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第 164 章
这人禁不得对比, 越对比便越觉得心里头委屈。
崔大夫人看了看坐在身边的崔大老爷，有一种想流泪的感觉。
自家夫君快五十了，还没捞着爵位, 等到十年以后还不知道他舍不舍得将这爵位送给儿子——公公都快当了四十年的宁德侯, 不也占着这位置不肯撒手？
崔大夫人觉得她应该要做点什么, 帮着崔大老爷将爵位捞到手。
“弟妹, 我们家景程自然是比不得你家景行，你这样说话未免有些堵心。若是说等景程参加春闱老祖宗才会给他设宴, 那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你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哪。”
这话甫才出口, 桌子旁边的人脸上都变了颜色。
侯夫人尤为生气。
并不是因着老大媳妇控诉她没给崔景程设宴，士要是觉得她后边说的话实在粗鄙，这种话居然能说得出口？她难道不想想自己的身份？□□不是市井小民村里泼妇吵嘴骂街时才用到的话？她竟然张口就来？
崔景程比不得崔景行, 那不是她自己的事情吗？两个孙子都姓崔，都是一样的念书识字，景行一路滔滔的念了上去, 而景程却费尽了老大的劲, 前几年才进了个秀才, 听说还是经过打点以后才得的——这不全是因着她在里边作妖。
老大媳妇在长孙还小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的对他说, 这宁德候府迟早都是他的，弄得长孙觉得不必要努力读书，好吃好喝等着继承家业便是了。
到了现在却埋怨自己没有给景程也设宴？
若是景程能进春闱的门, 莫提考不考得进那殿试的三百余人, 只要能过秋闱, 她都愿意摆宴席庆祝一番！
见着众人都不说话，崔大夫人用手推了推身边的崔大老爷：“你说是不是啊？”
崔大老爷尴尬的笑，他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才好。
崔景程真是他的儿子, 和他的性子一模一样，也是不喜欢念书，就想做个富贵人家的闲散子弟，没事遛遛鸟儿，上街逛逛，与几个美貌姬妾饮酒作乐，这一辈子也就不算白活于世了。
“老大媳妇，你这是在埋怨我不是？”
侯夫人缓缓开口，眼中有着一种凌厉的目光：“你对我一直不满啊。”
崔大老爷有些紧张，赶紧为崔大夫人分辩：“母亲，您别多心，她是不会说话，并非有意冲撞母亲，母亲请不要介意。”
崔大老爷的话成功的让侯夫人将矛头指向了他：“你可真是好，夫人孩子的事情一概不问，每日里就知道和你那些狐朋狗友到酒楼里摆个龙门阵，吹嘘吹嘘，喝点小酒，到那些破落地方去喊人听个小曲儿什么的，瞧瞧你都干了些什么！”
崔二老爷见着兄长被责骂，也赶着来救场：“母亲，大哥只是得了个散阶而已，并无公务在身，自然会要轻松些，这也是常理。”
崔大老爷感激的看了崔二老爷一眼，自家弟弟就是好，专门给他开脱。
崔大夫人却不乐意，小叔子救场是假，分明是想表现自己而已，利用替兄长开脱来为自己刷存在感。
她哼了一声：“二弟，你这话听起来真刺耳，你说你大哥只有散阶没有公务要过得轻松，那不是暗地里表明你每日里头都忙个不歇，说明你能力强要处理公务，”
崔二老爷怔了怔，没想到大嫂居然会这般想他，他可真不是这个意思。
宁德候脸色一沉：“都在嚷嚷什么，本来是给行儿设宴接风，他没回来我们自己吃便是，说这么多有的没的作甚。”
见公公发了脾气，崔大夫人有些胆怯，低下头不敢说话。
丫鬟上前递上漱口水，等着众人漱口以后开始布菜，话题就此打住，转移到对于厨师的评价上来。
崔二夫人见着大嫂吃瘪，心里头暗自高兴，但是一想到儿子春闱考完居然第一时间不是回家，而是去找那个顾得欢，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她不是傻的，才不相信崔景行是与同窗吃饭去了，分明就是和那个姓顾的在一起。
顾得欢究竟有什么好？崔二夫人想了想，虽说生得确实还算不错，可她的出身注定了两个人不适合，更何况现在薛贵妃和燕王看上了她，自家行儿可不能傻得因为一个女子得罪了贵妃娘娘和燕王。
正在享受美味晚餐的崔景行打了两个喷嚏。
顾得欢看了他一眼：“怎么了，有人在想你了呢。”
莫愁哈哈一笑：“我表哥这么帅气，想他的人一定很多，等到放榜那日，少不得有人会要冲过来捉人的。”
那日贡院门口送考，崔景行才过去，那些媒婆就在嘁嘁喳喳的问是何方人士，要记录下姓氏籍贯，到时候好让京城勋贵们榜下捉婿。
榜下捉婿是前朝就兴起的一种习俗，每次科举，殿试放出金榜的时候，京城勋贵们便会找到媒人带着府中家丁到金榜下边等着，若是有年轻士子来看榜发现自己高中进士，高兴得哈哈大笑时，旁边就会冲出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将他一把掳到在旁边等候的马车上捉回府中，强按着要结亲。
据说有一家捉了一个年轻进士回去，与他商议亲事，那进士不慌不忙道：“被贵府看上真是我的荣幸，只不过还容我回家与拙荆商量一二，看她答不答应让贵府小姐进门做姨娘。”
这事情传出去以后，京城上下笑了好长一段时间，那一家觉得自己丢了极大的脸，于是一直怀恨那个年轻进士，各种找机会整治他，没想到那进士却是个真有才的，被那勋贵人家打压还出了头，等到他官居二品之时，终于找了个岔子报复了那一家，为出了一口气。
“捉我？”崔景行嘿嘿一笑：“想来的尽管试试看。”
以他的身手，还怕了几个平常人？
“没事没事，就算崔公子打不过，不是还有我们嘛。”成梁抓了一个大猪蹄，啃得起劲：“崔公子和顾小姐是天生一对，谁敢破坏他们的亲事，我成梁第一个不答应。”
因着成梁与陆瑜细心护卫着她，为了表示感激，在他们得空的时候，顾得欢就亲自为他们做饭菜。成梁喜欢大碗吃肉大碗喝酒，今晚她就做了五香猪蹄，成梁已经啃到了第三只，一边啃一边夸赞太好吃，和女学的饭菜比，那些只配给叫花子吃。
“每日里尽是一点素菜，即便有肉都是切得薄薄的，一片一片还得去找，实在太他娘的小气。”成梁抓着整整一只猪手啃得津津有味：“还是顾小姐做的味道好，又实在。”
顾得欢笑着看成梁吃得痛快，能不实在吗？知道他喜欢吃肉，特地买了四只蹄髈，够他吃的了。
听着成梁说自己与顾得欢天生一对，崔景行表示很满意。
“成大叔就是有眼光！”
陆瑜赶紧在一边说话：“我从未见过如崔公子顾小姐这般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崔景行点头，表示感谢他的肯定。
“顾小姐，我这些日一直在想秦国公府桃花宴里那两句诗，前边你给我改了一下，轻风扶细柳，后边这一句呢，怎么改会比较好？红日照桃花你说太直白了，我后来想了许久，确实是没味道，可怎么改方才有意思呢？”
顾得欢指了指庭院靠墙的那几树桃花道：“就用此时此景来做，月比日要更好一些。”
“明月照桃花？”陆瑜想了想：“好像是要好一些。”
顾得欢摇了摇头：“依旧直白。”
“那……”陆瑜望着顾得欢：“该怎样改？”
莫愁忽然在旁边插嘴：“得欢，若是用明月映桃花呢？”
陆瑜想了想，一拍大腿：“映字要比照字好，莫小姐果然是有诗才之人！”
莫愁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怎么会作诗，只是觉得红日高照相配，可明月用照字又稍微不那么合适，不如用映字。”
“既然用映字比照字好，说明这月色并不明朗，故此，不如改为淡月比较好。”顾得欢用筷子蘸了酒水，在青砖地面写出“淡月”两个字。
“淡月映桃花？”陆瑜略微一思索，拍手叫好：“淡月确实比明月好！”
旁边崔景行也来了兴致，略微一思索，对着顾得欢笑道：“我来改一个字，用淡月隐桃花，如何？”
“隐？”陆瑜托着下巴想了想：“唔，是要比用映字好，映和隐相比，这颜色更浓烈了一些，既然是淡月，肯定没有这么明亮了。”
顾得欢冲着崔景行笑了笑：“阿行，你这个字改得挺好的，但是我觉得还有更好的用词，让这诗韵味更浓。”
她拿着筷子蘸了蘸酒水，在地面上又写了三个字。
“淡月失桃花？”莫愁喃喃自语，将前边那一句连到了一处：“轻风扶细柳，淡月失桃花。”
众人皆朝院墙旁边的桃树看了过去。
枝头粉白的桃花，此刻在月色如水下已经淡淡的看不清花朵，好像无迹可寻似的。
“啊呀呀，真是佳句啊！”陆瑜对顾得欢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可真是应景。”
崔景行斟了一盏桃花酿，双手捧到了顾得欢的面前：“得欢，这一盏酒我敬你。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若是女子能参加科举，我觉得这状元非你莫属。”
顾得欢将酒盏接过来，嘴角浮起一丝笑容：“不过是抠字眼的雕虫小技而已，要写策论这些东西，还得像你们那般多读些典籍才是呢。”
成梁在一旁啃着猪蹄道：“你们莫要被我二弟带偏了，快些来吃菜，再不吃最后一只猪蹄都要被我吃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