在也不好说。
老人家心情明显变好许多,话里都是兴奋。
周时粤当晚十一点就入睡,可在床上辗转反侧半天,也没能睡下,后来一看时间,已经快凌晨了,反正她不打算发祝福语,干脆强迫自己睡下。
隔天的拍摄工作,是在海边进行,下午才正式开始。
五点多的时候,天色开始暗淡,要的就是一种忽明忽暗的效果。
周时粤当时换了两套衣服,第一套是西装加半身裙还行,没那么冷,第二套的针织裙就有些漏风了,工作就是工作,也没办法要求什么。
她的头发还做过造型,烫成大卷,显得发量特别多,头发蓬松慵懒,那会儿她手上拿着仙女棒,烟花绚烂,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就是烧得太快,没多久一根就燃烬。
摄影师半蹲在地上,只觉得氛围感特别强烈,疯狂按下快门。
“对,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周时粤笑笑,“麻烦您到时候把底片发给我。”
摄影师比了个“ok”的手势,“来,看镜头。”
也就是当她转头的那刻,隔着七七八八的人群,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一个小时前,俩人还发微信,傅峥明问她在哪,所以这会儿来等她下班,男人孤零零地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右手举着手机在打电话,还瞥了眼腕表上的时间,但大部分时候,都是望着她这个方向。
其实,俩人已经在对视。
隔得太远,周时粤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
她举着仙女棒,在火花消逝之前,奉上今天最诚挚的笑容。
一场拍摄,就此结束。
换回自己的衣服,周时粤可以安心下班。
还没靠近,远远地就瞧见傅峥明身边多了一个人,正是黎舒,黎舒人脉广,特别是和这些大企的领导,在一些社交场合或酒会上总能聊上几句。
俩人看起来还挺热络。
周时粤都不确定自己要不要上前,还是在一旁乖乖等他。
正当踌躇之际,黎舒已经朝她招手,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模样,“海边风大,下了班怎么还穿那么少?年轻人要风度不要温度,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得后悔莫及了。”
周时粤身上是一件紫色毛衣,其实还挺保暖的,应该是领口有点大的问题,让人觉得不够厚实,其实她也是怕冷的,可能是这句话的缘故,她多少都感觉到了凉意。
“没事,舒舒姐,很快就回去了。”
黎舒搓了搓掌心,“那就赶紧回去吧,我还要再等会儿。”
说完,她和俩人告别,帮忙去搬设备。
海水浴场的停车场离得有些远,周时粤踩在沙滩上,脚步一深一浅,不敢走太快,因为怕鞋里踩进沙子。
那会儿已经六点多,崭新的一轮圆月悬挂在高空,乌云漂浮不定,也没能影响它散发出来的光辉。
这里不是热门旅游景点,夜里人少,周围充斥着万物俱籁的宁静。
谁都没先开口说话。
周时粤也不急,看了会儿漆黑的暮色,紧接着从包里掏出手机,许灼给她发了微信:刚刚有一个大帅哥在我们附近,好像是在等人,现在人不见了,可惜你没能见着。
许灼有两大兴趣爱好,一个是挣钱,另一个是看帅哥,经常刷各种视频,什么类型的帅哥都有,还时常和她分享。
周时粤瞥了眼身旁的男人,不用想都知道是在说他。
也给许灼回复:不可惜,不是说要去吃猪肚鸡,赶紧去吧,暖暖胃。
许灼:有道理,不能耽误干饭!
周时粤把手机放回包里,双手背在后面,大概是周围环境因素使然,好像很久都没这么散步了,有股惬意的感觉。
此情此景,好像总得说点什么。
“我今晚不想留宿,我要回十里云烟。”话到嘴边的“生日快乐”终归是没能说出来,周时粤只好改了。
傅峥明嗯了一声,“吃完饭就送你回去。”
等到老宅,菜品明显比平时丰盛许多,还有一碗长寿面。
傅翎霜在外地出差,没能赶回来,所以,今天吃饭只有四人在。
傅起元回来得比较早,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要送礼物一样,把礼盒大大咧咧摆在客厅,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傅峥明似乎不感兴趣,也没说要拆开来看。
老太太一脸慈祥,“今天要把长寿面吃完。”
满满一碗,还加有鸡蛋和虾仁,应该是出自老太太的手笔。
傅起元正好就在周时粤身旁,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么大一碗吃完都得撑了,哪里还吃得下其他东西,这生日过得也太寒碜了吧。”
所以,他一般都不在家里过生日,每次都是去和朋友花天酒地。
傅起元也不死心,多问了一句,“哥,等下还有其他节目安排吗?”
傅峥明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还不确定。”
老太太发话,“吃完饭时间还早,你要去外面和朋友玩我也不会拦着。”
周时粤默默坐下不插话,老太太还让她多吃点,说最近好像又瘦了。
周时粤都以为是她自己过生日,毕竟老太太对她比对今天的寿星明显亲厚多了。
等吃完饭,时间确实不算晚,八点多出头。
傅峥明当时接了一个电话,打完之后,还上了一趟楼,再下来,身上多了一件黑色的冲锋衣,臂弯处还挂着一件外套。
他把外套递给周时粤,“外面天冷,先穿上,现在送你回家。”
老人家在一旁看着,活脱脱像一个吃瓜群众。
周时粤没出口拒绝,把外套穿在身上,男人的衣服确实大,还长,遮过她的臀部,衣袖还要挽起来,有点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车子开到一半,傅峥明又接了一个电话,“在路上,刚上高架桥,晚点到,你们先玩。”
周时粤猜到,肯定是他的朋友。
过收费站的时候,车子减速下来,傅峥明朝她看过来,“先跟我去个地方,晚点再送你回去。”
“……”
周时粤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是在征求意见吗?倒像是在通知。
傅峥明又补充一句,“朋友聚会,大部分人你都认识。”
周时粤:“嗯。”
这种时候,她也没说什么扫兴的话,毕竟确实不想这么早回去。
等看到熟悉的街景,周时粤才知道是要去初荟,里头的商务包厢,她没去过几次。
还有门童泊车。
从大堂上去,再坐电梯,周时粤发现,自己心跳有些不规律,可能是因为即将要面对他的朋友的缘故。
傅峥明显然习以为常,还在手机上打字。
走到某间包厢外头,男人先敲门,估计里头太吵闹,没人听见敲门声,几秒钟的功夫,傅峥明已经把门推开。
周时粤跟着一块进去,还没看清里头的场景,只觉得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清,还有什么东西爆破,终归是出乎意料,她被吓了一跳。
慌乱中,有人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身后,男人的手掌宽厚温暖,一股热源在上升。
还听见他小声提了句,“手怎么那么凉?”
紧接着,震耳欲聋的bgm响起,一堆人在唱生日歌,参差不齐,显然没经过排练。
傅峥明心里多半猜出是谁起的头,音量都比平时拔高了许多,“先别唱了,把灯打开。”
岑清淮在黑暗中接话,“怎么样阿峥,惊喜吧,特意给你准备的。”
傅峥明说:“准备成惊吓了。”
不知谁手快,啪地一声把灯全开了,屋里瞬间亮堂起来,等众人看清门口的情形,眼睛睁得一个比一个大。
傅峥明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姑娘,本来就挺匪夷所思的了,更匪夷所思的是,小姑娘身上还穿着男人的衣服,一看就是傅峥明的,而且,俩人还十指紧扣来着!
这举止,要多亲密就有多亲密。
岑清淮更加惊讶,当即就问了一句,“从哪里拐来的小姑娘?”
问完之后,他就后悔了,因为他想起来,自己见过周时粤,那时是在阿峥父母葬礼上,阿峥还把人抱到休息室,后面安葬好骨灰盒,从山上下来那会儿,阿峥还全程牵着小姑娘的手。
只不过,眼下要是提起往事,那就是往人心口扎刀子,显然不合时宜。
萧则惊讶也少不到那里去,“这不是小十月吗?许久没见,越发出落得漂亮了,这要是在街上碰到,都怕认错人不敢打招呼。”
一众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周时粤才后知后觉抽手出来,刚刚确实有些胆战心惊,所以慌乱之中,她握住了傅峥明的手,还抓紧他的手臂。
刚刚的爆破声,是礼花炮,地上还散落着彩片,周时粤发现,傅峥明的肩头也有,已经下意识去帮他拍落。
这些人,周时粤确实大部分都认识,萧则也是傅峥明的发小之一,以前经常一块上下学,就是近些年联系确实少了。
她在这群哥哥中,年纪小了三四岁,名字又是谐音,所以有个外号就叫小十月。
周时粤还没搭话,傅峥明感觉到掌心空落落,已经转移话题,多少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下次别搞这些花样。”
岑清淮啧了一声,“我还好心办坏事了,你要是早说带人过来,我肯定不搞这么一出,都把人小姑娘吓到了,我赔罪行不行?”
周博崇大概就是最不惊讶的那个,“别杵在那了,先进来坐。”
林轻尘也在,挽着周博崇的手,没在旁边跟着起哄。
包厢里左边是一张吃饭的大圆桌,右边是休闲娱乐区,有台球桌,棋牌桌,还有唱歌的地方。
然后,周时粤就发现,自己像国宝一样,走哪都有不少视线投驻过来。
特别是,她刚在沙发坐下,岑清淮也一屁股坐在她旁边,这人,周时粤还有印象。
茶几上,摆着生日蛋糕,上面还有数字,正是“27”,零食果盘样样不少。
这个生日,傅峥明原本是不打算过的,岑清淮却没这么想,一年就一次,再说了,又不费时间精力,非要帮他操办,从昨天开始,就旁敲侧击让傅峥明把应酬什么的通通推掉,今天又打了好几通电话,说已经准备好了,就差他了,非要让他过来玩。
眼下,程序还没走完,总得走完再说。
岑清淮已经起身用打火机把蜡烛点燃,“阿峥,快,准备许愿。”
傅起元在这时小跑过来,跟着瞎起哄,“再把蛋糕帽戴上,仪式感要有!”
他过来,纯粹是凑热闹,蹭吃蹭喝,反正闲在家里也没事,明天还是周末不用上班,不嗨皮什么时候嗨皮。
当然,他也知道,这傻乎乎的玩意,他哥是肯定不会戴的。
确实,傅峥明不仅不会戴,连愿望都不想许,因为他从来不信这个。
周时粤就在他旁边,闻言朝傅峥明看过去,她眼睛向来明净澄清,这会儿还特别亮,眼里的希冀很明显。
傅峥明塞了颗巧克力软糖给她,心里无奈叹息一声,随即闭眼准备许愿。
岑清淮没想到这配合度那么高,连忙拿出手机录视频。
许完愿,吹完蜡烛,才算完事。
这蛋糕,也是一个仪式感,其他人没动,傅起元秉着不吃白不吃的原则,自己用刀切了一大块。
周时粤看他吃得尽兴,也有些想吃,岑清淮就是一个人精,看到她想动手,已经抢在前头,“这种小事我来就行。”
周时粤:“……”
岑清淮切了一块递给她,“这是植物奶油,吃多也不容易发胖,吃完哥哥再给你切。”
周时粤:“谢谢。”
岑清淮歪着头,“我可以喊你小十月吗?”
周时粤点头。
“我是阿峥的大学同学,咱俩也不是头一回见面了,我就不做自我介绍了,不知道小十月对我还有没有印象?”
周时粤说:“我记得你。”
岑清淮当即就拍了下大腿,“我就知道,像我这种有趣的人,肯定能让人印象深刻。”
萧则就看不下去了,“你还要点脸吗?小十月别理他,他就一神经病。”
岑清淮脸上的笑容都淡下去,“好不容易来了个小姑娘,你至于这么损我吗?”
傅峥明眼风也扫过去,“正经点,别扯些乱七八糟的。”
得,某人发话了。
岑清淮多少也收敛点,“小十月,会玩骰子吗?很简单的。”
感受到太过热情的周时粤:“……”
离得太远,周博崇朝他身上扔了块糖,“别带坏我妹。”
岑清淮就有些委屈了,“就一个小游戏,又不喝酒,怎么就算带坏了?”
傅峥明长腿交叠,背靠着沙发,一只手垂在周时粤身侧,当他身体往前倾时,俩人的距离倏然拉近,“要不然打麻将?我教你,以前不是一直想学?”
周时粤一怔,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难为他还记得,而且,她偶尔和连静一块出去玩,早就学会怎么玩了,就是技术挺烂。
岑清淮看热闹不嫌事大,“这才是要把人带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