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第 131 章
一个拿肉, 一个拿鱼，两把雪亮的刀子挪得飞快，绯红的猪肉片雪白的鱼肉片纷飞而下, 渐渐的堆满在案板上, 尖尖的成了一座小山。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崔景行和蒋麒麟比试, 嘴巴都合不拢。
没想到这两位英俊的小哥哥不仅家世好长得俊, 还会干厨房里的活，真是多面手啊。
“麒麟, 你输了。”
崔景行放下手中的刀子, 看了一眼蒋麒麟削的鱼片：“师父说过, 落日梅花刀要旨第一是要快，第二是要将东西削得很薄，最上乘的功夫是薄如蝉翼, 你这个还厚了点。”
蒋麒麟将最后一刀片完，看了看崔景行的那一案板猪肉，嘿然不语。
良久才点头称是：“没错, 难怪师父们总赞你资质过人, 看来我还得努力啊。”
两人放下刀, 相互看了一眼。
彼此都知道内中含义。
“走, 去院子里，这地方有点窄小。”
顾得欢敏感的觉察到两人目光之间的那种较劲。
大抵是要比武了吧？崔景行应该是有一阵子没见过他的对手蒋麒麟了。
她估计得没错，两人出去没多久, 尚婶子便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表小姐, 顾小姐, 有崔公子和蒋公子打起来了！”
莫愁有些紧张，扔下手中的蔬菜就朝外边跑，顾得欢喊住她：“无妨, 他们应该是在切磋武艺，你可以去问问宗公子，我觉得他这种文文弱弱之人，应该对比武不感兴趣，你可以带他去看看昨日买的那部倾城，顺便沏点茶给他品尝。”
“……”莫愁站住身子，有些扭捏。
顾得欢第一次见着她这般羞涩的模样，不由得笑出了声。
“莫愁，我记得那时候你来我家说我不敢正视自己的感情，你可是说得理直气壮的，可现在你看看你自己……”
莫愁脸上泛起淡淡的粉色，堪比墙角初开的桃花。
“我知道了。”
她迅速朝门外疾走，裙袂翩跹。
院子里甚是热闹，崔景行与蒋麒麟两人你来我往的打得正欢，许洹在一旁指指点点：“蒋公子，景行右边有个破绽，快攻他那面！”
蒋麒麟眼角余光瞅过去，似乎还真是有一处防卫大开，心中一喜，直扑到面前，正准备攻其右肋，却没想崔景行斜里忽然伸出了一只手将他牢牢抓住：“我故意露出给你来上当的，所谓诱敌之计，你明白否？”
“景行，你居然使诈！”蒋麒麟有些不服气，右手直取崔景行面门，崔景行慌忙撒手，一个后空翻，整个人离地而起，直接蹿上了院子里那棵大树。
“好功夫！”
许洹在一边鼓掌叫好，蒋麒麟脚下用劲，疾走两步，脚尖点在树干之上，快走两步也上了树。
莫愁站在一旁看了看宗少璞，他似乎并不是很关心崔景行与蒋麒麟的比试，一脸兴趣缺缺的样子。
“宗公子，我新近得了一张好琴，你要不要去看看？”
听说有好琴，宗少璞来了精神，朝莫愁拱手：“还请莫小姐带我去看看。”
莫愁引着宗少璞上了楼，指了指摆在厅里的那张古琴道：“宗公子，这是终南山上好的梧桐木精制而成，此琴名唤倾城。”
“倾城？”宗少璞疾走两步到了古琴面前，伸手摸了摸琴面：“可是清平乐里方洵的那部？”
莫愁点了点头：“我正是在清平乐里花了一千两银子买的，那东家姓什么我没问，只知道他是一个长相挺不错的中年男子，约莫四十多岁的样子。”
宗少璞眼睛一亮：“那便是方大家了。”
原来这个方洵身份颇不一般，他乃是教坊司里最有名的弹琴名家，永明帝若是批阅奏章觉得困乏时，经常会喊他进勤政殿演奏琴曲用以放松。
“哇，没想到这位方大叔还这般厉害呢。”莫愁有些遗憾：“若知他身份这般特殊，我定然要请他当面指教一二。”
宗少璞笑着看了他一眼：“你初来京城，不知道也是正常的，而且你还看走了眼，这位方大家已经五十多岁了，不是你说的四十多岁。”
“什么？”莫愁甚是惊诧：“他看上去没有五十啊，我瞧着也就四十岁的样子，比我父亲显得至少年轻了七八岁。”
“方大家年轻时可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他也出身贵人之家，只不过他父亲是庶子没能沾到太多光，分府以后家境渐渐没落，他心高气傲不屑去求助亲友，因着他在弹琴上有天赋，索性便入了教坊司，一辈子就跟音乐打交道，不管世事。”
“原来如此。”莫愁点了点头：“或许正是因着他不理庶务，没有俗事牵挂，方才能显年轻。”
宗少璞在倾城前边坐了下来，伸手拨动了一下琴弦，悠扬的乐声渐渐散开，给这京城的夜色增添了一抹微醺。
“真是好琴。”宗少璞出神的查看着倾城，啧啧称赞：“我听说以前有人愿意出一千两银子买他这台琴，可是方大家没有卖给他，只说好琴不能胡乱卖人，必须卖给识货而且真心爱琴之人。”
他抬头看了莫愁一眼，笑意深深：“看来莫小姐便是那真心爱琴之人了。”
这一眼，里边含着说不出的温柔与欣赏，看得莫愁脸色一红，渐渐低头：“宗公子说笑了，我也不过是喜爱弹琴罢了，说不上什么真心爱琴。”
“莫小姐，昨日上午我从翰墨斋买纸笔回来，经过贵府，听闻有人弹琴，琴声甚是美妙，那乐曲可是莫小姐所奏？”宗少璞目光扫过莫愁的一双手，见她手指上包扎着一块丝绢，心中顿时明了：“彼时琴弦断了，莫小姐的手受伤了？”
莫愁一颗心更是乱了几分，宗公子说话怎么能这样温柔呢，听得她一颗心都在“扑通扑通”的乱跳。
“还好，也不是受伤，被那断弦弹了一下，破了点皮，不碍事的。”莫愁搬了一条小杌子坐在了古琴的一侧：“听我表哥说宗公子的琴艺精湛，能否弹上一曲？”
宗少璞看了她一眼。
烛光下的少女，眉目如画，一脸崇拜的表情看得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那种感觉很奇妙，非常舒服又说不出原因。
“好。”宗少璞点了点头：“我为莫小姐弹奏一曲《高山流水》罢。”
莫愁心中陡然一颤。
这首曲子乃是古时流传下来的，非常高雅，宗公子会弹这曲子，弹琴造诣定然很高，而他愿意弹这曲子给自己听，应该也是把自己当成了知音。
悠悠的一声琴音渐渐飘拂，接下来便有淙淙的响声，恰似那林间流水正沿着它的小径朝下奔走，路边遇着突兀的山石，流水溅起颗颗珍珠，乱珠碎玉，似乎要溅到人的手上，一点点清凉浸入肌肤。
紧接着，小溪流入河流渐渐汇集成大江，水势顿时增大，汪洋浩荡，琴声渐渐的高昂起来，竟有咆哮之感。
莫愁忍不住赞了一声：“好啊，汤汤乎流水！”
宗少璞并未回答，只是继续在弹奏琴曲，流水汤汤此起披伏，似乎有狂风暴雨引起江面上下波动，小舟随着巨浪在上下颠簸，莫愁听到要紧之处，心里那根弦绷得紧紧的，生怕万一巨浪盖过小舟，船上的人便无路可走。
好在巨浪之音只持续了那么一会儿，很快河面又恢复了平静，一派春明景和。
莫愁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宗少璞弹奏完毕，莫愁刚刚想高声赞一句，门口却有人抢了先，伸手拍掌高声赞扬了一番：“宗公子的琴艺真是了得，高山流水被你演绎得如在眼前。”
莫愁回头看了一眼，却只见许洹站在那里，一脸兴奋之色。
这个许七怎么这样讨厌呢，自己这个正儿八经的听众还没发言，他就抢着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完了。
宗少璞并没有理睬许洹，一双眼睛只是看着莫愁：“姑娘觉得在下这首曲子有哪些地方还未到极佳之境地？”
“我觉得……”莫愁娇媚的看了宗少璞一眼，又迅速低头：“高山那一部分略微有些平和，虽说巍巍乎高山是静止的，但是要攀高峰也需要有力量，那一部分若是能再用些力气，将高山巍峨之势显示出来便更好了。”
宗少璞惊喜的看着莫愁，连连点头：“我一直在找自己弹这曲子的缺陷，莫小姐今日这般说，我却是明白还需从哪些方面加强了。”
“宗公子已经弹得极好，我只不过是在鸡蛋里挑骨头罢了。”
莫愁说话间，不知不觉声音轻柔了许多。
“若不是莫小姐手指受伤，在下还真想请莫小姐弹一曲，咱们来相互切磋。”
“无妨，宗公子想听什么曲子？”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热闹，只将门口的魏王凉到了一边。
许洹有些尴尬。
他可是皇上的第七个儿子，还是封了王的皇子，虽说不及太子和燕王那般受重视，可是无论他走到哪里，众人都还是会抢着与他来说话，没想到今日却是倒了个儿，他想与旁人攀谈，人家居然无视他！
今日为什么会跟着崔景行到这宅子来，魏王也觉得奇怪。
他不过是多日未见崔景行，故此去白石书院找他。
“我们都半年没见到过了，今晚我请你去风雅楼吃饭，好好畅谈一番。”
他热情发出邀请，然而崔景行却直接拒绝了：“今晚不行，我要去得欢那边用饭，已经约好了。”
“得欢是谁？”
许洹有些小小的嫉妒，好友居然为了别人拒绝了自己。
“得欢是……”崔景行想了想，用了最直接的能唤起许洹回忆的方式：“就是那位赛诗会写《春江花月夜》的顾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