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 101 章
“说, 到底怎么一回事。”
崔三夫人盯着跪在那里的小丫鬟,眼中有着一种熊熊怒火。
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不早点来告诉自己, 要是儿子出了一星半点事儿, 那自己到哪里哭去?
新叶怯生生的抬起头来:“夫人, 奴婢也只是猜的, 因为凝墨哥哥最多是过七八日就会回行园一趟,他这次已经连续三十来日没回来过了, 故此奴婢猜着三公子或许没在京城, 出远门了。”
“原来是这样。”
崔三夫人舒了一口气。
这丫鬟只是猜测而已, 害得她提心吊胆,还以为行儿真的没在京城呢。
明年春闱在三月十五,也没剩多少时辰了, 行儿在书院苦读自然抽不得身回家,这些小丫鬟又明白什么。
她看了一眼跪在那里的新叶,觉得好像有些眼熟。
“你是不是以前到我院子来过?”
新叶摇摇头, 轻声道:“奴婢是公子从禹州带回来的, 上回夫人到行园去问了我几句话, 奴婢这个名字还是夫人给改的。”
崔三夫人这才记起来这档子事。
确实, 当时崔景行带了个丫头回来,府上多多少少有些议论,她特地跑过去看了一下这个丫头, 觉得她年纪尚小, 不是那种狐狸精的角色, 现在再仔细一看,小丫头在宁德候府呆了半年养胖了些,脸盘圆润了, 看上去挺顺眼的。
“你还算个有心的,帮我好好照看着行园和三公子的动静,只要你做得好,我不会亏待你的。”
“谢过夫人。”新叶磕了个头,站起身来:“若是夫人无事,那奴婢便回行园那边去了。”
“去罢。”
崔三夫人挥了挥手。
盯着那个纤细的背影看了许久,崔三夫人才回过神来。
“这个新叶……莫非和凝墨有什么私情?否则她怎么知道凝墨一定会七八日回来一次?莫非是过来找她?”崔三夫人皱紧了眉头:“若凝墨与她有首尾,年轻人总捺不住那份心思,肯定会回侯府的。”
周妈妈在旁边附和:“夫人考虑得真是周全,三公子努力念书,凝墨可不需要,他想回来还是能回来的。”
说完这句话,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妥当。
自己这不是在告诉夫人,极有可能三公子真的没在京城?
“或许……或许白石书院这会儿不让人离开呢?”
这句补救的话实在是太没作用了,白石书院不是监牢,怎么会将学生关在里边不允许出书院大门,更何况凝墨只是学生的书童,再怎么严格,也严不到这些无足轻重之人的身上。
崔三夫人眼睛盯住了桌上一点水渍,那是她拿茶盏盖子磕出来的,水渍渐渐的在扩大着它的面积,就如她焦虑的心情一般,一种恐惧的心情逐渐将她占据。
“去,到白石书院问一问,看看三公子这些日子可在书院。”
“是,”周妈妈弯腰应声出门。
崔三夫人伸手按住了那点水渍,用力揉了揉,水渍渐渐的不见了,但是手指头上却是一片冰凉。
一想到她的宝贝行儿,崔三夫人便有些心上心下。
侯府里的老规矩,一般是要到及冠之年才给公子们定亲事,可现在瞧着行儿这模样,似乎得要早些给他定亲,稳住他的心思才是。
一想到禹州城那位顾小姐,崔三夫人心里就别扭得很。
哪怕她生得再美再有才,她都不愿意与那样的人家联姻,说出去少不得被人笑话。
若是行儿没在白石书院,那他这三十多日都去了哪里?崔三夫人焦虑到坐都坐不稳,实在想自己跑到白石书院去寻了崔景行回来。
明日便是过小年了,若是行儿回不来……
崔三夫人更是焦躁。
没多久,周妈妈便飞奔着回来了。
“夫人,夫人……”
“你怎么就回来了?”崔三夫人有些惊诧:“你自己没去,打发哪个小子去的?”
周妈妈眉开眼笑的回答:“夫人,我刚出了咱们府门口就见到了三公子啦。”
听到儿子回来了,崔三夫人这才心思稳定了些,接着追问:“你问没问三公子,这些天他都在白石书院念书否?”
周妈妈笑道:“夫人,你这是关心则乱,三公子即便不在白石书院,他也不会告诉老奴他去了哪里,夫人又何必如此追问?只要三公子回府了那便好了,若是一味纠结,保不齐三公子会像长公子那般与大夫人离心呢。”
崔三夫人心里轮了轮,周妈妈所说丝毫没有错处,自己现在哪怕就是去找了行儿过来追问,他未必也会说真话,不如装作糊涂便是。
崔景行前脚刚进院子,后脚丫鬟们便捧着茶水糕点过来,一个个笑得跟花儿一样:“公子,你可算回来了。”
“东西放下,你们都下去罢。”
崔景行挥了挥手,有些不耐烦。
以前他让那些丫鬟们没事别往他内室过来,那些丫鬟们倒也规规矩矩,可最近这半年光景,行园的丫鬟们还是那一批,可感觉好像都有些不听使唤了。
“公子……”
有个怯生生的声音在门边响起:“公子,奴婢侍奉您洗把手罢。”
崔景行朝门口一看,就见一个瘦瘦弱弱的丫鬟,手里捧了一个盆儿,胳膊上搭了一块毛巾,低头站在那里,寒风将她的裙袂吹起,显得有些楚楚可怜的样子。
“你把盆子搁这里,出去罢,等会凝墨自然会料理。”
“凝墨哥哥此间正在书房里忙着清点东西,是他叫奴婢送过来的。”
新叶小心翼翼的回答,头微微抬起些,眼睛盯住了崔景行腰间的那根玉带。
三公子生得可真俊,她看到他的时候,心里头就喜欢上了他。
哭死哭活的跟养父养母争执,不愿再呆到四喜班,宁愿跟着来京城做丫鬟,新叶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她甚至还留了一张赎身欠条在养母手里,五年后她要交一百两赎身银子给她,自此以后两不相欠。
四喜班是个流动的戏班子,每年都会走南闯北的唱堂会,更何况像养父养母那种嗜钱如命之人,五年之后来京城找她那是肯定的事情。
宁德候府的月例,低层小丫鬟是每月半两银子,到了十五岁上头能拿到一两,若是能提到公子小姐们身边做大丫鬟,那便能每月三两。因着新叶进府还未满十五,拿了几个月半两银子,最近才提到一两这个档次。
因为新叶是自愿跟着崔景行进宁德候府,没有要卖身银子,等于她的基础薄弱,一穷三白,要在五年拿到一百两的赎身银子,对于她来说是个挑战,除非她能迅速在这一年多做到大丫鬟的位置。
当然,除了这个可能以外,还有一种。
新叶想到这种可能性,一颗心砰砰砰的跳得又急又快。
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到了十七岁的年纪,家里都会给他弄个屋里人放着,大公子院子里就有两个,其中一个老实本分也没起什么幺蛾子,只是颇不得大公子喜欢,于是今年大公子又问着大夫人讨要了一个。
大公子对新得的这个屋里人宝珠着实喜欢,听着程园那边的丫鬟说,每日里都惦记着给她买好吃的好玩的回来,别人见着都眼热。
不知道为什么,行园这边却没这事儿,新叶来的时间短,也不好就这件事情与旁人去打听,只是从同伴们的议论里才知道,好像是三公子把侯夫人给的屋里人又送了回去。
“也不知道三公子怎么想的。”
丫鬟们提到这事,一个个都很惆怅:“三公子生得那么好看,若是能做他屋里人,即便是不买好吃好玩的回来,只要能和他共处一室也会觉得很开心。”
情窦初开的少女们,谈到这个话题时完全没有禁忌,一双双眼睛闪着光,脸颊绯红。
崔景行年龄愈大,丫鬟们倾慕的心思愈发掩饰不住,以前还能听话的不进内室去打扰他,可现在发展到了大家都意志坚定的想要去内室那边和帅哥公子多呆一会儿,哪怕是听他一句呵斥,看到他微怒的脸都觉得挺值得。
新叶也不例外,只巴望着朝崔景行身边凑。
若是能做屋里人,月例银子多了不说,还能和自己的意中人夜处一室同床而眠,想想都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而她一直没找到机会。
新叶到行园的时候,被分配了洒扫的活,每日只要打扫前院,根本就不能往内院凑。为了能够更近的见到崔景行,她只能去找凝墨。
凝墨对她有一种特殊的感情,新叶知道得很清楚。
回京的路上,凝墨听了她讲述自己凄苦的身世时,对她望过来的眼神充满了怜悯与关心,她就知道了他是能帮到自己的人。
她找到了凝墨,说不想到外边扫院子,想要到内院来。
“这样我就能经常见着凝墨哥哥了……”
她抬起头,眼眸里泪水盈盈,泫然欲涕:“宁德候府的人我一个都不熟悉,只有凝墨哥哥对我好……”
凝墨为她去向管着行园内务的妈妈求情,很快就把她调入内院。
初入内院时,新叶有说不出的欢喜,她感觉自己离公子又近了一步。
然而没想到内院与外院并没有太多差别,想见到崔景行还是得靠运气,而且即便崔景行在内院,丫鬟们也近不了他的身,内室里只有凝墨帮他打理,要什么东西,都是凝墨出来吩咐丫鬟们去端过来,交给他以后再由他端进去。
新叶与其余丫鬟相比,她还算是幸运的。
她可以借着去找凝墨的时候,偷偷的看一眼崔景行。
今日崔景行回了院子,凝墨在书房里整理书籍,她便做了决定,要端了洗脸盆子给公子送过去。
公子风尘仆仆的回来,自然是要把脸洗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