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真心付错

    “有何不寻常？”

    高氏注视着孙女脸上的诧异，一时又犹豫起来，孩子年纪尚小，她不知现下合不合适与她说这些，再者，让她知晓这些不免会多一分心事，以后会不会招来麻烦也未可知。

    “祖母？”

    安秀敏却抑制不住心里的好奇，像个孩子一般抱住了高氏的胳膊，声音绵软道：“敏儿已经长大了，希望能帮爹娘和祖母分担些，祖母若是有什么忧心的，一定要告诉敏儿，敏儿为祖母分忧解难是理所应当的。”

    高氏心里的那一抹担忧，霎时就被这一番话冲走，她反握住孙女的细腻的纤手，将其包裹在掌心里，轻叹了一声，道：

    “祖母原只盼你能无忧无虑地过一生，即便你读了书，通晓的事情愈发多了，我也从未想过要将这等事灌输于你，眼下到了这地步，祖母就不瞒你了，那国公府之所以打你的主意，八成是为襄王，为的，不过是你爹手上掌握的兵权。”

    安秀敏听了此话，眼中浮出明显的惊色，未等她开口，高氏有意放低了声音，接着道：

    “自古以来，皇储之争已不是什么稀奇之事，莫说是皇室直出的子孙，就连那些沾了点皇室血脉的人，甚至与皇室非亲非故、手中有点权力的人，也会为了长久的利益立党结派，就为了那至高无上的皇位，血缘至亲，明争暗斗，争得头破血流，家国俱焚，前朝的灭亡就是血淋淋的教训啊，一夜之间，多少无辜的性命惨遭牵连。”

    安秀敏不禁沉默，透过祖母遗憾与悲悯的目光，她有如亲眼见到了一国灭亡之景，刀光血影，尸横遍野，哀声连连……皇储之争最终的结果便是如此？她似懂非懂。

    “如今我朝看似安宁，即便是疆土辽阔，实力雄厚，依然免不了暗流涌动，北方以漠辽为首的那一股势力，也不是轻易能收复的，明争暗斗了这些年，不过是在互相觊觎罢了。敏儿啊。”

    高氏不紧不慢地说着，忽然情绪沉重了起来：“这些与我们并无多大的干系，你爹虽然是兵部尚书，但他是皇上的人，也只能为皇上效命，就算皇上有朝一日用不上他了，我只愿他能功成身退，衣锦还乡，我们一家人，从此做个普普通通的布衣百姓也好，至于你的婚事，祖母是如何都不愿与皇家牵上关系的，且不说圣上如今龙体健在，即便他要立储，我们安氏一族也不可去插手此事，这是你爹的立场，更是咱们祖祖辈辈的立场。”

    听罢这些，安秀敏已然语塞，除了意外，祖母这一番话带给她更多的是震惊，她自小衣食无忧地成长至今，亲人将她呵护得极好，何曾想到过，曾令她寄予了美好幻想的姻缘一事，竟牵扯出朝堂之争这等波云诡谲的大事来。

    高氏看到孙女滞住的样子，却在意料之中，一个孩子，一下子听到这些，如何能从容地接受，她道这番话的用意，不过是不想让宝贝孙女嫁入皇族罢了，言归正传，讨论的重点依旧是她的婚事。

    “孩子，我说的这些你听听就好，以后只要踏出这屋门，务必将它们烂在肚子里。”高氏望着孙女清澈的目光，语重心长道：

    “不是祖母觉着襄王的不好，而是当下储君未定，时局难算，即便有朝一日他被立为储君，你嫁他为妻，伴君如伴虎，他身边若是女子成群，又如何能保全你后生之乐。”

    高氏的意思，安秀敏不难听懂，祖母不愿她嫁入皇族，这并不与她的想法相悖，她一双灵光的眼睛眨了眨，注视着祖母道：“敏儿从未想过要嫁入皇族，婚姻之事，关乎一生，敏儿若要嫁，只愿嫁给心中所悦之人。”

    高氏神态舒展下来，轻笑一声，道：“与林家说亲，实是祖母想出来的权宜之计，不过是想让那些对咱们打着鬼主意的人死心罢了，那林木山夫妇性子真诚，此回乃是祖母有求于他们，若真要谈婚论嫁，此事尚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我若是不点头，他断不敢胁迫咱们。”

    这番话，迅速打消了安秀敏心中的顾虑，高氏也犹如石头落地一般，定下了心来，暗暗想着：不光如此，倘若那林宗真是个薄情寡性的负心人，她绝不会将她的敏儿嫁过去。

    品春楼，男子踉踉跄跄从屋里出来，两条腿不听使唤地在原地打转。

    “瞧林公子今日醉成这样，也不与我们说话，他往日里从不曾这样过。”

    “男人嘛，你在意这么多作甚，他来，咱们作陪，他走，咱们欢送，他出钱，咱们卖笑，交易则交易，咱们无需管太宽。”

    说话的两女子倚在门框上，手里捏着帕子，半掩着浓艳的妆面，举手投足间充斥着妓馆女子该有的风情。

    “林二公子是好歹是你我二人的常客，他风趣幽默，还会逗咱们开心，今日他一直沮丧地喝酒，实在奇怪。”

    另一女子笑着摇摇头，道：“妹妹呀，你我自小就被卖进了这品春楼，还不清楚自己是何身份吗，这样的浪荡子，遍布京都的大地，在他们眼里，你我除了色相，再无可用之地，更不用说是真心了，那可是一文不值，你呀，可别将一颗真心付错了人。”

    话音刚过，脑后传来老鸨的声音：“秋红、小桃儿，快别闲着了，刘公子又带了几个哥儿过来，快去敬酒！”

    秋红帕子一收，扭着妩媚的身姿转身离去，小桃儿愣了片刻，也跟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