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第 375 章
吃午饭的时候, 三个年轻姑娘说说笑笑，憧憬着未来，顾敏坐在一边看着, 心里头却充满了担忧, 吃饭的时候都有些吃不知味。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曾吃过大亏, 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自己孩子的手帕交的婚姻也出现不幸。
“阿娘, 你都没怎么动筷子, 是这菜不合口味么？”顾得欢见着顾敏一脸忧思的做在那里, 笑着跟她撒娇：“你可别想太多了，我们都会好好的，毕竟阿行、少璞与陆迥都是知书达礼之人, 不会有什么坏心思的。”
顾得欢能够理解顾敏，做父母的自然是希望孩子过得好，顾敏自己婚姻不顺, 自然会要更担心她们一些。可是她那是遇人不淑, 不能以自己的个例来推及天下所有的男人——就拿继父刘来福说罢, 他并未念过书, 可却相当知礼，莫愁与谢若兰没有来甜水胡同的时候，一家三口坐在一处吃饭其乐融融, 可今日他却端着饭碗夹了些菜到内室吃。
还不是见着莫愁与谢芳若是云英未嫁的姑娘, 为了避嫌故此出去了。
沈宝清是个渣男不假, 可并不是天下所有的男人都是渣男，而且她们几个都是有主见的，断断不会被吃得死死的还不知道反抗。
“可不是, 婶子，你都没怎么吃菜。”莫愁笑眯眯的夹了一筷子菜到顾敏碗里：“这个好吃，你尝尝。”
顾敏叹了一口气，望了望身边三个如花似玉娇滴滴的姑娘：“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我们会过得好的啦，”顾得欢挽住了顾敏的胳膊，脑袋靠在她肩膀上撒娇：“阿行不会欺负我的呀，再说到时候公主府建好了，你和刘叔一道和我们住，咱们三对一，他哪里敢来欺负我呢？你便放心好了。”
顾敏被她逗得稍微开心了些，端起碗扒了一口饭：“你别乱说，夫妻之间怎么用欺负这个词呢？相互扶持便再好也不过了。”
谢芳若见着顾敏与顾得欢母女情深的样子，忽然就红了眼圈，放下饭碗，一脸忧伤。
“芳若，你怎么了？”顾得欢拉住了她的手：“可是有什么为难事？你跟我们说说，能帮忙的我们一定帮。”
“我、我……”谢芳若眼泪在眼眶那里打着转：“我好想我姨娘能看着我成亲，只可惜……没办法，做不到。”
秦国公府都已经宣布她暴病身亡了，这时候她再找上门人家也不会认了——谁家会认一个私奔了的姑娘呢，生怕辱没了自家门风。
说完那句话，她难受得很，拿出一块帕子，揿了揿眼睛，帕子上湿漉漉的一块印记。
谢芳若是三姨娘生的，三岁的时候就被抱到大夫人那边去跟谢芳容一块儿养了。
她至今还记得三姨娘拉着她的手仔细叮嘱：“一定要听夫人的话，要是想姨娘了就偷偷过来看一眼，你喜欢吃的糕点姨娘都给你留着。”
三姨娘如何不想抚养自己的孩子呢？可是养在夫人名下总比跟着她强。
虽说是庶女，到了议亲的时候，夫人自然会要为这个自小养在自己身边的四姑娘多考虑，或许还能给她寻一户好人家。
谢芳若刚去谢大夫人那边时有些不习惯，才过两日便哭着跑回来找三姨娘，只说夫人太凶了，想姨娘，要和姨娘一起住。三姨娘一边哭一边喊了丫鬟将她送回去：“你在姨娘这里只能吃几块糕点，到夫人那边受的实惠可多哩。芳若，你是姨娘的心头肉，姨娘如何会不想要你留在身边呢，可是你要为你今后想一想，必须好好服侍夫人啊。”
送她去谢大夫人的路上，那丫鬟眼睛红红的跟谢芳若说了不少话，从那一日起，谢芳若总算明白，自己与谢芳容不一样，什么事儿都得自己争取。
这么多年来谢大夫人对她不冷不热，虽说是养在名下十多年，可却没有多生出一丝温暖。秦国公府里庶出小姐们的月例和四时衣裳，谢大夫人没少她一点，但是也从未多出过一钱银子，谢芳若觉得三姨娘认为谢大夫人会给她找一门好亲事只是错觉。
在院子里偶尔能见着在外边散步的三姨娘，谢芳若身份不同，按着礼数来说不需给她行礼，可是在无人之时，她总是会给三姨娘规规矩矩行个大礼，每逢此时，三姨娘就会手足无措，口里一个劲的劝说三小姐千万不要这样，会折煞她。
母女之间的关系居然成了这般模样，谢芳若心中很痛，但她又没法去改变，有时见着谢芳容靠在谢大夫人怀中撒娇，她真的很希望自己也能守在三姨娘身边，一双手环住她的脖子，娇滴滴的喊一句“母亲”。
然而一切都不被允许，她是秦国公府的小姐，而三姨娘只是一个奴婢，比丫鬟婆子的身份高一点的奴婢，是“抬脚就能发卖”的奴婢。
三姨娘托丫鬟偷偷的给她送过一些东西，都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全是她自己亲手做的小玩意，香囊，手帕子，鞋底儿，谢芳若私奔时，还带上了一块三姨娘给她绣的帕子贴身放着，这样似乎她就能感觉到三姨娘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姨娘把月例银子都攒着，她说等姑娘成亲的时候，要去锦绣阁给你挑一件最好的嫁衣。”三姨娘身边的丫鬟给她的贴身丫鬟传话：“姨娘这些年得了国公也的赏赐也都留着，到时候会一并给四姑娘做嫁妆。”
谢芳若听了这话便难受得紧，三姨娘生了两个孩子，后边生的一个弟弟很小便夭折了，故此她是三姨娘唯一的孩子。
若是自己成亲之时姨娘能过来送亲，亲眼看着她出阁，应该也会是很欢喜的吧？
她吸了吸鼻子：“算了，是我想多了，打扰你们吃饭了，不好意思。”
这话甫才说完，眼泪忍不住又掉了下来。
“哎呀呀，芳若，这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莫愁伸手抓住了谢芳若的手：“你想要你姨娘出府来看你成亲，这也不是什么为难事情啊。”
谢芳若眼睛一亮：“真的吗？可以吗？”
莫愁嘿嘿一笑：“这些内宅之事，我在禹州的时候就听过不少，你这种情况其实很好处理的。”
“很好处理？”谢芳若眼神有些迷惘：“可我是私奔的，现在府里早就没我这个人了，如何能将我姨娘接出府来呢？”
莫愁眨了眨眼睛：“这事要分情况而定，若是你姨娘有兄弟在京城，那就找到他，给他几两银子，让他去将你姨娘接出府，借个由头是说娘家有喜事，想让姑奶奶回去瞧瞧。若是没有的话那边更好办了，咱们花银子买通一个人装做是你姨娘的兄弟，索性去秦国公府将你姨娘接出来，以后跟你住一处便是。”
“可以这样？”谢芳若睁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不能？我们禹州就有过这样的事情，那姨娘自己有了相好，于是花了银子让人假装娘家兄弟给她赎身，那家也没说多话，拿了赎身银子就把她打发出府了，那个老爷算是有些情意的，还让小厮塞了五十两银子给那姨娘，生怕她回娘家会被娘家兄弟欺负，有了银子也好旁身。”
顾得欢听得津津有味：“还有这样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莫愁甚是得意：“那个姨娘和相好躲到禹州城郊乡下住着，买了几亩田地，也算是安居乐业，可不巧白芍的老家也在那里，以前我带着她去那家府里玩的时候见过这姨娘，白芍还记得她那模样，回来便和我说了，我叮嘱白芍别说出去，毕竟人家难得遇着喜欢的人，就让他们好好的过下半辈子。”
顾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莫小姐是个心善的。”
“唉，只可惜呢……”莫愁叹了一口气：“那姨娘过了两年好日子，生了个娃儿，后来那相好出去干活的时候被马车撞没了，她一个人带了娃儿住着，日子想来也难熬。”
“毕竟有了孩子，那也有了个念想。”顾敏点点头：“好生把孩子带大，以后也有个盼头了。”
谢芳若听了莫愁说起禹州这姨娘的旧事，忽然间呆了呆，好半日没有说话。
“芳若，你怎么了？”顾得欢拉了拉她：“要不要将你姨娘接出来？”
“要，要！”谢芳若忽然间缓过神来，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我要将姨娘接出来和我一块儿住，不要她再回秦国公府了！”
姨娘是被娘家人卖进秦国公府的，听姨娘说过，她父亲早逝，家里有一个哥哥不争气，犯了事没银子去官府打点，于是她娘就把她卖给了秦国公府，姨娘年轻时生得美，卖了一百两银子。
后来这一百两银子扔进衙门却没能保出她兄长，判了个流放西北，她娘也跟着去了西北那边守着儿子，后来就一直没联系过了。
或许……
谢芳若的心“砰砰”乱跳起来。
或许真的可以借了姨娘兄长的名头将她接出来，以后就不用再在秦国公府里数着日子过了。
“顾小姐，莫小姐，你们愿意帮帮我吗？”谢芳若眼睛亮闪闪的：“我记得姨娘说过，当年是一百两签的卖身契，可我现在手头没有什么银子，就陆迥家给了我十两银子的聘礼，但是我可以做刺绣还你们。”
“这个没问题啊。”顾得欢马上就答应了：“我们还可以让福伯扮你舅舅去赎人，只是要提前与你姨娘商量好，可不能说福伯去赎人的时候，你姨娘说不认识他。”
“这个……”谢芳若想了想：“行，我那贴身丫鬟很稳妥，当时我私奔便是她帮忙的。”
顾得欢与莫愁对视了一下，点点头，总得要有个内应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