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第 182 章
趴在桌上打盹的间隙, 永明帝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正在终南山采集仙草，忽然间草丛里蹿出了一条蛇，三角形的头, 吐着信子朝他扑了过来。
永明帝大叫一声, 从梦里惊醒, 全身汗涔涔的一片。
“皇上！”
蔡德康赶紧上前, 关切的问道：“皇上您怎么啦？”
永明帝坐直身子，眼睛茫然的望着御案, 还没有从梦里清醒过来。
“方才朕好像听到有人在喧哗。”永明帝像是在喃喃自语, 又像是在问蔡德康：“有人在勤政殿外？”
蔡德康这边吩咐小内侍们去打热水伺候永明帝净面, 弯腰靠近永明帝小声道：“回皇上话，方才燕王殿下和魏王殿下在殿外候着等皇上召见。”
“燕王和魏王？”永明帝皱了皱眉：“他们来作甚？”
“老奴过去问缘由，燕王殿下嚷嚷着说是想要皇上给他与魏王断案, 老奴也未细问到底是一桩什么公案，但是怕吵扰到皇上歇息，让两位王爷先去了坤宁宫等待。”
永明帝沉吟不语, 方才做的那个梦依旧历历在目。
那蛇张大了嘴, 真是血盆大口, 非常吓人。
蛇……永明帝揉了揉额角, 莫名想到了许柘。
那是他以前最喜爱的儿子，属相正是蛇。
小内侍们捧着热水盆儿进来，蔡德康从盆里拿了手帕出来, 绞干帕子轻轻的给永明帝擦了擦脸：“皇上, 此刻是不是清醒些了？是要批奏折还是去坤宁宫？”
永明帝伸手将帕子拿在手里, 用力在额角擦了擦，把帕子扔回盆子里，站起身来。
“走, 摆驾坤宁宫。”
郭皇后坐在正殿中央，正与顾得欢谈论诗歌，崔景行时不时的在旁边插几句话，而许柘许洹与蒋麒麟则完全成了背景板，三个人百无聊赖的做坐着，蒋麒麟冲着郭皇后的茶水下手，这会儿功夫已经喝了三盏，几个斟茶的宫女都暗自惊叹这位蒋三公子可真是能喝，就像一只小牛一样。
“听说崔二公子是这一次春闱的会元？”郭皇后打量了一眼崔景行，又看了看顾得欢，只觉两个人及其相配，无论从长相还是学识来说，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崔景行点了点头：“是。”
“后日你就要参加殿试，可准备好了？”郭皇后含笑相询。
“回娘娘话，某已胸有成竹。”
郭皇后眼中笑意渐深，宁德候生了个好孙子呢，不但有才华，而且相当自信。
“母后，我六哥方才让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将景行抓起来不许放人，我们有所争执，故此才会到宫里请父皇母后断案。”
许洹赶紧抓紧机会诉苦。
郭皇后瞟了满脸不悦的许柘一眼，心中暗道这燕王也是被宠坏了，在她的坤宁宫还摆出这副模样，到底是想给谁看呢？
“你们两兄弟到底是闹了哪一出啊？”郭皇后有些纳闷：“怎么好端端的柘儿与崔二公子闹起来了？”
“这个……”许洹也不是很清楚前因后果，他去得晚了些，只来得及看到许柘喊那个副指挥使抓人：“这个还是等父皇过来以后让他们自己说罢。”
正在说话间，就听外边有人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赶紧站起来，到门口跪拜迎接永明帝，崔景行伸手抓住了顾得欢的，略微用了点劲，转头看了她一眼。
顾得欢抿嘴微微一笑，崔景行这是在担心她，想让她安心呢。
这有什么，她已经进宫几次，不会怯场。
永明帝跨步进来，与郭皇后一道坐在中央那架紫檀木椅子上，一左一右，两人皆着明黄色的长衫，脖颈上挂着碧玉朝珠，煞是威严。
“柘儿，你说要父皇来与你断案，断什么案啊？”
永明帝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许柘，心中感情复杂。
这个曾是他最宠爱的儿子，最近却在不断撩拨着他的底线，让他渐渐的将对他的宠爱冲淡了几分。
听国师说，柘儿居然找过他，想要他入京城命海看各人的命星。
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别的企图不成？也就是安煜然十分忠心于自己，否则自己被最宠爱的儿子怎么干掉都不知道。
永明帝是个多疑之人，哪怕是自己身边的人，他也充满了疑虑，总觉得他们会对自己不利。这皇宫里，他最信得过的还是郭皇后，毕竟他与她乃是结发夫妻，命运同体，再说郭皇后并无子嗣，不存在着她为了自己的孩子出头来加害于他，更何况他们曾经一道被流放到封地，在那段艰苦岁月里，郭皇后曾给予了他最深厚的感情。
他都未曾让安煜然入命海观星，许柘为何要这般做？
盯着许柘的目光，阴晴不定。
“父皇，宁德候府的二公子今日出手伤了皇儿。”许柘气呼呼的望向崔景行：“他将皇儿摔到在地，当众出了大丑，皇儿命侍从去抓他，却被他和蒋麒麟打倒在地，侍从们都伤势很重。”
永明帝看了一眼崔景行和蒋麒麟，笑了起来：“宁德候与宣武将军都有个好孙子啊，就连王府的侍从都能打得过。”
这句话瞬间将气氛变得轻松起来，看到永明帝脸上的笑容，崔景行一颗心才算落了地，看起来皇上挺开明的，没打算治他的罪，就如十多年前他把许柘揍了一顿，皇上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他们以后要和睦相处。
崔景行拱了拱手道：“皇上，全是麒麟武功好，他是今科的武状元。”
“真的吗？”永明帝看了看蒋麒麟，眼睛一亮：“真是不错啊，宣武将军真是满门将才，这么年轻就能当武状元，真乃大周栋梁。”
蒋麒麟才谦让了两句，没承想永明帝忽然板起了脸：“可是朕的柘儿岂能是你们任意欺负的？说，到底什么原因你们要下次重手。”
崔景行有些发懵，皇上这是喜怒无常啊。
许柘站在一旁，笑了起来。
他可是有人撑腰的，崔景行蒋麒麟真是自不量力。
“皇上，这事情起因是我与几位表妹正在金水河边踏春，燕王殿下过来追问我王家表妹的姓名，崔某觉得不妥当，便与燕王殿下有了口舌之争，后来燕王殿下用马鞭抽崔某，崔某也只是抓住马鞭不想自己吃亏而已，没想到燕王殿下力气不如我，竟然跌倒了。”
“你王家表妹？”永明帝皱了皱眉：“她父亲是谁？”
“回皇上话，乃是佥都御史王铭源。”
永明帝想了又想，还是记不起这个名字来，文武百官实在是太多了，正四品的官儿虽然也能捞个上朝的资格，可是都快站到朝堂的大门口了，永明帝最近看东西越发的模糊，根本就看不清远处的人，更别提王铭源是最近才升的正四品，完全没有给永明帝留下什么印象。
“那王家小姐是否美貌？”永明帝问许柘：“你便这般想知道她的名字么？”
许柘愤恨的看了崔景行一眼，这厮真是会避重就轻，要紧的他都不说，就只捡着那个没有在场的王三小姐说事。
“孩儿不过是见她生得挺好看的，就追着多说了几句话，崔景行便老母鸡护食般不让我与她说话……”许柘想到这事依旧愤愤不平：“我就不能与不认识的女子说话么？大庭广众之下，我还能做什么别的事不成？”
永明帝想了想：“柘儿，既然你喜欢她，那父皇就给你赐婚罢。”
他想到了前天晚上郭皇后与他提起许柘的亲事，这倒是机缘巧合，既然许柘忽然间又喜欢上了另外一位姑娘，还为她与崔景行在金水河边打了一架，这事传了出去那些多嘴多舌的少不得会议论许柘太过风流，居然在外边随意搭讪，还不如给他赐了婚便是。
许柘傻了眼：“赐婚？”
“是啊，既然你喜欢这位王小姐，那父皇便给你赐婚。”永明帝乐呵呵的看着许柘：“王家小姐的父亲虽说只是佥都御史，可毕竟也是个四品，你若是嫌他官职低了，父皇也能给他升一升，让你面子上过得去。”
永明帝心中暗自侧侧一笑，他听闻了薛贵妃召秦国公府谢三小姐到交趾宫来之事，彼时便心生反感，太子许弘选妃都只挑了永昌伯府家的五小姐，许柘却想着要拉秦国公府做靠山？他与贵妃心里头在打什么主意，难道他还不知道吗？
许弘选了宋五小姐，永明帝心里很高兴，他的思维角度有些奇特，觉得太子选中宋五小姐是没有自己的野心。伯府乃是公侯世家里最末等的，而且永昌伯这个爵位到了宋五小姐的父亲身上已经是最后一代，永昌伯府也没有在朝堂里担任重臣的子嗣，故此对于太子的势力不会有什么扩张。
他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太子，不是一个羽翼渐丰企图与自己对着干的太子，故此永明帝对于太子选中的宋五小姐表示很满意。而见着薛贵妃一门心思想把秦国公府的小姐变成燕王妃，永明帝是一肚子的不高兴。
现在刚刚好出了个最好人选，趁着热乎赶紧赐了婚。
“父皇，我并没有说我喜欢王家三小姐啊。”许柘上前一步，愁眉苦脸的向永明帝作揖：“我只是见她生得好看，与她多聊了一句而已，若是父皇要赐婚，便请将这位顾小姐赐婚给我罢。”
听到这句话，顾得欢错愕的睁大了眼睛。
怎么许柘还是没打算放过她？
她赶紧朝郭皇后望了过去，就见郭皇后朝她笑了笑，似乎在安慰她不要紧张，她这颗心才渐渐的放了下来。而她身边的崔景行却没她那么轻松，一双眼睛盯紧了许柘，几乎要冒出火来。
顾得欢赶紧从背后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现在可是在坤宁宫，千万不能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