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 80 章
“滚！”
吆喝声中气十足, 好像一根铁棍打在身上一般，硬生生的有些疼。
媒人忍不住抖了抖身子，望着那缓缓而来的少女, 朝后边退了一步。
虽然看着年轻, 可眼里流露出来的那种神色, 让她请不自己觉得有些害怕——那是一种如寒铁般的冷, 带着冬天的气息，似有雪花铺天盖地而来, 要将人冻死在这幢盖得高大的青瓦屋里。
顾得欢一步步逼近, 心里充满了一种无言的愤怒。
“你们将我欣姐姐当成什么了？把我们顾家当成什么了？呼之则来挥之则去？”顾得欢将那绞丝手镯劈手夺了过来, 瞥了一眼，嘴角露出了轻蔑的笑：“不过三两银子的东西，也拿来献宝, 王家便没有点像样的聘礼吗？”
顾曦从一边蹿了过来，猛的一伸手，媒人唬得打了个寒颤, 向旁边跳开了一步。
“你把王家那个破镯子当宝贝, 我家可看不上。”顾曦将手晃了晃：“你看到这串手镯没有？这可是皇后娘娘赏赐的珍珠, 王家那手镯算什么, 也敢拿出来显摆？”
媒人吃惊的张大嘴，盯住了顾曦手腕上的珠钏。
淡淡的粉色珍珠颗颗圆润饱满，一看就知道是上好货色。
眼前的两个少女都穿着绸缎衣裳, 款式是今年最时新的, 再看看坐在那边的李云华, 也像模像样的穿着一件蓝缎褙子。
现在的顾家，看起来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呢。
半年前帮着王家来退亲，顾家的房子还是土砖房, 破旧低矮，此刻已经换成了青砖大瓦屋，宽敞明亮又气派。
媒人眼睛转了转，马上换了一套说辞：“这位姑娘莫要生气，我也只不过是受人之托罢了，既然你家没有想再和王家的主意，那也不必勉强，只是老婆子想多嘴问一句，顾家大小姐要不要留意亲事？她也到了适婚的年纪，该要说说人家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云华眼睛一亮，激动的站了起来：“那请嫂子多加留意了。”
顾得欢朝媒人看了一眼，冷冷哼了一声：“我却是不敢相信你的眼光，只要收了别人的银子，什么歪瓜裂枣的都朝我们家塞。”
媒人赶紧伸手轻轻在脸上刮了一下：“以前是老婆子看走眼，现儿给姑娘们赔个不是，我定然会要好好的帮贵府的姑娘寻门合适的亲事。”
“我和你说，我们家的要求不高，人品最要紧，不一定找有钱人家，就只要看郎君善良仁义就可以，当然长相也要和我欣姐姐配得上……”顾得欢还正在帮着顾欣提条件，旁边顾曦插嘴道：“最好是读书人。”
媒人满脸笑：“读书人好啊，以后考上举人进士，那你姐姐就是官夫人啦。”
“你想那么多干啥？读书人一般没啥力气，万一以后和姐姐吵架，我姐能打过他！”
顾曦说得头头是道。
媒人点着头答应下来：“好好好，我一定仔细帮欣姑娘去找户好人家。”
顾得欢将媒人送到了门口：“找好了，谢媒钱肯定会封厚些。”
听到这般说，媒人更是高兴，满口应承的走了。
回到房间，就听顾曦在驳她母亲李云华：“那种人家，娘你怎么还想着要把姐姐往那火坑里推？就是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我姐都不会嫁他！”
李云华有些愠怒：“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
“娘，我过完年就十五了，你怎么还把我看成小孩子！”顾曦有些不服气：“就算是小孩子，这些事情也懂的，那家人那么坏，我们家怎么还能与他家结亲？以后我的亲事我自己看着办，我不同意你们就别给我定什么亲。”
“你这丫头是疯魔了么？和娘胡说些什么呢？”
李云华很是生气，脸都要涨红了。
“欢姐姐，你说是不是？”看到顾得欢走进来，顾曦赶紧向她求助：“我们顾家肯定不能和那王家结亲了，是吧是吧？”
顾得欢看着坐在那里的李云华，实在是觉得有些想不通。
舅母这脑子是进了水不成？王家让媒人再来重提婚事，她应该立即把那媒人赶出去，还坐到那里好声好气的和媒人搭话，莫非还真想着要顾欣嫁那个姓王的？
看起来这世间的父母也并不是全爱自己的子女，有些人拎不清，会害了子女一辈子。
“舅母，欣姐姐的亲事，你最好还是和阿爷阿婆商议一下，再不济也该写信去京城，请舅父一起来相看他的未来女婿。”
出于对李云华的不放心，顾得欢谆谆叮嘱：“可不能光看着对方的家世，一定要看人品，媒人上门提亲千万别着急答应，先去摸摸底再说，像王家这样的，即便是家财万贯也不能选啊。”
李云华被顾曦和顾得欢两个小辈说了一通，心里头很不愉快，只是闭着嘴不出声，顾曦看她娘那副模样，冲到面前伸出手腕让她看：“原来咱们家不很穷吗？现在大家都穿了新衣裳戴上了贵重的首饰住上了这么好看的新房子，这不都是欣姐姐给咱们的吗？她比我们都有本事，她的话我们也该听啊。”
李云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缎子闪闪的发着光，忽然语塞。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真的还没办法说多话。
吃晚饭的时候，顾曦把媒人来过的事情告诉了顾老太和顾敏：“阿婆，姑母，你们说我家还有必要和那个王家结亲吗？”
顾老太瞥了李云华一眼，不悦的放下了碗筷：“怎么的？他家想吃回头草，你还自己送上去不成？”
顾欣在一旁红了眼圈子。
“欣丫头的亲事，你莫要乱答应，有来提亲的，先跟我们通通气。”
婆婆发话，李云华哪敢吭声，赶紧点头应答。
不得不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给媒人许了钱以后，没两天媒人就拿着一本册子过来了。
“这些都是我回去以后精挑细选给你家姑娘找出来的。”
李云华没敢一个人做主，找了顾老太过来参谋，顾老太又喊了顾得欢过来给她念念上边的字儿：“欢丫头，把这几个给阿婆说说，都是哪家的孩子。”
媒人推荐了五个，年龄差不多都是三十上下，有家里做点小本买卖的，有纯粹种地的人家，有人家是在旁人家中帮工的，有人是做木匠打家具的，还有一个是寡母做点手工活把孩子养大，虽然家贫但寡母还是咬牙把儿子送去念书了。
“这几个孩子都挺好的，特别是那个没爹的，他家没钱去书院念书，跟了村里的老秀才上私塾，平常有空就到地里干活，家里菜园子全是他收拾的，挺实诚的孩子。”
五个人的年龄都合适，只是不知道长相如何，品质真如媒人所说的那样。
顾得欢将这五人的名字和家庭住址记了下来，决定过两日就去摸个底。
“大婶儿你先去罢，我们若是有看中的再和你说。”
媒人得了这句话，喜滋滋的走了。
“一家养女百家求，我们家倒好，先去相看少年郎，莫非是要招赘？”李云华有些不赞同：“得等别人登门求婚才是。”
“哪有这么多条条框框？”顾老太不赞成：“先看好，再让媒人去那家牵个线，还是男方过来提亲不就行了？”
顾得欢暗自点头，阿爷阿婆都是拎得清的，即便她去了京城，也不用担心家里会遭遇什么不好的事情。
“欢姐姐，我们今日下午就一家家去看？”
顾曦兴致勃勃，却被李云华浇了一盆冷水：“你小姑娘家到外边打听小郎君，羞也不羞。”
“我帮姐姐看看未来姐夫，有什么不行的？”顾曦气鼓鼓的回了一句。
“你现儿是年纪大了就不听娘的话了？”李云华举起一只手，作势要打她。
这一年来，顾欣顾曦两姐妹和她越来越生分了，以前绣的帕子都交给她拿出去卖，银子也放在她手里，可现在她们都不把东西给她，听她们说是放到蒋氏绣庄里去寄卖了，问她们要寄卖的银子，两个人居然都不给她，振振有词的说要给自己攒嫁妆。
穷人家要什么嫁妆，男方送过来的聘礼，打发一半给她们带走也就是做父母体贴女儿。
然而两个人都把银子攥得紧紧的，无论她怎么说都不愿交出来。
这一个三个的，都被得欢那个丫头带坏了——得欢以前好好的，送进禹州女学以后就完全变了个样，看起来女子无才便是德，还是要少读书。
顾老太在饭桌上拍板：“敏儿，你下午带着得欢和顾曦去打听一下这五户人家，总要找个名声好一点的，可不能让他们亏待了欣丫头。”
“我也想跟着去看看。”
坐在那里没说一句话的顾欣忽然开了口。
“你……”
李云华揉了揉胸口，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
“这算什么话！未出阁的女子居然自己去挑夫婿，说出去让别人笑掉大牙！”
“这有何不可？”顾得欢赞许的看了顾欣一眼，没想到她居然还有这般魄力。
这简直就是非诚勿扰里女嘉宾带着亲友团去相亲呀。
“我们雇一辆马车，欣姐姐坐到车里暗中相看便行。”顾得欢出了个主意：“这样便没有人知道欣姐姐出去挑夫婿的事情了。”
顾老太点头：“欢丫头这个提议不错，两个人日子要过得长久，品行要好，也要讲个眼缘，既然欣丫头自己想去看看，那便去看看，我们穷人家没有那些大户人家的规矩，不用回避这个回避那个的。”
在旁边一言不发的顾老爹突然插话：“即便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也要自己挑一挑的，人家躲在帘子后边看哩。”
除了李云华，全家上下一条心，都支持顾欣自己去瞧瞧，这事情就如此定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