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第 389 章
顾含章上下打量着韦长戈, 见这少年看起来似乎不像是读书郎，也略略觉得有些不满意——他自己是读书出来的，自然也希望他的女婿们都走科举这条路, 长女嫁的夫婿虽说家境贫寒, 可顾含章却还是挺满意的, 郑宝柱为人勤奋, 寡母又尽力送他读书，只要他努力, 以后前途也还是光明的。
他考察过郑宝柱的文章, 写得不很老道, 主要还是缺乏名师指点，顾含章于是托人将郑宝柱送去了禹州官学，他自己本是禹州官学出来的, 现在又中了进士放了外任，禹州官学的人都很卖他的面子，郑宝柱在禹州官学里得了不少照顾, 那些官学的夫子们还经常给顾县令写信, 详细汇报郑宝柱的学习情况。
为了女儿的幸福, 顾含章也不藏私, 他拿出在京城白石书院做夫子的经验来，有空的时候便写信给顾宁，指点他如何做文章, 每一封信的末尾都附了一句, 让顾宁把信给姐夫看看, 让他仔细揣摩做文章的要领。
让顾含章最满意的是郑宝柱的书法很不错，写出来的文章就如印刷出来的一般，这种字体在考试的时候最容易得到主考老师的青眼, 只要努力学会做文章的要义，顾含章觉得自家的大女婿想要科举得中也不是一件难事。
可是现在瞧着这个潜在的未来二女婿，顾含章觉得该问问他是否念过学堂有没有志向去走科举之路。
韦长戈刚刚把自己的基本情况向顾家人汇报了以后，又被提问关于对将来的计划，他想了想，很认真的回答：“我准备到京城买一处小小的宅子，打算到时候看看有什么适合我做的事情，一定让阿曦过上舒服的日子。”
他自小跟着师父练功夫，后来十八岁上头被师叔推荐来皇宫做青龙卫，两年多时间里摸爬滚打的为永明帝做了不少事情，也得了些赏赐，攒了些银子，就等着看有没有适合的小宅子，买一处下来娶妻生子，过着平静幸福的生活。
顾含章皱了皱眉：“你就没想过要去考科举么？”
“考科举？”
韦长戈尴尬的笑了笑，他还在襁褓里就被师父收留，自幼习武，师父只教了一些最简单的字，若是遇着那些笔画多一些的便不识得了，要他去考科举，那不是赶着蚂蚁上树吗？
“怎么了？”顾含章觉察这年轻人神色有异，心中微微有些不快：“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科举乃是正道啊。”
“舅父，韦大哥乃是……”顾得欢刚刚想说出韦长戈的身份，见他看了自己一眼，还是将话头收住了：“韦大哥乃是阿曦的救命恩人，端午节阿曦被拐子劫走，便是韦大哥给救回来的。韦大哥身手很不错，而且他自己已经有出路了，只怕走科举有些为难，人各有志你也不必强求于他，只要他对顾曦好便行了。”
顾阿婆在旁边看了好一阵儿，减震韦长戈的面相不似一个薄情凶悍之人，答话时也很得体，倒还是挺喜欢他的，听到顾得欢说上次顾曦居然是他给救回来的，更是好感大增，朝着韦长戈笑眯眯点头道：“是个不错的后生，只要是我们家阿曦愿意，我们也不会说多话的。”
李云华拉了一把顾曦，眼睛瞪着她：“阿曦，你不愿意罢？”
婆婆说的什么话，只要顾曦愿意，就答应这人？
这怎么行？她的阿曦生得这般好看聪明伶俐，身份地位又高，怎么能嫁给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呢？
想到这里，她更是手上用力，掐了顾曦一把，言下之意便是要她拒绝了韦长戈。
没想到顾曦脸色如常，淡淡道：“我愿意。”
“你这死丫头！”李云华大怒，拧住了顾曦的胳膊：“你怎么能愿意呢？他父母双亡肯定没什么家底，你嫁过去可是要受苦的。”
顾曦很平静的看着李云华道：“娘，你嫁给我爹也没享什么福啊，我们家也就是去年开始才家境渐渐好转，可也没见你抱怨什么不是？我喜欢韦大哥，我心甘情愿嫁他，就算是跟着受苦我也不觉得有什么。”
“你……”李云华涨得满脸通红，都快说不出话来。
韦长戈感激的看了顾曦一眼，他万万没想到顾曦居然会这般意志坚定。
他也不过是碰巧顺手救了她而已，那两个拐子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也没有经过什么激烈的打斗，可是顾曦就将他已经放在了心坎上。
顾老爹看了一眼顾含章：“含章，你觉得咋样啊？”
顾含章看着他爹那目光，心里头知道大概老人家是已经准备答应韦长戈的求娶了，他还能说什么？只能无奈的点头：“是阿曦嫁人，她若是同意了我们自然也不能反对。”
顾曦激动得眼泪都快爬过眼眶：“多谢阿爹。”
李云华气冲冲的瞪了顾含章一眼，尖声道：“我不同意！”
众人都望向了她。
烛光里，李云华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一片暗暗的赤红。
“我们家虽然以前确实穷，可阿曦也是宝贝一般养大的，我没舍得让她做太多的粗活重活，便是学着刺绣我都总要叮嘱她早些歇息，莫要弄坏了眼睛。现在你没爹没娘的，还不是想找一个人去把你家后院的事情全部做完，好让你来做甩手掌柜？我可舍不得她嫁过去受苦。”
一边气冲冲的说话，一边联想到自己，李云华的委屈瞬间都涌上了心头，眼泪从眼角那边滴落。
说句实在话，顾含章从未操心过家里的事情，他一心想着科举，每天基本都呆在禹州官学，只有在放假的时候才回来。
可即便是放假回家，他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家里家外的事情依旧是李云华一力承担，好在公公婆婆身子还算健旺，能帮忙干活，否则的话家中四个孩子都够她操持的。
她操劳了大半辈子，一点都不想让顾曦也走她的老路——韦长戈还没爹没娘的，到时候顾曦连个帮忙的人手都没有哩。
“婶子，你放心，我绝不会让阿曦吃苦的。”韦长戈赶紧向李云华表决心：“这家里的事情肯定是两个人一起来做，不可能是阿曦一个人来扛，我是个男子汉，自然是要为家里撑起门户的，您只管放心好了。”
听到这句话，李云华这才擦了一下眼睛，正眼打量了韦长戈一番。
“你说的可是真话？”
“千真万确，我韦长戈绝无半句谎言，一切都是真心的。”韦长戈举起手：“我敢对天发誓，这一辈子一定会好好待阿曦，不管什么情况我都会与她守在一块儿，不让她吃苦。”
李云华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丝笑意：“说到要能做到才好哩。”
“婶子，您放心吧，我决不食言。”
“那……”李云华想了想又提出了一个要求：“三媒六聘什么都不能少，彩礼必须要有五十两，这是给我家阿曦的保障，你别嘴里说得好，可没一点行动。”
韦长戈毫不犹豫便答应了：“没问题，这些我都答应，明天就去禹州城里寻个媒人过来上门提亲。”
顾曦的亲事就这样定了下来，韦长戈的爽直让顾家人都很满意，只有顾含章还依旧在想要说服韦长戈去念书考科举，以至于韦长戈看到未来岳父的背影都有些害怕。
第二日顾欣回了娘家，身后跟了拎着篮子的郑宝柱。
郑宝柱个子似乎稍微比原来要高了一点点，与顾欣站到一处好像快高了一个头，顾得欢有些羡慕，这男子二十岁居然还有得长，去年冬天陪着顾欣去相看的时候，好像觉得他比顾欣高不了多少似的。
李云华见着郑宝柱手里拎着的两个篮子，脸上露出了笑容。
“回家来走走就行，还带什么东西啊。”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把篮子接了过来，拎到手里觉得沉甸甸的，笑容更深了。
郑宝柱笑了笑：“娘，这是应当的。”
不知为何，他有些害怕和李云华说话，将篮子递给她以后，赶紧去找岳父研究学问去了。李云华倒也没阻止他，只是拉了顾欣的手和她说了些家长里短，主要是问了那郑家寡母有没有苛待她，在婆家日子可过得还好。
顾欣点点头：“婆婆性格脾气都好，对我特别照顾，家里头田间地头的事情都不用我管，全是她弄了去。”
李云华想了想，嘴角拉出了一道弧度：“还不是看着你爹是做官的，她儿子还得你爹扶持着慢慢朝上走？”
更何况她还打发了五十两银子呢，这可是一笔巨款啊。
“也不全是这样，婆婆真的很好……”顾欣分辩了一句，见到她娘似乎不相信，也没有说多话：“我去找阿曦和得欢聊聊。”
李云华点点头：“你去罢。”
她还着急想看看女婿到底送了些什么东西回来了呢。
等着顾欣走开，李云华迫不及待打开盖着篮子的那块红布，见着里边放得满满登登的东西，欢喜得嘴巴都快咧到了耳朵根子那里。
一只篮子里放了一大块住腿肉，几只杀好的鸡鸭，还有两坛子农家的腌菜，另外一个篮子里放了包扎得很好看的糕点零嘴，另外还有一个精致的盒子，里边装着什么不知道，但是让李云华最满意的是里边还躺着一个刺绣精美的香囊，打开看了一眼，里边是一个闪亮的银锞子，至少有二两那么重。
这个女婿还不错，这份节礼送得挺重的，初二女儿女婿归宁，还得给岳父岳母送礼，每年元宵端午中秋的礼数少不了，这一年下来节礼银子至少能收五六两，那自己给顾欣的压箱银子还不用十年就能回本儿。
想到此处，李云华心里这才舒服了几分，看起来顾欣没嫁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