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身死
“你跟来做什么？”柳云洲化出人形，扭头问苏清河。
“我有很多话还没跟你说。”
“那出去再说。”柳云洲向前走了两步，忍不住捂起鼻子抱怨道：“这里面好臭。”
苏清河当即撕下衣服一角递给柳云洲，柳云洲顿了顿才接过来将鼻子捂起。
里面确实太臭，两人被这味道熏得头昏脑涨。
头顶滴滴答答往下滴水，落在身上黏黏糊糊，这大概是凶兽的口水，想到这儿，苏清河赶紧开了个结界将两人护住。
向前走了几步，脚下越来越湿软，两人此刻站在它的长舌上，感受到了异样，吞天噬地兽用力卷舌，两人便被裹入腹中。
一阵天旋地转，两人拥着一起向下滚去。
“砰”的一声，两人落入了水里。
屏气注意观察四周，这里好像是它的胃，此刻两人应该在它的胃液里，要是时间耽搁久了，两人肯定就被它消化了。
泡得久了，柳云洲脑袋有些缺氧，便冲着苏清河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苏清河大概明白，他的意思是攻击它的心脏。
两人正要游出去找它的心脏，胃液却突然翻腾起来。
两人被各自冲到一边，苏清河努力睁眼，只见一个模糊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顾不得其他，便赶紧奋力朝柳云洲游去。
柳云洲不善水性，此刻整个人迷迷糊糊，已经撑不住了。
快要沉下去的时候，苏清河一把揽住他的腰。
柳云洲睁开眼，朦朦胧胧间就见苏清河的脸朝自己贴了过来。
一股气流渡入自己胸腔，稍稍缓解了窒息带来的不适。
等柳云洲完全回过神来才发现苏清河正嘴对嘴给自己渡气。
这明明是生命危急关头的救命之法，可柳云洲却无法直视，心里小鹿乱撞，脑袋比方才还晕。
本能的搂住苏清河，柳云洲以吻的方式来回应对方。
感受到对方的吻，苏清河也完全乱了方寸，不过被心底最真实的想法支配着，便更加热烈的回应对方。
两人越来越迷糊，可这里不宜久留，关键时刻，苏清河率先回过神带着柳云洲向上游去。
唇瓣分开的那一刻，不算好闻的新鲜空气立刻灌入鼻腔，两人大口大口喘着气，那个着实不算浪漫的吻彻底搅乱两人，彼此凝望，眼底是化不开的深情。
胃液又是一阵翻涌，柳云洲急忙拽了苏清河一把：“赶紧上去，不然又被拽下去了。”
“好。”苏清河应声，两人就继续向前找寻吞天噬地兽的心脏。
外边骁烈容衍两人能够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这凶兽的翅膀越收越紧。
骁烈双手用力向两边翅膀一顶，争取到了一定的活动空间，只是它的翅膀太硬，此刻骁烈双手已经鲜血淋漓。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你我二人合力，只攻它右边翅膀。”
“好。”
两人同时发力，全都朝它右边翅膀打去。
灵力化为一道又一道的剑气朝它打去，右边翅膀被击落数根羽毛。
看到自己的羽毛掉落，吞天噬地兽赶紧将翅膀拿开。
“阿衍，快上去。”趁此机会，骁烈赶紧带着容衍飞身离开。
两人又继续提剑合力攻击它头顶的疤。
随着强劲灵力的渡入，容衍的剑又深入两分。
吞天噬地兽摇头狂甩，两人这次有了防备，无论怎样都没将人甩下去。
展开巨大的翅膀，吞天噬地兽直接飞到上空。
风卷云残，天空被它搅得变了颜色，黑紫色的云沉沉往下压。
里面的柳云洲和苏清河也随着吞天噬地兽的动作而东倒西歪。
“快看，在那里！”柳云洲勉强稳住身形，指着不远处泛着红光的心脏兴奋的说。
这凶兽的心脏有一个人那么大，中间位置一鼓一鼓，还没靠近它，都能感受到它剧烈的跳动。
近了，苏清河提剑去砍，可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震退数丈之远。
太硬了，本以为心脏应该是脆弱的才对，没想到它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坚硬异常。
苏清河不死心，灌足了灵力又一次提剑来刺，可结果却和刚才分毫无差。
“没用的，必须找最锋利的利刃来。”
“天下最锋利的剑在云灵门，可如今情况紧急，我们如何取得？”
“不。”柳云洲紧了紧拳，失神道：“我有这世间最为锋利的利刃。”
“什么？”苏清河一时疑惑不已。
柳云洲不再多言，直接现出自己仅剩的八尾，随着一道金光闪过，一条赤红的尾巴赫然出现在他手中。
刷的一下，柳云洲的面色瞬间惨白，脸上再没任何血色。
“你做什么！”苏清河上前，看着它手里的尾巴又痛又急。
“你就这么不爱惜自己吗！”苏清河焦躁不已，音量也不自觉提高，九尾灵狐那么珍贵的九尾，他说断就断。
柳云洲反手一握，那条断尾当即成了一把匕首，颤抖将匕首递了过去，柳云洲虚弱的开口：“他人生死与我无关，可我不想你陪我死在这里。”
苏清河忍痛接过匕首，眸中猩红一片，一时发了狠，便狠狠朝吞天噬地兽的心脏刺去！
一下两下三下，第四下的时候，匕首终于刺入心脏。
随着一声狂吼，空中的吞天噬地兽直直朝着下面摔去。
“轰隆”一声，地面陷下去一个深坑，周围树木也一排排倒地。
骁烈容衍也被甩在地上，容衍看准时机，没有犹豫，趁它动弹不得之际直接提起落渊顺着原先的伤口刺下去。
骁烈一掌搭上容衍的肩，更加强劲的灵力自两人体内而出。
剑刃又深入几分，吞天噬地兽的喘息声越来越粗重，容衍的剑就快刺到它头顶要害。
里外攻击，吞天噬地兽躁动不已，翅膀乱扑，前后爪不断抓挠。
苏清河还在用匕首不断攻击它的心脏，心脏破了个洞，大量黑血顺着洞口淌出，苏清河整个人被淋成了血人。
柳云洲倚身靠在一旁，断尾之痛让他整个人看上去虚弱不堪。
只听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响起，柳云洲一回头，巨大的蠕动着的红色不明物体就朝两人袭来。
恶臭加重，随着那东西的靠近，周围越来越臭。
“小心！”柳云洲话音刚落，才上前抓住苏清河的手，两人就被那不明物体勒住。
这是？
定睛一看，两人才发现这是它的大肠。
“它想绞死我们！”
苏清河担心的看着柳云洲：“你怎么样？”说话间，就用手里的匕首去割缠在两人身上的大肠。
这匕首果真锋利无比，没两下就将其中一根割断，苏清河一喜，正要继续动作却被大肠里流淌出的液体灼了手腕。
“遭了，这液体具有腐蚀性。”看着被腐蚀而露出白骨的手腕，苏清河赶忙出声提醒。
“不能再割了！”若是在割断几根，两人非得被它的体液腐蚀殆尽。
密密麻麻的大肠继续朝两人缠过来，柳云洲赶紧用自己的尾巴将苏清河整个人拽了出去，尾巴不断变长，带着人不断向外。
苏清河不知所措的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柳云洲，还来不及动作，“小狐狸”三个字刚脱口而出，到了合适位置，巨大的力道便将苏清河整个人甩了出去。
苏清河被狠狠摔在地上，头顶上的骁烈容衍还在僵持。
“小狐狸！”苏清河赶紧起身，正要重新返回去，却只见一个身影快速从吞天噬地兽的口中狂奔而出。
柳云洲一把拽住苏清河的手，赶紧扭头对骁烈和容衍喊道：“快走！”
两人闻言一愣，不知柳云洲这是何意。
“赶紧走，要爆炸了！”柳云洲说完便拉着苏清河向前一跃。
“嘣嘣嘣。”
还来不及消化柳云洲话里的意思，吞天噬地兽的身子从内部开始，一点一点爆开。
巨大的爆破声传来，震耳发聩。
骁烈容衍赶紧拔剑撤了力，强大的爆破力和冲击力就将两人弹开。
“轰隆隆”的声响自四面八方而来，大地山川开始颤动，吞天噬地兽的身体也被炸得四分五裂。
骁烈赶紧将容衍护在身下，两只手捂住他的耳朵，源源不断的灵力护住了他的心脉。
隆隆声响彻云霄，不知过了多久，四周才彻底平静下来。
容衍推开了身上的骁烈，抬手扇了扇周围的尘土。
“骁烈。”大脑嗡嗡嗡，容衍开口，感觉已经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尘土飞扬的天空洋洋洒洒下起了雪，空气中的尘埃裹着白雪悉数落尽，容衍定了神，终于看清了身旁的骁烈。
骁烈眼角鼻腔乃至耳朵全都流出鲜血。
“骁烈！”容衍急忙握住他的肩膀。
骁烈扯起嘴角冲着容衍笑了笑，浓重黑暗旋即袭至眼前，头一歪，就闭眼朝对方倒去。
容衍赶紧接住骁烈，抬手去探他的脉息，好在只是昏迷，人没什么大碍，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立于不远处的苏清河柳云洲在白雪纷飞中对望，劫后余生的喜悦荡在苏清河眉梢。
“哥哥，你方才……”
“你方才要同我说什么。”柳云洲捂嘴咳了咳，整张脸白得吓人。
现在两人狼狈不堪，柳云洲更是虚弱至极，苏清河上前一步温柔的说道：“我们先离开这儿，日后再说好吗？”
“不好。”柳云洲摇了摇头，像个孩子般执拗道：“我现在就想听。”
“好，依你。”苏清河抹了把发梢上滴下的血，便过去一把握住柳云洲的手，刚开口准备互诉衷肠，终是坚持不住，柳云洲整个人就瘫软下去。
“小狐狸！”柳云洲一把将人搂住，顿时慌乱不已：“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不知为何，苏清河总觉得柳云洲的身子越来越透明稀薄。
容衍也听到这边动静，将骁烈小心翼翼安放好便赶紧过来。
手刚搭上柳云洲的脉就被吓了一跳。
“他……”
容衍眸光微动，皱紧了眉：“他的妖丹没了。”
苏清河闻言如遭霹雳，抱着柳云洲的手一紧，失声问道：“你做了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
吞天噬地兽被内外夹攻受了重创，柳云洲趁机用自己的妖丹引爆了它的心脏。
“哥哥，你方才要同我说什么，你现在说给我听好不好，我怕，我怕没有机会了……”
柳云洲的身体越来越透明，声音也越来越小。
“好，我说。”苏清河慌乱不已，紧紧将人抱住，尽可能的贴近他的耳朵。
容衍见状，只好默默起身退到一旁。
“你听着，我没有和姜姑娘成婚，假的，都是假的。”
柳云洲闻言扯起嘴角笑了笑：“真，真的吗？”
“真的。”苏清河握柳云洲的手越发紧，声音也很急促：“是真的，都是真的，我爱你，只爱你，这辈子下辈子往后八百辈子我都只想和你在一起！”
“真好。”柳云洲无声的笑了，颤抖着抬手抚上了苏清河的脸，继而缓声道：“哥哥，我没办法说清自己对你的感情，我知道你很介意，我知道你以为我把你当成了谁的替身，可是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我知道，我已经想通了，你别再说了。”苏清河将头埋在柳云洲颈间，哽咽着说道。
奋力摇了摇头，柳云洲乞求道：“不，你听我说完好不好？”
苏清河的泪活着血流下，痛心疾首道：“好，你说。”
“这六百年来，我很苦也很累，但想到哥哥你，我就有了坚持下去的动力，或许你说的对，我该放下执着，可我对哥哥从来不是执念，我是真的……真的很爱哥哥，很想同哥哥在一起。”
柳云洲说的艰难，胸口上下起伏，每说一个字都痛苦至极。
“哥哥，我的生命终于走到尽头，六百年的纠缠在这一刻也终于有了断。”柳云洲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好看的笑容：“哥哥，我的爱将以苏清河为终点永远停留，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雪越下越大，晶莹剔透的雪花落在柳云洲眉宇间，越发衬得他的皮肤透明。
“可我对你的爱不会停留，我错了，一次又一次推开你，抱歉，我真的错了！”苏清河好怕，真的好怕，柳云洲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弱。
“这次换我来找你，你等我，不管你去了哪里，都一定要等我，不管天涯海角，我都一定会找到你。”
柳云洲苦涩一笑，原本清透漆黑的眸子也随着皮肤的透明而褪了色。
“来不及了，我的魂魄马上就要散了，我没来生了哥哥。”柳云洲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可这一字一句却像把刀一样插进了苏清河心窝。
“不会的不会的，你在骗我是不是！”苏清河根本无法接受。
“对不起，真的……真的好可惜，我等不到哥哥了。”柳云洲气若游丝，打在苏清河耳畔的气息越来越弱，他挡雷劫时自断一尾本就失了许多法力，方才又断一尾还失了妖丹，此时的他根本无力锁住魂魄，等吊着的这口气咽下去，他连人带魂魄都会湮灭在这红尘。
抱着柳云洲的苏清河开始失声痛哭：“你故意的，你在报复我是不是？我求你，我求求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是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你原谅我啊！”
撕心裂肺的吼声也没能拉回柳云洲最后的意识，随着慢慢闭上的双眼，柳云洲的身体立刻破碎为千万光点，只停留了片刻，还等不及苏清河去抓，就消失在这茫茫风雪之中。
怀里空空如也，最先残留的体温也在这冰天雪地中消失殆尽，苏清河用力的抓，却什么都抓不住。
风雪越来越大，雪雾迷蒙双眼，身上的血一滴一滴落在雪地里，盛开出一朵一朵艳丽旖旎的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