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少年
那一巴掌呼上去，萧净觉得自己可能命不久矣。
他静静地等着那黑东西被激怒后也给他一爪子，但是他提心吊胆大半天，那黑东西好像并不打算还回来。
萧净自觉不能坐以待毙，手掌接触到地面，他微微一顿，这个手感。
黑暗中看不清那黑东西，萧净胆子也大了些，他捻了一点凑到鼻间嗅了嗅，是燃磷草。
他之前在书上看到过，这燃磷草生长于潮湿的洞穴，却可用以燃火，即便是空气稀薄的地方，亦能长时间不灭。
萧净伸手在地上摸了摸，找到两块石头，他谨慎地摩挲了下，确定这石头上也沾染了燃磷草的种子，他吸了口气，忍着掌心的剧痛用尽力气敲击两块石头。
果然，石头上火光一闪，脚下的燃磷草顷刻燃起来。
原本漆黑的山洞猝然亮了大半，萧净小心避开火势，试探着往前边看去。
嗬，这黑东西也太丑了吧！
外形似牛，蛇尾褐麟，火光映照下，看它似乎只有一只眼睛。通身漆黑，似乎还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霭。萧净动了动鼻子，确定那股子腐烂味儿就是从它身体表面传出来的。
不过，萧净的注意力被它的尾巴引去，他微微蹙眉，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那黑东西的尾巴像极了他上次昏迷后梦境中看到的那条巨蛇。
不仅如此，他总觉得还有什么地方也见过。
“吼！”
黑东西被火灼了下，它低吼了一声，又往旁边挪了挪，壮硕的身体意外的灵活，谨慎躲过火势，萧净眼珠子一转，心生一计。
他慢慢站起来，扶着岩壁，手里捻了燃磷草，一边往外挪动，一边点燃脚下的。
效果不错，漆黑的山洞越来越亮，脚下的燃磷草将那黑东西困住，庞然如小山的身子几乎能碰到洞顶，一看萧净往外挪动它倏忽躁动起来，一次又一次试图越过肆虐的火，但每每被灼烧到时惧怕地缩回去。
萧净越来越接近洞口。
就要逃出去了！
但是身后的吼声越来越大，黑东西好像很焦躁。
不知怎么的，萧净心中总觉得不大对劲，他脚步一顿，扭头看了眼。
结果就见那黑东西竟然疯了一样地越过让它惊惧的火，身上的黑雾烧灼起来，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但这已经不重要了，萧净立刻转身往外跑。
“吼！！”
终于逃出洞口，萧净慌不择路一头扎进密林，他不敢往后看，却知道那黑东西还在追他。
身上的疼痛加剧，脚腕更是错了骨，他一瘸一拐，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林子里乱窜。雨还在下，雨水落到身上，伤口像被又一次被撕开，萧净咬牙，拼命往前跑。
他忽然顿住。
老天是不给人活路了吗？！
为何这里会有嗜人兽？
密密麻麻足足有十几只，而且远远超过寻常大小，每一个都高逾三米，虬结的肌肉像是膨化过似的，腰眼处的眼睛赤红如血，加上尖利的犬齿，萧净后悔得要死。
早知如此，还不如被那个黑东西一口吞了。
据载，嗜人兽残忍暴戾，对猎物都是先咬破喉咙，让其在无望中慢慢流干血液，然后再赤手撕开胸腹，一点一点蚕食。
“桀桀……”
萧净攥紧手里地干枝，在第一只扑上来时就地一滚，险险躲过一爪，看准时机，手中的干枝狠狠打在嗜人兽腰眼处。
嗜人兽弱点在腰眼那双眼上，萧净也是算准时机才有机会回击这么一下。下一刻干枝被其反手抓住，萧净避之不及，直接被甩飞，重重砸在地上。
“呃，”萧净腹中翻涌，一口鲜血吐出，他不过六岁，哪里能承受住这一击，眼看就要丧命于嗜人兽手下，忽然空气中裹着一股腥臭扑面而来。
萧净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心中只闪过一个念头。
死在黑东西手里总好过被十几个嗜人兽撕成肉条。
萧净身上很痛，他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他回到大学时。但是这个梦并不美妙，梦里他被逼着一遍一遍地体测一千米。
跑道两侧是他的同学，老师，竟然还有萧之儒夫妇，就连宿阳枕玉他们也在。
他糊里糊涂，很想停下喘一口气，却不料身后忽然出现十几只嗜人兽，个个张着血盆大口，连那黑东西也越来越近。
萧净张嘴要喊，脚下一软，直接倒地。
入眼就是嗜人兽扑过来的景象，萧净心尖一跳，猛的惊醒。
“醒了？”耳边有人声，萧净下意识去看，就见一个少年背对着他。
萧净有些茫然，他慢慢爬起来，往四周看去，才发现自己躺在河边一块青石上，身上的伤口被上过药了，衣裳虽散乱，却没有其他的外伤。
“你救了我？”萧净蹙眉，“你是谁？”
那少年回头，萧净一愣，“是你？”
他怎么也没想到，救他的会是拍卖会他救下的那个少年。
“你先前救了我，这一次算是扯平了。”说完他拧干衣摆上的水，萧净才注意到他身上的血，“你受伤了？”
少年挑眉，“你看像是我的血吗？”
果然，入目之间，少年衣裳上的血是黑色的，他更是惊异，“那些嗜人兽都被你杀光了？”这少年瞧着也只比自己大两三岁。
“一时不慎，跑了两个，不过……大概也活不久了。”少年说得轻描淡写，萧净却是一脸震惊，饶是枕玉他们杀那些嗜人兽，也不会这样容易。
“那你可曾见一个庞大的黑东西？”萧净试探着问。
少年被他问得一滞，“黑东西？”
“嗯，”萧净比划了一下，“像座小山似的，牛身蛇尾，通身黑魆魆的，还臭烘烘的。”
少年脸色微变，“很丑？”
萧净迅速点了好几下头，“又丑又臭！”
他好似十分怨念，“若不是它突然将我从客栈掳到这深山老林，我也不至于这样狼狈，还险些被那些嗜人兽撕碎。”
萧净自顾自埋怨，少年却始终不言语，他好奇凑过去，“你怎么不说话？是没发现那黑东西吗？”想了想他还拍拍胸口，“不过幸好你没见到，否则我二人大概就要惨了。”
“如果说，那……”少年顿了顿，“黑东西是来救你的？”
“怎么可能！”萧净摆手，“我这一切可是拜他所赐，若我好好待在客栈，怎会经历这一切，”说着他看向少年，“送佛送到西，你能送我回那客栈吗？”
有求于人，萧净很是乖巧，但少年是见过他的另一面的。
“一命换一命，我救了你，已经还清了。”少年先前还很好说话，但自从萧净提过黑东西后他就没什么好脸色。
但萧净只当这人性子如此，并不甚在意。
他掌心还有伤，一动就疼，“叔父他们肯定担心极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你都救了我，也不差这一截了”他往四周看了看，“深山老林的，都不知往哪里走才能下山，有没有别的嗜人兽。”
“与我并无干系，”少年很是无情，擦干手上的水就往林子走。
萧净立刻跟上，嘴里碎碎念，“我之前明明救你两次！”
少年头也不回，“怎么算的两次？”
“拍卖会救下你是一次，将你送出五方城是一次，”萧净摆明了要胡搅蛮缠，“你救我救到一半，若是我之后在下山的路上再遇到危险死了，那你就不算救我。”
“一次换一次，我亏了。”
少年脚步一停，萧净不慎撞上去，结果换来对方一瞪。
若是往常，萧净肯定要怼两句，但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只能委委屈屈跟个小媳妇似的，嗫嚅道，“你上次还骗我……”
少年更是莫名，“我骗你什么了？”
“名字是假的，人也是假的，”萧净看他一眼，少年被他看得一愣，像是自己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你早就脱身，留点灵力戏弄于我，”萧净怨念不已，“枉我还想和你交个朋友，”花光了老婆本，最后还叫人溜了，真是一桩赔本的买卖。
少年受到这些控诉，一脸无语，“你我素不相识，我为何要据实以告，更何况你也未曾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叫萧净！”萧净回得极快，少年眼皮子一跳。
萧净更来劲了，“你看，我连名字都主动告诉你了，你却连带我离开这里都不情愿，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就这么难吗？！”
他往地上一坐，不忘扯住少年的衣摆，“世风日下，以怨报德，我小小年纪，就要感受这世间的冷暖，真是难过啊……”
嘴里说难过，但少年确定自己没有从萧净脸上看到一丝难过。
他算是明白了，这家伙就是个小混蛋！
“行了，别嚎了，我送你下山。”少年将萧净的后颈拎起来，像拎小鸡一样。
萧净手脚扑棱了一下，求饶道，“你先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脚腕不疼了？”少年瞪了他一眼。
萧净动了动，“嘶……”还是很疼。
可是这样的姿势好尴尬呀，萧净往他侧脸上瞟，“我慢慢走，没事的。”
少年停住，萧净面上一喜，这人还是能商量着来的。
结果下一刻他就心惊肉跳，这人直接将他往上一抛，然后身形一动，萧净稳稳被他接住。
“你要背我下去？”
“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