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阮颂明显发现,自从韩其叫了她过去后,周围人看自己的目光瞬间客气了几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狐假虎威?
她走过去在韩其身前停下,克制而又客气:“今天的点心小七爷您想吃什么?”然后报了几个小吃和下午茶点心的名字。
韩其看着她,道:“你定。”
周围更安静了一分。
阮颂转头看周围的眼睛,她是来服务的,那自然要问问其他人的意见,听见她问,众人立刻纷纷摆手:“你定,你定。”
韩其一手正推开吭哧过来套近乎的长狗脸,听见她问,说:“不用管他们。”
果然真是霸道啊。
阮颂点了点头:“好的。”她一边快步走到咖啡厅的开放式厨房。
厨房里各类工具齐备,料理台上各种材料和水果一应俱全。
吧台里面正有两个咖啡师和面点师静候等待给她打下手。阮颂心里有点意外,又想起韩其的挑剔,心下了然,大概是想吃点外面没有的东西。一边想着,她放下了背包,接过崭新的厨师服穿到身上,再将头发尽数挽进帽子里。
开放式厨房,里面的动作外面看得清清楚楚。
韩其食指叩了叩桌面,示意众人回头。
阮颂的余光跟着那边动静扫过去。
韩其身旁总是有很多人。在外,他的慷慨谨慎和义气狠戾为他带来了的好口碑。这七七八八的一群人,衣着气质各异,既有丁文山这样衣冠楚楚的,也有衣着普通到甚至发白的,但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是生机勃勃,很精神的年轻人。
韩其在这群人里显然威信很高,的确,他这样的身份,在很多人看来,能以朋友的姿态对待他们,本身就是纡尊的高看。
外面渐渐又热闹起来,一群年轻男人在一起的常规操作,韩其带头组织拿着手机……团战游戏。
一个叫景田的年轻人手机太老只笑着坐着,韩其便顺手抛了个手机给他,一边很随意说出了密码。
这时候那瓦也哼唧了一声:“老大,我的手机也老得很,你看都带不动。”
韩其斜睨他一眼:“那你不要和我一组,踢了他。”
那瓦猝不及防:“……”
大家齐齐哄笑了起来。
阮颂收回目光,看着厨房里的材料,面粉,鸡蛋,黄油,洗净的水果,新鲜的肉类都在冰箱,精致的瓷罐里是各类复杂的酱料……
她提议:“今天给客人们做小吃吧。”
咖啡师和面点师闻言微微扬眉,眼眸深处显出一丝轻蔑,这些不上台面的东西,也配?
阮颂左右看了一下,还少了一样东西。也是南迈当地很少会用到的材料。
阮颂便低声向一旁的咖啡师如此这般说了一下,那咖啡师脸上微微显出有些不情愿的表情,但又知道阮颂是不同的,便忍耐着提醒道:“这个用来做点心恐怕不太合适吧,还是甜味的——我从来没听过……”
阮颂耐心道:“劳烦您,这还非要这一样材料不可。”
那咖啡师假笑了一下,沉下眼睑:“好。”然后去了,剩下一人鼻尖轻轻哼了一声。
阮颂不为所动,立刻开始准备另一样最简单的小吃。
她筛出面粉,麻利和面,然后取出冰箱里面的肉和虾。熟练碎肉,和馅,调味,备用。
接着将和好的面碾开,切边,这边准备好了,才是包馅。
那面点师显然也是见过的,有些惊讶又疑惑:“这是……抄手?”
阮颂摇头:“不是,是小饺子,碧丝白兔饺。”
水开了,一颗颗可爱的长耳朵小饺子滚了下去。
与此同时,阮颂捞出洗好的藕带,瞬间刷刷刷刷刷……面点师呆呆看着她的动作。
就像看一场表演。
被切成了细丝的藕带一均匀铺在了碧色的棕榈叶上,此时小饺子也差不多了。
阮颂捞了起来,过了一次水,然后一一摆盘。
微粉带着淡绿的藕带丝铺陈下,层次分明。
面点师还在发愣,在这之前,他在南迈街头看到的最抢手的小吃代表就是乱糟糟一团的杂菜沙拉或者炒的看不清原貌的虾条和浆糊一般的面条。
第一次看到用面粉做出的美食还可以保持这样的造型。
然后只见阮颂又取出小刀,飞速将一颗颗切碎的火腿肉点缀上小饺子的两边,这么一看,就真的跟一群可爱的小白兔似的。
“真……可爱。”面点师看着她,神色再无一丝方才的轻视。
一切准备就绪,阮颂这才出来,韩其正在游戏里一个关键的攻关,侧脸看她一眼:“好了?”
另一对抗组一见他说话,顿时趁机一哄而上,准备抓住机会挽救颓势。
却不料,游戏里轰的一声,偷袭几人瞬间血槽全空。
一声声扔手机的惨叫中,那瓦不甘心:“老大,你什么时候埋的雷?”
韩其勾了勾唇角:“刚刚你们都在看别地的时候。”
那瓦:“可那时你也在看啊……”
一局结束,碧丝白兔饺一盘盘端了上来,面对这个看起来小巧可爱的小东西,大家都先看了看,然后那瓦试探着夹了一个。
接下来……场面就不受控制了。
桌面的盘子空了以后,韩其的筷子还没放下去。
他慢慢哼了一声,声音却带着笑意:“畜生吗?你们。”
这时,只见面无表情的咖啡师拎着一个袋子回来了。袋子里白白的不知道什么东西。
众人望过去,见阮颂正取出东西,竟然是一块块肥猪肉。
那瓦皱眉说:“我不能吃太肥的,我血脂高。”
小差抗拒道:“我脂肪肝。”
只听那边慢慢熬制了起来,也不知道阮颂怎么做的,一块块肥猪肉最后消失了,变成了一盆清亮的油,那油脂冷却之后变成了雪白,就跟上好的奶油一般。
炸好的油渣脆脆的,洒上调料,香酥脆麻,闻起来便叫人胃口大开。
而那些炼出的油脂,先加水和进了面里面,合成了干油酥,再在里面包如豆沙馅,然后涂上薄薄的蛋黄液,用刀刻出简单的图案,再放进烤箱,撒上芝麻。
十分钟后,叮的一声,一朵朵花似的的花式酥就好了。精致,漂亮,喷香。色香味俱全。如同一道艺术品。
那面点师呆呆看着抽出来的带着热腾腾香味的精致花式小点心:“请问您之前是在哪里就学?”
阮颂带着手套将烤盘放好,道:“都是看着书自己学着瞎弄的——”
香气飘到沙发这边,刚刚还在嘀咕不吃油腻的两人就都改变了主意。
小差咽了口口水,很热情:“我去拿吧,这么多,也不好端。”
又一人忙也站了起来:“我也去,我手大。”
那瓦挤不出去,看着坐在外面不动如山的丁文山,忙道:“老丁,你那边近,你去。别让那俩牲口抢先——”
丁文山哼唧了一下,又哼了一声,还是站起来,向阮颂那边走过去。
这时候阮颂已带着两个助手端着东西走了出来,小差两人去接了助手的。
她两手端着托盘,带着雪白的厨师帽,帽子有点大,微微歪了,光洁的额头上露出一圈漂亮的发际线,和纤细柳叶眉呼应,越发显得那双眼睛亮晶晶黑沉沉,漂亮极了。
丁文山只得走向阮颂,阮颂也看到了他,她立刻露出了一个感谢的笑容,伸出一只手来。
丁文山突然想起一件非常要命的事。
他面色微微一变,立刻想要折身回去,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见阮颂跟个小太阳花一样,笑了笑,温声道。
“丁先……文山,这个你带过去吧。”
这个称呼一出,身后一瞬间来了一道强烈的注视。
再度受伤的丁文山:……我觉得要不大妹子你还是对我特别的客气一点吧。
他端着东西回到了座位旁,阮颂们刚走,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都拉长了声音叫他名字:“文山——”
丁文山立刻用眼神警告他们。
小差笑起来:“文山——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那瓦好死不死:“是啊,文山——你怎么有点怪怪的?”
丁文山果断翻脸:“是不是想同归于尽?小差你是不是想我把你上次刷老大的卡进游泳馆看闫老师游泳的事情说出来?还有你,那瓦上次假装给老大传话坑了人家十个手工蛋糕的事情是不是也不想保密了?……”
他的嘴立刻被捂住了,瞬间沙发挤作一团。
韩其看着挤成一团的几人一眼,目光移开看向独自在料理台的阮颂,起身去洗手了。
确认他离开的一瞬间。
几人立刻停止了动作,阿差:“感觉有点不对。”
其他人缓缓点头:“很不对。”
那瓦说:“这个小厨娘的确漂亮。”
丁文山缓缓点头。
小差警告道:“兄弟归兄弟。但是老大的墙角,不能动。谁要是让这好不容易开花的铁树枯了,我第一个不同意。”
丁文山一幅还用你说的表情:“知道了。狗腿子。”
那瓦安慰他:“别伤心,你又不是第一回了。哪年不得来一次,兄弟答应你,下回你看上的,我们绝对帮你。”
丁文山心有不甘哼:“说话算话。”他说完,立刻将桌上的那盘热腾腾的花式酥端了过来:“为了抚慰我受伤的心,今天这盘……”
其他几人立刻上手:“这个是另外一码事。”
哗啦啦一声,争抢中盘子掉在了地上,摔得一地,摇头晃尾的鲁克迈着优雅的步伐走过来,开始一个一个吃。
其他人:“……”
~
韩其走到了厨房,料理台已经收拾得七七八八,阮颂正在洗手,见他半伸着手过来,一下明白过来。
她让开一个位置方便他洗手。
台上旁边的盘子里,还有一个小小的爱心形状的花式酥。
颜色看起来不太一样。
“这个怎么看起来不一样。”韩其问。
阮颂看了一眼:“这个是最后一个,我放了一点焦盐,是咸的。”南迈当地的口味偏酸甜更多,咸咸的点心受众不大,但阮颂喜欢。
“听起来不错。”韩其手上是泡沫,眼睛却看着那花式酥,仿佛某种暗示。
这时,一只叉子突然递了过来,是韩其的同伴,他将叉子递给了阮颂,话却是对韩其说的:“老大,那不如试试。”
韩其洗手很慢,每一根手指都仔仔细细,听见建议,他慢慢嗯了一声。
这个意思……
同伴用含笑的目光催促阮颂,阮颂迟疑了一下,真的叉起那块花式酥,伸向韩其。
见状那人开心笑了一下,扯过旁边一张纸,一边擦手一边走,向其他人眨眼睛。
洗手池的水哗啦啦的流着。
韩其的手还在水中,他转过头来,看着伸出手来的阮颂,就在他将要张嘴的时候,阮颂的手停下了,她微微一笑,叉子插着花式酥递向他手的位置,停下。
是客气而又狡黠的做法。
“小七爷,您试试。”
韩其忽然懒洋洋笑了一下,他一手按在水龙头上,另一只湿漉漉的手伸出来,直接握住了阮颂的手,然后就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低头咬了一口花式酥。
他手上微凉的水顺着她的滑落滑向手腕,又顺着手腕滑落到手臂。
那水是微凉的,但他的手却是滚热的。
他吃完了那块花式酥,松开了她的手,评价道:“味道的确不错。”
~
外面的大厅,一群人为着最后剩下的几块点心相互折磨。
男人对于胜负欲和争夺总是充满好胜心的。
“别抢了。国文课不是有什么诗吗?不如来背诗词,谁背的一首谁就吃一块。”
丁文山一下活了过来:“我会咏鹅。”
小差:“我会静夜思。”
……
最后剩下的是刚刚拿韩其手机的年轻人,他在这一群人衣着上格格不入,但他却是里面书卷气息最浓的,他便慢声背起了长恨歌。
这样的长诗,他一一背来,作为南迈本地人,华语便带着一种特有的既短促又拖长的音调,背诗起来,倒也相当益彰。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
那瓦在一旁忽想到什么似的笑:“我看是韩家有女初长成——”他说了一半忽意识到这个玩笑有些轻浮,生生顿住,小心回头,众人也都余光看了韩其一眼。
年轻人清扬的吟诵中。
只看韩其站在半人高的料理台前,看着前面阮颂微卷的黑发小小的手用力搬着烤盘和工具出神,又像是在听着旁边没有尽头的水流声,神思早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去。
丁文山忽然沉默了一下,知道自己再无任何可能了,他最后长出了一口气:“挺配。”。
他想起很早之前听过的。
“如果只是喜欢一个女人漂亮的脸,喜欢窈窕的身姿,那就跟喜欢车和狗一样,过一段时间,腻了,忘了,没有了就没有了。但要是是喜欢种心疼一个人,那就是完全不一样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