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第 271 章
谢大夫人离开宁德侯府的时候, 身边并未多出一个人,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虽然谢芳容吵着要回秦国公府,但是谢大夫人坚持不让她跟着走——才成亲一日就跟着回了娘家, 这不是想让秦国公府成为京城的笑柄吗?
即便是她想和离, 也得在府中熬上一段时间再说罢。
谢芳容想要跟着冲出去, 但是却被几个陪嫁的丫鬟婆子死死拉住了。
“姑娘, 你可别再肆意妄为了。”
丫鬟婆子们得了谢大夫人的吩咐,只是死死的将谢芳容看管了起来:“怎么着也该要顾忌着自己的身份, 还有秦国公府的声誉啊。”
自家姑娘再这样胡作非为, 秦国公府的名声可就给她毁了一半。
谢芳容绝望的看着母亲的身影渐行渐远, 她拼命的呼喊着母亲,就如她小时候想要得到什么东西时的哭闹。然而谢大夫人却没有回头,就连驻足踌躇都未曾有过, 谢芳容喊叫声越大,她便走得越快。
当谢大夫人的脚步越来越快,快到谢芳容的哭闹都没有留住她, 当她的裙袂消失在月亮门那处时, 谢芳容软软的坐到了地上。
一切都完结了, 她这一辈子全被毁了。
以前在秦国公府万般宠爱的日子, 再也不会回来,她要么就是认命在宁德侯府过着心如死灰的生活,要么……
她咬了咬牙, 抓住了描金的手。
要么和离出府, 可秦国公府不见得会再接纳她。
秦国公府怎么会让一个才出阁就回到府里的女人呢?她还有好几个妹妹等着议亲, 怎么能让她去败坏了秦国公府小姐们的名声?
“姑娘,进去罢。”描金同情的看着缓缓站起来的谢芳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是和谢芳容一块儿长大的, 当年老夫人与大夫人都是将她当宝贝一般捧在手心里的,可现在……这反差实在太大,别说是谢芳容不能接受,就是她们这些做下人的,看着都觉得心酸。
谢芳容走进房间,换上了干净衣裳,坐在梳妆台前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
虽然有些憔悴,可这张脸依旧很美。
为何崔状元看不上自己?她一只撑着头,皱着眉头仔细想着,然而倦意浓浓,她最终没有敌过那份睡意,直接趴在了梳妆台上睡着了。
描金心疼的看了谢芳容一眼,喊了两个同伴将她扶到了床榻上。
几个人将谢芳容放平,把烟萝纱幔放下,拿起扇子轮流给她掌扇添风,一边愁眉苦脸的议论:“不知姑娘打算怎么办?”
“到宁德侯府做大少夫人难道不好吗?为何一定要嫁给崔状元?”
“可不是吗?崔状元已经赐婚给了公主,而且我看那连枝公主生得也很美,听说是去年女学大比里赛诗会的状元,与崔状元不正是天生一对吗?”
床板响了一声,似乎是谢芳容在做梦,用力踢着床榻,几个丫鬟唬了一大跳,赶紧闭嘴不语。
谢芳容脸朝里边侧卧,眼泪渐渐从眼角漫出。
就是因着那个可恶的顾得欢,她与崔状元的才成了泡影,若没有她,那她就能与崔状元喜结连理了。
钻了牛角尖的人,越想越会朝里边钻,根本不会再走出来,自从有这样一个想法之后,谢芳容满门怨恨的心思已经完全转移到了顾得欢身上,再也不曾有过转移。
日色溶溶,波光泛泛,宁德侯府湖面上依旧是那般宁静祥和,柳枝被夏日的微风吹得上下纷飞,仿佛正在牵手而行,又似少女心事慢慢被卷到了某一处,朦朦胧胧的一团绿色,怎么样都化不开。
老侯夫人坐在水榭里听戏,身边坐着崔大夫人与顾得欢,崔景行陪着顾敏以及崔二夫人坐在了水榭的另一侧。
这大户人家规矩多,今日是为了庆祝宁德侯承爵,故此崔大夫人作为主人,自然是要坐在水榭这个主位的,而老侯夫人依旧是宁德侯府的灵魂人物,主座这张椅子绝对少不了她的份儿。
作为在场身份最高贵的连枝公主,顾得欢被崔大夫人巴结着拉到了水榭里边。
“公主殿下是贵客,自然要坐到这里的。”
崔大夫人满面春风,心中很是得意,自家老爷承爵,公主殿下都赏脸来了,这可是代表着皇家看得起宁德侯府呢。
再说连枝公主乃是侄子的未婚妻,自己请她到水榭来坐着,也是向弟妹示好,表达对她方才出言相助的感激。
顾得欢到水榭坐着,顾敏自然要跟着进来,一时间水榭里主子丫鬟挤了十来个,这空间似乎有些小,好在水榭这边设计精巧,有可以升降的水竹细格帘子,夏日炎炎,将帘子升起来,四方微风送爽,眼前如翠盘般的荷叶随风泛起一阵绿浪,淡淡的荷花雅香扑鼻而至,心里有说不出的惬意。
老侯夫人盯着顾得欢看了好一会儿,倒也颇满意这个未来的孙媳妇。
长得挺美的,在她看来,眼前这个连枝公主,比那个有着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的长孙媳更好看——或许是因着长孙媳吵闹了整整一日,对她的印象实在太差的缘故,老侯夫人越看顾得欢就越觉得顺眼。
回头该跟老二媳妇好好说说,这样的媳妇都嫌不好,那就没有更好的了——难道她还想要个谢三小姐这样的媳妇?
两个人是要过一辈子的,若是从成亲那日便开始吵闹,这一辈子怎么熬得过去?现儿景行与这位连枝公主感情好得蜜里调油,做婆婆的自然要高兴,哪能不苟言笑的坐在那里呢?总归得来说几句话套套近乎罢?
好在景行是个知趣的,坐在他母亲与顾夫人之间,两边都说说话,气氛也没这样尴尬。
“公主殿下喜欢听堂会否?”
老侯夫人也找了个由头与顾得欢攀谈,有些人瞧着水灵灵的,可一开口就暴露出她是一个草包的真相,虽说这位连枝公主因为文采出众而得了皇后娘娘的赏识,可她还是想试探对方究竟是不是有传言里的伶俐。
顾得欢看了一眼戏台上正在咿咿呀呀唱得开心的小旦,转过头来冲着老侯夫人微微一笑:“老夫人,你便叫我顾小姐罢,这一声公主殿下喊得实在生疏,老夫人又是长辈,对我们小辈自然不必如此多礼。”
老侯夫人听她说得谦虚,乐呵呵点了点头:“顾小姐,你这也太谦逊了。”
“老夫人,以前我在禹州堂会听得少,对于这些东西也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可是到京城来以后见识得多了,渐渐才发现原来这堂会有如此多精妙之处,莫怪高门大户的夫人小姐们都爱听。”
这话不露痕迹的捧了老侯夫人和在座诸位一把,崔大夫人欢喜得眉毛都挑了起来。
“精妙之处?”老侯夫人笑着望向顾得欢:“哪些地方精妙呢,还请顾小姐指点。”
“我对于唱功并不熟悉,但于唱词,却觉得实在是写得好,有些词念起来真是特别精致,念完之后满口余香。”顾得欢随便举了几个例子,例如说“晓来谁染霜林醉”,又比如说“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老侯夫人听后觉得甚是讶异,没想到这位生在禹州的姑娘竟然还知道这么多,这哪里是没怎么听过堂会的呢,分明是听得挺多的啊。
她看了一眼顾得欢,又看了一眼顾敏,觉得这母女二人怎么看都不是乡下人的样子,与坐在藤亭里的那些夫人小姐们不遑多让。
等着喜宴散了,自己就要喊了老二媳妇过来好好聊聊,帮她解开心结。
然而崔二夫人的想法,与老侯夫人的想法却完全不相同。
毕竟老侯夫人是站在祖母的角度考虑,容忍度更宽一点,而崔二夫人是婆婆的身份,婆媳之间的矛盾,任何家庭都不可能避免。
故此,当老侯夫人让崔二夫人陪着她到主院凉亭那里坐一会儿的时候,没等老侯夫人开口,崔二夫人已经开始诉苦。
“老祖宗,这下怎么才好呢?景程媳妇竟然说了那样的话,我就怕大嫂对我有意见……”崔二夫人心中虽然有那么一点点小得意,可毕竟这事说出去也不光彩,损的是宁德侯府与秦国公府的名声,她还是有那么些担心的。
老侯夫人叹了一口气:“这景程媳妇真是个灾星。”
蹙着眉头想了想,老侯夫人显得也有些无奈:“只能到时候看她想怎么做了,先不用去管她,我喊你过来,不是为了景程媳妇,是为了景行媳妇的事情。”
崔二夫人瞬间就不自在起来。
今日水榭听戏,她坐在旁边有一句没一句的与儿子谈话,眼睛却是盯住了顾得欢。
婆婆好像与那个顾得欢很有话说,一直言笑晏晏的在攀谈,真是让她看不透。
不过是一个村姑,哪有那么多话与婆婆说。
而且想到儿子在花厅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什么一辈子只有一个她,崔二夫人心中就别扭——怎么能只有一个她呢?自己这个做母亲的,被他放在哪里呢?
一想到自己将那嗷嗷待哺的婴儿抚养成人,找了媳妇却忘了娘,崔二夫人的心就疼得厉害,似乎有人用小刀子在扎她一般。
“老祖宗,那是想要和媳妇说什么呢?”
崔二夫人很艰涩的问出了一句话。
“有些时候你莫要想太多,景行有他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想法,你这个做母亲的代替不了他。若是一定要去计较,弄得自己不愉快,那又何必。”
老侯夫人谆谆相劝,然而崔二夫人却全然听不进去,毕竟她不可能像老侯夫人一般能看得那么开。
一代管一代,老侯夫人自然管不到崔景行身上,而她却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