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第四章
她没有戳破,伸手探向他的额头,随着温热的触感传来,小家伙嘴唇紧得更紧抿,睫毛颤动的频率也瞬间加快。
简初桐差点没忍住笑出声,不过药还是要喝的,醒了正好可以让他自己张开嘴巴,不用她一勺子一勺子撬开。
简初桐将桌上的药端过来,坐到床边上,假装叫醒他,“小家伙,该醒醒了,要喝药了哦。”
话音落下,小家伙的身体一僵,好半晌他才睁开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紧张又怯懦地看向坐在床边上的女人。
简初桐担心他会害怕,解释道,“我叫简初桐,这里是安阳村,昨日在镇上的一条巷子里救了你。这里没有坏人了,所以你不用怕。但是你身体受了很严重的伤,所以要喝药,这样身体才会好。来,张嘴。”
说完对方也没有出声,她试探着将盛着乌黑药汁的勺子抵至他唇边了。
小家伙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看,沉默了片刻,听话地张开嘴巴。
简初桐一勺又一勺喂他喝完,摸出一枚医馆伙计送的饴糖,塞进他的嘴巴,又摸了摸他的脑袋,微笑着道,“真乖。”
小孩从昨日起就没吃过东西,趁着他吃糖之际,简初桐到厨房舀了一小碗白粥。
耐心地喂他吃完,简初桐帮他把嘴巴擦干净,“可要去如厕?”
话落,他小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波动,只见他咬着唇,一脸羞赧地摇了摇头。
“你的伤口不宜多动,否则容易崩开。既然不想去,那就睡吧。”简初桐帮他掖了掖被子,声音温柔地说道。
原本是打算问他家里人的事情,不过见到他醒来之后虚弱的状态,她觉得还是等他将身体养好一些再说吧。
从屋子里出来,简初桐又钻进了厨房,处理昨天那一个木桶的羊乳。
她将厨房里的大锅洗干净烧干,然后把羊乳倒进去,再将特意从医馆买的杏仁放下去一起煮。
烧滚后简初桐尝了尝,羊乳带的腥膻味已经没有了,她把杏仁都捞出来后,又盛了三碗羊乳出来,余下的留在锅中用小火慢慢熬至浓稠状。
然后加入先前买的糖,不停地搅拌,防止粘锅,随着时间的流逝,锅里的羊乳和糖逐渐变成奶黄色,奶糖香味开始从锅中散发出来。
直到锅里的羊乳和糖变成需要用力才能搅拌得动的糊糊,简初桐才将它们盛出来,放至案板上压成方块,再静等它冷却。
这时,已经中午快接近下午了。一直在干活,简初桐饿得饥肠辘辘。
早上煮的白粥,剩的最后一点已经给小家伙喝完了,想喝的话要再熬,不过粥不经饱,她下午想到山上找点柴火。
简初桐从橱柜的袋子里舀一海碗白面,加温水揉成面团,趁着醒面的功夫,她到后面的院子里摘了一根茄子,洗干净切成条状,泡在清水中。瘦肉和小小块肥肉剁碎成肉末,用酱油和油盐腌制好。
锅烧热倒油,茄子下锅翻炒至变色变色,加入适量肉末一起翻炒,浓郁的香味从厨房散发出来。
陆嘉之是被饿醒的,醒来便闻到一股让人垂涎欲滴的食物香气。
屋子外边传来锅铲相撞的声音,宿醉的头痛使得他太阳穴一突一突地。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香味越来越浓烈,越闻越饿,他终于忍不住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
简初桐正在煮面疙瘩,没听到陆嘉之打开门的声音。
她将煮好的面疙瘩捞到碗里,加肉末茄子搅拌均匀,雪白透明的面团瞬间染上了酱汁,色相俱全。
忽然一阵奇怪的味道飘来,简初桐皱着眉头用鼻子嗅了嗅,很熟悉的味道……还未等她想起,身后便突然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简初桐被吓一跳,飞快回过头,陆嘉之脸色苍白,头发、衣衫凌乱,一副虚弱又颓废的模样站在后面。
她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脯,真是人吓人吓死人,忍不住抱怨道,“你走路怎么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陆嘉之拧眉,没有回答问题,而是用探究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简初桐被看得浑身鸡皮疙瘩泛起,心里一个激灵,暗暗叫糟,刚刚被吓到她忘记用原身说话的语气了!
该不会被陆嘉之看出来什么了吧?应该不会吧?
她内心纠结,正想着要怎么解释,又听见陆嘉之问道,“那是什么?”
他语气平静,仿佛刚才那一眼是她的错觉,简初桐松了一口气,在心里提醒自己,以后一定要小心,她可不想被当做妖孽烧死。
发现他的视线落肉末茄子面疙瘩上,简初桐灵机一动,学着原身说话的语气,“这是茄子肉末面疙瘩,你读书辛苦了,特地煮来给你补补身子的。”
才怪!
这是她忙活了大半天后,做来犒劳自己的!
她心如刀割,将装着面疙瘩的大碗递给陆嘉之。幸好多做了一些,否则就真的只能眼巴巴看着他吃了。
陆嘉之夹了一个放入口中,眼睛倏地一亮,接着一口一个、一口一个……
等他反应过来,大碗已经见底了,只剩下孤零零一个在碗底,然后将视线落在简初桐的碗里。
简初桐:“……”
她装作没看到,一声不吭加快了咀嚼的速度,然后打着饱嗝把碗一放。
陆嘉之抿唇,沉默了一瞬,吃完最后一个,学着简初桐的模样把碗一放,理直气壮地说道,“给我烧水,我要沐浴洗漱。”
简初桐:“???”
听听,这是人话吗?
她故意说道,“听你的同窗说,你院试落榜了,即便如此也不能酗酒,若不是你同窗人好,此时你不知睡在哪条大街上呢!”
陆嘉之神色蓦地变得十分难看,满脸恼怒地说道,“就算落榜了又怎样?难道你也要像他们一样看不起我?”
“那倒是没有看不起你。”简初桐摇了摇头,神色如常。
他眉头一松,脸色和缓了些,刚想说话,只听简初桐又道,“只是,以后我不会再帮你洗衣、整理屋子了,你需要什么就自己动手。”
陆嘉之:“???”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目光中带着愤怒看向简初桐,“你、你真是反了天了,别忘了谁才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
陆嘉之又气又恼又委屈,他觉得就是因为落榜,所以从来不敢大声说话的臭丫头,都胆大包天爬到他头上了!
这个臭丫头看不起他!
然而,简初桐并没有这种想法,她只是单纯想当一条咸鱼。
要知道记忆中的原身可是每天卯时起床,收拾屋子做农活,陆嘉之在家的话,还要帮他洗衣服、做早饭、打扫屋子。
她才不干呢!好不容易可以摆脱社畜生活,为什么还要难为自己?
所以刚好趁着这个机会跟陆嘉之说清楚,简初桐挺着胸膛理直气壮地说道,“当然是我,我才是一家之主!”
“你说什么?”陆嘉之声音蓦地拔高,夸张地掏了掏耳朵,看着简初桐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不敢置信,“你说谁才是一家之主?”
“我!”
“你怎么敢?!”
“我怎么就不敢了,家里和地里的活是我干的,银子也是我挣的!你做过什么?直至今日,你吃的喝的花的,都是陆伯伯和我挣回来的!”这些都是原身的身体干的,简初桐说出来一点儿也不带心虚。
话音落下,陆嘉之薄唇紧紧地抿在一起,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成拳头,弯曲的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良久,他眼眶发红,从牙关慢慢挤出声音,“你就是看不起我。”
他一个转身拂袖,脚步飞快出了陆家的院子。
简初桐被他一眼震住了,张了张嘴巴,反射性追了几步,停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出神,满脑子都是他方才说话时的眼神,自责、难过、委屈、震惊、自我厌弃等等。
心脏蓦然传来一阵酸涩,眼泪瞬间不受控制从眼眶里出来,难过瞬间将她包围,她忍不住哭出声,来发泄内心突如其来的的情绪。
是原身残留在身体里的情感,她将陆嘉之当成了亲哥哥、家人,她愿望便是陆嘉之能走上仕途,却不曾过他会考不上,更不曾想过考不上后对方竟也会这般自责、难过。
简初桐哭得头痛欲裂,忍不住抚上心脏,在心里保证道,我一定会让陆嘉之考上进士的,你放心地走吧。在默念了一遍又一遍,身体里的酸涩感慢慢消散。
她给自己洗了把脸,顾不上通红的眼睛,循着陆嘉之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不就是一次考试失利吗?怎么闹得跟天塌了似的,千万不要想不开。
简初桐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眼观四周,可惜都没有陆嘉之的踪影。
无奈之下,她只好看向地里劳作的村民,好在这其中有一个跟陆母的关系挺好的,她问道,“李大娘,我想问一下,你有看见嘉哥儿吗?”
听见声音,李大娘转身看向简初桐,被她红肿的双眼吓了一跳,“桐丫头你这眼睛怎么回事?跟嘉哥儿吵架了?”
旁边的村民对视一眼,八卦地问道,“听周秀秀说嘉哥儿院试落榜了,是真的吗?”
周秀秀是秀婶儿的闺名。
简初桐含糊地说道,“我也不清楚,他方才一个人跑了出来,我有点担心,你们有看见他往哪个方向跑吗?”
李大娘想到什么,猛地一拍大腿,“糟了!嘉哥儿往河边去了,该不会院试落榜了想不开吧?!”
话音刚落,河边就传来一道“噗通”的声音,简初桐本能撒腿往河边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