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韩其回到春舞川的别墅时管家冬姐已安排提前放好了洗澡水,他在绵密泡沫中渐渐松软,顺手端起旁边的酒杯一饮而尽。
宽敞的房间里,落地窗前白纱翻滚,间隙能看到南迈深夜带着淡红的夜空。
一只米色喀布尔犬长嘴长发跑进来,它腿上和身上的毛都做了打理修剪,只留下头上的长发扎成一个小辫子,辫尾束了一个小蝴蝶结,看起来如此漂亮而又华贵。
这是韩其母亲以前养的狗的后代,陪着韩其长大的。
狗将从一个外面捡到的漂亮塑料球吐在地上,看着韩其摇尾巴邀功。
“鲁克。”韩其看了一眼地上的球,叫它。
狗不过去,反而坐在了地上。
“我这回不泼你水,过来。”韩其柔和了一点声音。
狗看了看他,试探着慢慢走过去,果然韩其没动,它胆子大了两分,毕竟还是太久没有见主人了,再上前了一步。
韩其伸手摸它的下巴,舒服中狗仰起头,吭哧吭哧伸舌头,然而下一刻,水顺着它的脸落到了脚上。
狗一下跳起来,受骗的模样看着韩其。
韩其看它那人一样委屈的脸,忍不住笑起来:“怎么每次被骗?不长记性。”
狗低声嗷了一声。黑沉沉的眼睛看着韩其。
恭敬,节制,漂亮,带着小小的狡黠,那一瞬间的眼神,他心里微微一动,眼前闪过少女那双乌沉沉的眼睛。
不,不对,她怎么可能和鲁克比——
看着看着,韩其脸上的笑停住了:“你要干什么?”
他左右去看浴巾,严肃道:“我警告你,你要是敢……”
话音未落,狗直接跳进了浴缸。
……
冬姐要将鲁克拖出去的时候,鲁克使劲挣扎着不肯走。
韩其揪住狗脸,冷脸看它的眼睛,狗眼睛里面都是乖巧和依恋,还有货真价实的喜欢。
“别跟我来这招。”
狗伸出舌头,乖巧想舔过去,被韩其两根指头夹住了舌头尖。
他哼了一声。
“下不为例。”
~
房间里已一塌糊涂,到处都是人和狗脚印。韩其去了二楼的半露天小餐厅,等着工作人员收拾。
风从花园吹来,南迈的夜风带着淡淡海味。
院落中有大片的凤凰花树,夜幕中含苞欲放,赤红热烈。中间夹杂着一棵光秃秃的木棉树,木棉花。
韩其走到料理台,先净手,取出一只漂亮的骨碟。
旁边的水箱养着九只漂亮的海鱼。他从里面捞出来一条不大不小的,将鱼按在平整冰冷的砧板上,另一手握住锋利的小刀,麻利地切开鱼皮,清理鱼腹,然后将白嫩的鱼片肉一片一片起开,厚薄相同,晶莹剔透。
那鱼虽死,却还头尾摇摆个不停。
刺身做好,用尖头筷子夹起,一点点芥末酱油。
堪称人间美味。
他看着那翕开张合的鱼嘴,又夹了一筷子,唤躲在门后的鲁克:“过来吧。”
鲁克这回学乖了,慢吞吞走过来,它新吹干了头发,长长垂下来,柔顺漂亮极了。
吃了一口,它舔着舌头眼巴巴等着。
“贪心。”韩其骂,却又伸手夹了一筷子给它。
贪心的又何止是狗。
关于韩费凡的事情,母亲陈缪的确什么都没亲口对韩其说,但并不代表韩其不会查。
当年,韩费凡来南迈花光了全家甚至弟弟娶媳妇的钱,来时一无所有,连个歇脚的棚户都租不起,后凭借救了陈缪的机遇,成了她的私人保镖。
他很聪明,死死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
陈缪后来在回忆中眷恋的那些美好回忆,或多或少是以韩费凡的卑微匍匐而来的。陈缪图韩费凡对她好,却不知道,对彼时的韩费凡来说,所谓的好啊、尊严啊、甚至舍命相护的爱情都是他拿来赌一把的资源。
韩费凡赌赢了,成功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婚姻和宝贵资源。却又并不满足于此,或者从头开始,他的目标就不仅仅如此。
至于今天韩费凡那场苦情戏中提到的结扎手术,韩其冷笑了一声,那是当年陈缪发现韩费凡在外偷吃还让那个女人怀孕,他自己作为赎罪主动去做的。
他先逼着那个女人流产,又跪在陈缪面前指天发誓:“如果我韩费凡再对不起你,叫我韩家断子绝孙。”陈缪哭着捂住了他的嘴,却不知道这时候韩费凡已开始准备离婚材料了。
最后桩桩件件,都变成了陈缪的逼迫。pua技巧娴熟至极。
同样是男人,韩其太知道男人在想什么。母亲死的那个下午,他站在icu窗外,看着她手腕一道道伤疤,看着心电图变成直线,一切就跟这尾只剩骨架的鱼,清晰,丑陋。
鲁克吃完了又舔嘴望着韩其。
韩其笑了笑,他转头看向那鱼缸中还剩下的八尾鱼,目光渐渐阴鸷。
“一条一条,慢慢来,不急。”
东姐站在门口,很和蔼地回复说房间收拾好了。
韩其微微颔首,洗净了沾着鱼血的手,将刀放回原位。
进房间的小客厅里,挂着各色名画的墙上,中间夹杂一张陈缪年轻时的照片,照片中的女子活泼俏丽的女子仰脸笑着,青春动人。
报复一个人,向来最好的方式,便是夺取他最珍视的一切,摧毁他拥有的所有,碾碎他即将获得的希望。
韩其忽然有点好奇,如果韩费凡看着自己曾费尽心思苦心孤诣创造的一切,在他手上土崩瓦解会是什么表情?
~
韩其今夜的到来影响的不只是韩费凡。
此刻的老宅主卧里。
晚娜心神不宁,晚上洗完澡涂抹颈霜,镜子里面的女人保养得宜,暖色灯光下仍旧称得上一声明丽,但脖子上几道痕迹却还是暴露了年纪。长期的是试管和生育准备压榨了她太多的精力和健康。但是很可惜,即使付出这么多,仍然没有一次成功,要不是她还有个女儿。
……幸亏她还有个女儿。
但韩其如果顺利回来韩家,韩真真一旦出嫁,就冲着当年她在韩费凡离婚上面做的那些事,韩家怎么可能还能有她的位置?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今天十二号,月事还没来,说不定这一次能成……
但要是怀孕了,起码有近一年不能陪韩费凡。男人的生理需求这件事,她体会太深,连盛况时的陈缪都做不到,她可不信自己能有魅力让韩费凡为她守着。
她摸着摸着,只觉肚子上面好像真的鼓出来一团肉跟真的怀孕似的,心里越发不安,便抬头叫周妈。
周妈是负责家里衣服清洗熨烫的,晚娜叫住她,低声问:“这两日给老爷洗衣服,可又有看见什么?”
周妈左右看了一眼,便从包里摸了摸,好一会摸出一根长头发,低着头递过去,晚娜一看,顿时面色一变,一面给了她一把零钱,一边拈了那根长发过来。
很长的黑发,很直,一看就是属于一具年轻的身体。她坐在位置上仔细看那根长发,几乎能想象出那年轻姑娘的模样,渐渐生出切齿之色。又过了一会,却又叹了口气,沉默起来,忽的,她向周妈:“去把阿颂叫过来。”
阮颂走进来一瞬,晚娜目光一定,细细从她的脸一直看到阮颂的头发。
眉头再度微松。
脸上也开始显出和气的神色:“阿颂,你多大了?”
阮颂低头:“十六。”
“不是十六吧,马上就要十七了是不是?我记得你比真真小一点,她上上月满十七。真好啊,这么年轻。”
阮颂没说话。
晚娜又说:“咱们南迈的姑娘十七就可以结婚,你也不小了,等后年真真毕业了,你也该为自己打算了。”
阮颂有些意外抬起头。
晚娜笑问:“还是,你想一直待在这里吗?”她的音调在这里上面顿了一下。
一直呆着?能在韩家一直呆着的方式只有一个。
阮颂脊背慢慢僵硬,她放缓了呼吸,让脸上露出疑惑又不安的无辜表情,渐渐带了委屈:“是夫人觉得阿颂什么地方做的不够好吗?……想阿颂走了吗?”
晚娜见阮颂那呆呆的样子,看起来真是简单到了极点,叫她无端端想起当年那个同样天真的陈缪,当年在看到自己跪在地上的时候,也是这个表情。那时候陈缪一手抓着韩费凡,一边颤抖着问晚娜:“怎么可能是怀的我们家的孩子呢?”我们家?那都到了那时候,陈缪还是以韩家人自居。
过了两秒,晚娜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瞧你,这胆子怎么这么小。吓得脸都白了,真是小孩子气,去吧,给我熬一碗银耳莲子汤,熬好送过来。”
阮颂这才“一脸不安”地去了。
晚娜看着她的背影,年轻的姑娘身段亭亭玉立,细细看来如此动人。假以时日,如果让她□□一下,那还了得……毕竟,如果真的韩费凡身边非要有新人暂时接替她做某些事,那一个知根知底的而且又没有能力反抗的是最好的了。
只是,这孩子到底还是嫩了点,一团稚气,不谙世事。
还得看韩费凡的想法。
她垂眸,心情略微平静了些。
韩费凡回房,晚娜将灯仍点的亮,门也不肯掩,她迎上去,替韩费凡脱衣服,手不安分隔着衣服移动。韩费凡今晚心情不错,见状也起了性质,谁知刚刚挨过去,晚娜轻轻按住他的手:“别的,我这两日身上没来,也不知道是不是……”
韩费凡有些意外:“更年期不是这么早吧?”更年期时女人就会开始绝经。
晚娜气得心口一堵,又不敢发脾气,只委屈柔声:“是怀孕啊。我上回不是吃了那玉龙寺的泉水了吗?最近感觉身体困困的。”
韩费凡扯她衣服:“别那些有的没的。”他身体覆盖上去,将她按在了妆台上,晚娜终究是由不得,只好恳请他轻些。
“这就受不住了?”韩费凡看着镜子里那艳丽的脸和落在桌上的白兔,声音不觉低哑了两分。
晚娜眼里微微一动,笑看着韩费凡,将自己弯曲成更动人的模样:“老爷的身体自然是好得很——那以后想不想多一个人为您……”
曲意奉承的时候,再过界的事晚娜都为韩费凡做过,这具开发到了极致的身体阈值太高了,想要新的刺-激也很正常。
韩费凡不疑有他,只扶住她的腰,叫她说不出别的话来。
他在极为情动的时候,脏话浑话就从骨子里冒了出来。
“骚娘们,又有什么好推荐吗?……你可真是不让老子省心,呵,今天怎么闷着不肯叫,小骚-货,是又憋着什么坏?”
晚安只是死死咬住嘴唇,不肯发出一点声音,惹得韩费凡更加卖力。
她竖着耳朵,就在韩费凡即将突破的时候,她忽然微微一动,一下转过了方向面向韩费凡,在韩费凡短暂的错愕声中,她用很亲切的声音向门外大声而又自然道:“不用敲门,送进来吧。”
然后勾住了韩费凡的腰,重新拥有他的瞬间,晚娜用唇堵住了他的唇,叫他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