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 107 章
今晚的禹水河特别热闹,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元宵乃是团圆之日，月亮在这三五夜里格外明亮, 如玉盘一般挂在天际, 清辉渺渺, 勾起一缕情丝悠悠, 年轻男女们提灯在月下行走，步子轻快, 双脚踏在如水月色中, 就好像行走在彼此的心事里一般, 抬眼相望，眼波脉脉便是千言万语。
禹州夜市已经搬到了河边，临时搭建的各种小棚子里卖着各种各样的东西, 不少摊位上在卖灯笼，莲花灯，玉兔灯, 走马灯等等, 挂在麻绳上, 一点点的亮光汇聚在一起, 恰似灿灿天河。
除了卖花灯的，还有卖各色小吃的，这边卖的糖蒸酥酪、豌豆黄、蟹壳黄和杏仁茶都是姑娘们爱吃的甜食小点心, 那边吆喝着批切羊头炭烧羊排和羊杂汤, 不少汉子坐在那里拿着刀子切肉蘸料吃得欢畅。
莫愁与顾得欢带着顾曦在丫鬟护院们的陪伴下走了小半条街, 眼花缭乱都不知道该买什么才好。
“姑娘，那边的花灯好漂亮！”
白芍个子高，踮着脚看到不远处有个棚子里挂满了好看的花灯, 最上头那一盏是双层莲花灯，里边还扎了一个漂亮的仕女，看上去栩栩如生。
“走，看看去！”
听说有好看的花灯，莫愁心动，扯了顾得欢就朝那边走。
花灯摊位所占的地方颇大，里边挂了许多盏花灯，摆摊的是一个中年人，穿着一件长衫坐在那里，悠悠闲闲的看着人来人往。
顾得欢愣了愣，这些灯如此好看，怎么就没人买呢？
莫愁一眼相中了那盏荷花灯，打发白芍去问价钱。
“请问大叔，那盏荷花灯怎么卖的？”
那中年人看了一眼白芍，指了指下边那根绳索上挂着的一排纸：“我的花灯都不卖钱，猜出了灯谜就可以把灯提走。”
“这样？”莫愁在旁边听了有些惊诧，拉了拉顾得欢：“得欢，我们来瞧瞧。”
顾得欢笑道：“好，咱们一起来看看能不能拎一些花灯回去。”
中年人见着两个小女子竟然张口就说拎一些花灯，轻轻哼了一声：“好大的口气，先看看灯谜再说罢。”
顾得欢抬头看了一眼自己面前那个谜面儿：叁口重重叠，莫把品字猜（打一字）。
三个口叠在一处，不是品字？她略一思索，脸上露出笑容：“我知道了。”
她伸手去撕那张谜面，顾曦兴奋得一双眼睛都瞪圆了：“欢姐姐，给我猜一个，我也要花灯！”
“姑娘且莫伸手！”那中年人拦住了她：“你先说谜底，若是猜对了再将这谜面撕掉。”
“敢问大叔，可是一个目字？”
那中年人惊讶的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正是。”
他自己主动将那个谜面揭掉，指了指一盏玉兔灯道：“姑娘可取走那一盏了。”
顾得欢笑着拍了拍顾曦的肩膀：“要不要？你去拿。”
顾曦欢呼一声，冲到了那盏灯的面前，踮着脚把那灯笼摘了下来。
“得欢，你来看看这个谜面，我怎么都猜不出。”莫愁站在一张纸下，皱着眉毛，有些烦恼的样子：“这也太难猜了。”
顾得欢抬眼一看：老大夫开药方，不着一字（猜一草药名）。
这个谜面有点点意思，开药方，一个字都不写，这是什么意思呢，中草药……不写字，那就是空无一字，空无一字……顾得欢隐约觉得这里肯定是一个字谜的要点，她看了看莫愁，站在一旁的白芍冲着顾得欢笑：“顾小姐，你在禹州可是才情第一等的，快些帮我们家姑娘猜一个灯谜啦。”
看到白芍的笑容，顾得欢眼中一亮，脱口而出：“谜底是白芷。”
“芷”与“纸”同音，大夫开药方，一个字没写，那可不是白纸（芷）吗？
中年人听到这个谜底，他大吃了一惊，看了一眼顾得欢，点点头：“没错，就是这个谜底，姑娘实在是聪明！”
白芍欢呼一声，解下了一盏走马灯。
“得欢得欢，咱们猜那盏荷花灯罢！”
莫愁伸手指了指最上边那盏花灯，远看着这盏灯就很好看，走近了发现这盏花灯做得特别精致，此灯乃是丝绢制成，渐变色，底下是白色，愈往上颜色愈粉，到了荷花瓣尖尖上时已经成了玫红色，花瓣上洒着银粉，里边还有细细的经络，做得十分逼真，荷花灯的中央莲蓬上，站着一个妙龄少女，她一只手拿着团扇遮面，似乎羞怯不胜。
“荷花灯的谜面在此，你们若是想试试便来看一下。”
中年人此刻已经收敛了轻慢之色，恭敬的将顾得欢和莫愁请到了一张谜面的下边：“姑娘可以看看这个。”
“斜月残灯半明半灭，打一字？”莫愁一个字一个字念了出来，刚刚念完顾得欢便笑道：“这个实在太容易了，此乃一个炙字，半明半灭，两个字各取一半，得月火，然前边已经点明乃是斜月，故月字得斜，灯既残，那亦得火字，岂非炙也？”
中年人闻言默默，朝顾得欢深深的鞠了一躬：“姑娘这般巧思妙想，在下拜服。”
他用竿子将那盏荷花灯取下，交到顾得欢手中：“这灯就是姑娘的了。”
“欢姐姐，我们再猜。”顾曦很是开心，提着兔子灯眨巴眨巴眼睛盯着那些花灯看：“我们还猜……”
顾得欢笑着拉住她的手：“咱们猜了三个，够啦，留一些给别人猜罢。”
“那……好吧。”顾曦点了点头：“我们走。”
顾得欢转身，正准备离开，那个中年人却伸手拦住了她：“请问姑娘高姓大名？”
“这个……”顾得欢笑了笑：“不过是碰巧猜对了几个灯谜而已，不值一提。”
“姑娘思维敏捷实属少见，在下佩服之至。在下这么多年浸淫诗书，只将诗书看做挚友，今日看到姑娘这般天资聪颖，心甚喜之，想与姑娘做个神游之交，不知可否？”中年人有些固执，拦在那里不肯有半分退让。
莫愁看了那人坚持的模样，有些不快：“我们姑娘家的闺名，可是随随便便就让别人知道的？这位大叔，你还是不要强人所难了吧？”
那中年人还想说话，莫愁看了看身后跟着的几个护院：“你们拦着他。”
“是。”几个膀大腰圆的护院跳到了那个中年人面前，伸手将他挡住：“休要跟着我们家小姐。”
那中年人想要从几人的拦挡里冲出来，只可惜护院们都是有些拳脚的，他左转右转也没转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莫愁和顾得欢一行人越走越远。
“这人可着实有意思，强拦着问名字。”莫愁哼了一声：“想告诉他便说，不想告诉他谁还会理睬他不成？”
顾得欢点头：“可不是这个理儿。”
几人说说笑笑的朝前走，没多久就把夜市逛到了底，街的尽头站着一个人，拿了两支稻草垛子，上边插满了小棍子，挂着各色面具。
那个人自己戴着一个老鹰的面具，银色镶边在月色下闪着光，煞是好看。
“我们每人去买一个面具罢。”
莫愁高高兴兴的走了过去，挑了一个老虎面具，戴在脸上让顾得欢看：“得欢，你瞧瞧这个，我戴着是不是像老虎？”
顾得欢有些感叹，为何偏偏莫愁一眼就看中了这个面具？人们常说“母老虎”是指凶恶的女性，难道莫愁一点都不介意吗？
“要不要换一个，例如这个百灵鸟的？”顾得欢拿出了一个白色的鸟形面具：“这个看着真是乖巧。”
莫愁扭扭身子：“不，我就爱这个，我戴着不好看吗？”
顾得欢拗不过她，只能点头：“很好看。”
“那我就买这个，你自己挑一个吧，咱们戴着面具多好玩。”莫愁伸手指了指一个猫形面具：“你拿那个戴着，肯定好看。”
“这个有什么好看的呢？”顾得欢偏头看了看，一个白色里带着浅灰色毛的猫咪，看上去乖巧可爱。
她伸出了手。
就在她的手指即将接触到那个面具时，忽然就听着极细微的一声响。
小贩忽然倒地，手里两个绑着稻草的竿子被扔得很远，有几个面具跌落在地上，惹得附近几个人都伸手追着去捡。
顾得欢愣了愣，蹲下身子想要去将那个小贩扶起来，忽然间她的手腕被人抓住，扣得牢牢的。
“啊！”
顾得欢惊叫一声，使劲想要把手从那人的钳制里扯出来，然而却怎么样也脱离不了那人的掌控。她咬牙喘了一口气，头脑冷静下来，一双眼睛盯住了那个小贩。
这人是冲着她来的？那会是谁派过来的？
她与人无冤无仇，没有谁会想要来对付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吧？
脑海里闪过一张张脸孔，忽然间定格在一个人身上。
沈宝清。
来到大周，她得罪过的人只有沈宝清一家，她把沈宝清和张姨娘送进了监牢，让沈老太大出血的拿出了两万两银子来捞人，她的所作所为，肯定让沈家记恨在心。
然而沈宝清和张姨娘都坐牢去了，剩下一个肥胖得几乎走不动路的沈老太，她又能折腾起什么风浪来呢？而且这个小贩看起来也不像是上回沈宝清派来的刘伙计之流的人物，感觉他抓住自己的手颇有力道，自己使出崔景行教她的功夫都没办法摆脱他的钳制。
难道是江湖人士？
“快，快去保护顾小姐！”
莫愁的叫喊声让顾得欢回过神来，莫家的护院们此刻已经冲了过来，方才还佯装跪倒在地是小贩忽然间腾空而起，打了一个唿哨，拉住顾得欢重重的一带，她身不由己的跟着他跌跌撞撞的朝前边挪了过去。
“得欢，得欢！”
莫愁的声音非常焦急，顾得欢拼命喊了一句：“莫愁，看好阿曦！”
一匹马由远及近的冲了过来，那人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拉，顾得欢觉得自己就像一只纸鸢，飞上了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