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第 451 章
顾得欢说得这般清楚明白, 在场之人也不是傻子，谁还听不出来话里的意思？
许洹大喜，在旁边点头称是：“得欢说得没错, 道长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那手拿桃木剑的道士也有几分尴尬, 横了他师弟一眼, 走到永明帝面前稽首道：“皇上, 贫道方才真看到这位连枝公主头顶有妖气，看得清清楚楚, 绝没有看走眼。”
永明帝想了想, 表情不断变幻, 最后他开口下令：“羽林子，将这女子抓起来关进冷宫，严加看管。”
“皇上！”郭皇后大惊, 冲到了永明帝面子，用身子护住了顾得欢：“皇上，她是我们的阿窈, 你可不能这样做！”
“宁可错杀一千, 不可放过一个！”永明帝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光：“更何况朕也没说要杀了她, 只是先放到冷宫里去关押着, 先处理了东宫这边的事情。”
“不行，臣妾不能让羽林子带走阿窈！”郭皇后咬牙切齿，那神情有些可怖。
她好不容易才寻回来的女儿, 居然要死在自己的夫君刀下？她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梓童, 你不要这般糊涂！”永明帝伸手指着顾得欢, 声音里充满着厌恶：“若她真是妖孽，害的可是我们大周社稷江山！”
“阿窈不会害人，她都已经来过皇宫这么多回了, 什么时候害了人？更别说害大周的江山社稷！”郭皇后抱住了顾得欢，眼泪珠子簌簌而下：“皇上，臣妾的阿窈已经死过一回了，臣妾不能让她死第二回！”
听令走过来的羽林子们有些犯难，皇上下令说要抓，可是皇后娘娘说不能抓，到底是抓还是不抓呢？
“母后，您别这样，皇上现在也没说我是妖孽啊。”顾得欢笑着拍了拍郭皇后的背：“您先去见太子最后一面罢，等着国师过来了，他自然会还我清白。”
听到“国师”两个字，郭皇后忽然清醒过来。
可不是吗？她不是派了长喜去请国师了吗？等着国师过来，便能证明阿窈不是妖孽，阿窈就能平安无事了。
她这才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手，眼泪汪汪的看着顾得欢：“得欢，只能委屈你一日了。”
顾得欢笑了笑：“没事，母后，我以前在禹州的时候，住的地方比冷宫更破呢。”
她虽然没去过冷宫，但是顾得欢觉得皇宫内院里的房子应该都不会差，只是冷宫这个名字总能让人联想起一副破败断壁残垣的图景。
“走罢，”顾得欢冲着几个羽林子点点头：“我不会半路逃跑，几位将军请不必担心。”
说完，她挺直背，缓缓朝冷宫的方向走了过去。
永明帝疑惑的看着顾得欢的背影，这女子态度从容，没有一丝担惊害怕，这份胆识倒也不错。郭皇后则是怔怔的站在那里，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跟着过来的几位皇子也是脸上表情各异，各自有各自的想法。
“皇上，娘娘，几位殿下，各位且进去罢。”
站在旁边看了好半天戏的蔡德康，在一旁缓缓出言提醒，太子的尸身等会就要装进棺椁了，不管是否与他友善和谐，总得在他进棺材之前看他一眼。
众人方才想起来东宫之意，跟在永明帝与郭皇后身后走了进去。
东宫此刻有些乱，庭院走廊里到处都站着是人，大家都是一脸悲戚之色，垂头而立窃窃私语。
太子薨逝，利益受损最严重的是东宫的太子妃和姬妾们，大部分人茫然不知所措，完全看不到自己的出路。
一般来说很少有太子会死在皇上之前，白发人送黑发人之事虽然有，可毕竟这发生的频率并不高，大周本朝还未有先例，故此这些姬妾们都不知道以后自己的出路在哪里，三个一群两个一伙的凑在一起讨论着未来之事。
以前还在争宠，此刻间却成了同一条战壕里的战友，都蹙眉在寻思出路。
“有可能会让咱们变成宫女？”
“也有可能会让咱们守在东宫，等着新太子住进来，咱们或许还能做他的姬妾。”
有人冷冷一笑：“想得美，前太子的人，后太子还会要吗？我曾听闻说书先生讲过前朝也曾有太子在即位之前就没了，整个东宫的姬妾都被生殉了。”
有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生殉，怎么可能！”
生殉，是指还未死之人被赶去墓穴守在棺椁之侧，直接盖板将她们关在陵墓里，让她们在里边自行死去。
有胆小的姬妾已经哭了起来：“我才进东宫还未有半年，太子都没宠幸过我，如何要我替太子生殉？要生殉也是那最得宠的去啊，毕竟太子素日如此喜欢她，在地下怎么可能少了她的陪伴呢？”
“可不是吗？要生殉也该是那受宠之人啊。”
有些人纷纷附议，眼睛都朝那棵桂花树下看了过去。
桂花树下站着一个姿容绝妙的美人，神色落寞哀怨，一双眼睛含着泪水楚楚可怜，她穿着一袭白色衣裳，更衬得肌肤欺霜赛雪容颜世间无双。
谢芳容与众人站的位置隔得不远，她们的交谈都听得清清楚楚。
说不害怕肯定是假的，此刻间她只希望母亲谢大夫人快些想办法将她带出东宫——她不想生殉，她才不要被关到墓穴里活活被闷死呢。
沉思之间，她见到了两个穿着灰蓝色广袖大袍衣裳的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谢芳容眼睛一亮，赶快朝后边走了两步，躲到了一棵大树之下。
“师兄，你没有看错吧？那个什么连枝公主是妖孽？”
华清宫里那个二道士疑惑的询问师兄：“你不是拿了桃木剑去斩妖，怎么没有让她露出原形？”
“唉，快别说了，我原本瞧着确实是有妖气，可等我拿桃木剑冲过去，那缕妖气就不见了，现在我自己都分不清到底她是不是妖孽了。”大道士摇了摇头：“现在咱们不纠结这事情，先完成皇上交代的事情，勘察一下东宫的地形，到哪一块地方办丧事比较合适。”
“两位道长。”
就听有一个轻柔的声音传了过来，娇柔得好像有小手在抚摸着身子，两人顷刻间便软了一边，心中瘙痒不已。
两人朝那发声之处看了过去，就见一个穿着素白衣裳的绝色女子正站在一棵大树之后，一只手扶着树干，一只手压在胸口，眼中泪光微微。
“请问……有事吗？”
如此美人，便是潜心修行的道士也忍不住要多看几眼。
“道长，我是秦国公府的三小姐。”
谢芳容朝两人微微行了一礼：“道长，方才我听你们说那连枝公主是妖孽。”
“原来是侧妃娘娘。”
两个道士赶紧行礼，送他们进宫的那位京城勋贵，正是秦国公，他们俩每日在华清宫里炼丹，也不打听外边的情况，只知道秦国公的三女儿进了东宫做太子侧妃，并不知晓后来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当然，秦国公府肯定有人与他们联系，比如说交趾宫里的那个人偶，就是这两个道士出的主意，秦国公府花了重金让人埋下去的——这样一举三得，既诬陷薛贵妃有谋害太子之意，又能让这两个道士在永明帝心中更值得信赖，还能为谢芳容假孕做铺垫，趁机把太子妃拉下来，将自己的分位升上一升。
“侧妃娘娘，那连枝公主是不是妖孽现在还不能直接断定，只是……”
“即便她不是妖孽，也得让她死。”谢芳容眼里露出了狠毒的神色：“你们可以假借她那生辰八字做文章，为何皇后娘娘的阿窈公主死在辛末年的三月十五戌时，她恰巧出生在那个时辰？一定是她把阿窈公主杀害以后，自己钻到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身体里！”
“这个……”两个道士震惊了，谢侧妃这胡编的本领有些强啊！
“侧妃娘娘，恐怕不妥当，皇后娘娘已经派人去请国师了，据魏王殿下说她见过国师好几次，国师并未发现她是妖孽，应该连枝公主不可能是妖孽，方才或许是有妖孽刚刚好从御花园经过而已。”大道士摇了摇头，国师的本领他们兄弟俩已经领教过了，若他都没看出来连枝公主是妖孽，那她肯定不是。
“国师说不是，那就不是吗？”谢芳容脑海里纷纷乱乱，失望与愤恨充满了她的内心，原来以为熬到太子许弘病好再和他撒娇撒痴，重新回到侧妃的位置上，努力霸占住许弘为他生下一儿半女也就能顺理成章的成为太子妃——反正宋妙言也并不在意这太子妃之位，她一定老老实实一步一个脚印朝前走，只要她有了身孕，宋妙言自然会把太子妃这个头衔拱手相让。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许弘居然死了。
许弘的死，宣告了她的野心彻底破灭，也曾做梦看到自己端端正正戴着九尾凤钗，与许弘一同站在五凤城楼上看盛世繁华，看万民高呼，但醒来以后发现这只不过是一场梦。
她的眼泪忍不住吧嗒吧嗒的流了下来，美人落泪，让人看了只觉也跟着心酸起来。
“侧妃娘娘，节哀顺变。”二道士忍不住出言安慰：“太子虽然已经死了，可秦国公府不会让娘娘守寡一辈子，肯定还会想办法让娘娘出宫的，娘娘请不必哭泣。”
谢芳容努力吸了吸鼻子，眼睛红红的冲着二道士点点头：“多谢道长开导，但我还是想请道长想个办法除掉那连枝公主，毕竟两位是皇上倚重之人，你们说的话，皇上一定会听。”
见两个人站在那里没有表态，谢芳容咬了咬牙，解下腰间系着的香囊，从里边拿出了两张银票：“两位道长，这是一点小意思，事成以后秦国公府必还有重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