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人质
程淼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商彦谨那张略显苍白的脸。
“那是什么？”
那魔气带来的压迫感，是程淼从未感受到过，甚至比当初她在魔王残臂身上感受到的力量还要可怕。
商彦谨思忖片刻，看了一眼程守秦。
对方识趣地离开了，还带着被众人强制“招安”的鼠魔。
商彦谨的表情十分凝重，他慢慢挽起了裤腿，在那休闲宽松的裤子之下，竟是一双被密密麻麻的漆黑鳞片贯穿了的腿。
那些鳞片完全不像是自然生长所得，而是一片片歪七扭八的，撕开皮肉，从筋骨血肉之中顶出来。
像是种子顶破坚硬的岩石，四分五裂的肌肉与鳞片紧密结合，光是看着，便让人不寒而栗。
而受难者的声音，一如过去温润平静，甚至带着股不需再隐瞒的轻松。
“我不是站不起来，只是很痛，这就是商家的秘密。”
“所以，这就是你要夺权的原因？”程淼探手，轻轻拂过那些狰狞虬结的鳞片，不敢多用半分力气。
若是有的选，任何人都不会同意把自己的身体变成这样！
商彦谨笑起来，俯身拉起还蹲在地上的程淼，仰视着她，“这只是一部分原因，以后我会告诉你的，等离开魔界之后。”
“……好，我等着。”
程淼心里一暖，她知道这对商彦谨意味着什么，他信任自己，那么她也绝不对让对方失望。
这一刻，她竟然略微有些感谢起当时非要她学灵医之术的系统了。
她语气轻松地道：“接下来，去王城吧。”
之前本想靠着魔王结晶稀有的特点，狐假虎威在各个城池里招摇撞骗，毕竟一些隐秘消息只有有权有势的妖魔才能得到真的。
却没想到如今魔王结晶已经如此泛滥了，也就只有底层小妖魔还会有些忌惮，如涂杉这样的大妖，不仅没有半分敬畏之心，甚至还想趁机从中获利。
无法，他们之后也就只能回归低调了。
不过好消息是，他们的身份有了着落，不用担心有人特意查证。
另外还抓住了一只鼠魔，鼠魔这个种族可是出了名的能藏能躲消息灵通，有了它在，接下来不会走错路是一方面，而且有什么危险的行动也完全可以把它推出去。
唯一要注意的还是涂杉，这女人嗜杀成性，而且看她临走前的模样，后续恐怕还有手段对付他们。
没一会儿，程守秦估摸着时机差不多了，便带着鼠魔回来了。
现在的鼠魔已经在接连三天的折磨恐吓之中，乖乖上了贼船，老老实实不敢逃跑，当然了主要原因还是他脖子上那个镇妖符。
只要它离开程淼百米，立刻就会发动，把它碾得连渣都不剩。
程守秦一回来便带来一个不妙的消息，“我们被包围了。”
程淼立刻放大地图，脸色一沉，她们周围不知何时已经被一圈黄色小点包围了！
虽然包围圈一直没有变化，但任谁也能知道，只要他们前脚踏出大门，后脚恐怕就会被那几十上百的妖魔一拥而上。
最后他们的下场，不会比角斗场里战败的妖魔好多少。
程淼同商彦谨对视一眼，刚刚他们还在讨论要怎么避开涂杉的报复悄悄离开，现在对方的复仇就已经兵临家门。
众人正思考对策时，方才涂杉身后带着的手下又去而复返，“城主有请，这一回可别不识好歹了不是？”
那高高在上的表情，让人想给它一拳。
这先礼后兵使得未免太粗暴了，就是仗着商彦谨不会让程淼两人被群殴，强行逼他就范。
但联想到涂杉近几日做的那些事，又让人觉得很符合她的形象。
商彦谨驱动轮椅，来到门前，“走吧。”
所谓的城主府只是一个面积大一些，稍微有一点设计的大院子而已，一进去，便是扑面而来的血气，热气腾腾的妖魔肉，就这么血淋淋地摆在几张石桌上。
而猎马城如今的主人，正坐在首位，手上拿着根雪白的大腿骨四处敲敲打打，百无聊赖地等待着什么。
待看到程淼一行人的身影，她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公子是考虑好了？要不要帮我这个忙？”
“城主请讲吧。”
“着什么急啊，来来来，先填饱肚子，才能谈正事嘛。”涂杉一挥大棒骨，把手下统统挥退。
目光逼迫着众人，直到几人僵着脸落座后，她才忽得一笑，“诶，这就对了嘛。”
“我不过是请你们帮个忙而已，又不是不付报酬，来，吃肉吃肉。”她一改之前上门时的态度，一副热情过火的样子。
程淼盯着眼前还冒着热气的生肉，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肉新鲜到似乎神经还在跳动。
下一秒，肉块猛地抽搐一下，几滴血液被迸到了她脸上。
程淼心里想骂人，想了一下，蹭的站起来，以一种不甘受辱地神态怒道：“城主既是想找我们做事，何必用这种手段压迫我等？”
“你就不怕我们阳奉阴违，给你办砸了么？！”
“你敢！”涂杉两眼大睁，一拍桌子站起来，身前盛放着心脏和肉块的石桌瞬间碎裂成极快，倒在地上。
商彦谨连忙出来打圆场，“手下不懂事，城主不要见怪，不过她这也是话糙理不糙，城主有事托付，直言便是，也免得我们在这儿扰了您的胃口。”
这话说完，涂杉脸色算是勉强好了些，她重又坐回去，毫无形象管理地把双腿翘在座椅扶手上，身后几条大尾巴包裹着她。
“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们去冥王殿，把冥王最近感兴趣的那个小玩意儿给我偷回来。”
“什么小玩意儿？”商彦谨追问道。
“就是那个幽冥族献上去宝贝，那是从老娘那里抢来的！！”涂杉提起这事，气得脸都扭曲起来了。
看起来恨不得把当初那个抢她东西的家伙给碎尸万段。
程淼三人这时候反应过来了，幽冥族献上去的，还让冥王也感兴趣的，不就是程守秦带回来的那张抽象画吗？
不过那东西竟然是从涂杉这里抢去的，也就是说涂杉可以解开那个谜题了？
但问题是，她怎么不自荐去解密呢？
商彦谨替她问了。
便见涂杉翻了个大白眼，“我要是能解开，还至于被那老家伙骗……不是，抢去？！”
她一下说漏了嘴，立马转口道：“但那东西可是从我出生就在了，绝对不能被他人抢走，所以你们几个，我不管你们怎么办，限你们一个月内把我的宝贝给我偷回来！”
“你确定那东西在冥王殿？”
“废话，都被献给冥王了，不在冥王殿在哪里？”涂杉像是看白痴一样看了程淼一眼。
程淼叹了口气，合着这位也啥都不知道。
她又道：“在冥王殿的话，就凭我们怎么可能替你偷出来，换句话说，就算是偷出来，也不可能平安带给你，那可是冥王和大总管。”
“我给你们想好方法了，只要把黑袍大将或是魔王之女救回来，一个没什么用的小东西还怕冥王不给？”
“这两个方法，也不是一个月能完成的，你也说了，那些猎魔师就跟疯狗一样。”
用疯狗来形容自己，程淼还是第一次，她顿了一下继续道：
“不过我觉得，那东西未必就在冥王殿里，冥王为了解密广招各路妖魔，不管有没有把握，去尝试的人必定不少。
“而冥王殿这么多年来，也就只有冥王和大总管能进入，现在怎么会因为一个没什么用处的东西就让其他妖魔来去自如？”
程淼一通乱侃，顿时让涂杉脸色渐渐变化起来，双眼亮晶晶地盯着她。
“你这邪修，脑子转的还是挺快的嘛，看来也不只是个玩物。”她双眼放肆地在程淼姣好的脸庞和身材上游动，其中的恶意不加任何掩饰。
程淼好久没有被人用这种眼光打量了，握着刀的手不由得紧了几分，真想一刀劈了她。
“请城主注意措辞。”商彦谨突然挡在她身前，保护的姿态明显。
程守秦也同时站在了她身旁，没说话，但随时都能发动袭击。
“呦，这就受不住了？切，贵族真是没意思，真把自己当人了？磨磨唧唧的，连直视自己的欲望都不敢，无聊。”
涂杉鄙夷地看了三人一眼，伸了个懒腰道：“反正我不管，你们把我那宝贝抢回来，那个……半魔，就扣在我这儿了。”
她的手指在三人身上摆动，最终停在了程守秦身上。
“不行！”程淼脱口而出，下一刻便感觉自己身上仿佛压上了千钧重量，她顶着涂杉的凝视，愤怒不已。
但程守秦却已经坦然地走出去了，来到涂杉面前，平淡道：“好，我留下。”
程淼气得咬牙，但她也知道，现在不可能有更好的手段了，纵然身体已经因愤怒而颤栗着，她还是强迫着自己冷静。
狐妖欣赏着她的表情，哈哈大笑，指甲猩红的手顺着程守秦的腹肌一路向上，她餍足地眯起了眼睛。
“很好很好，虽然是个半魔，但本钱也不错，你们可得早点儿回来，否则一月之后，我可不能确定这小家伙会被我怎么样哦~”
自己弟弟就这么在自己眼前被人上下其手，是能忍孰不能忍！
程淼劈手便是几道刀光扫去，唰唰落到涂杉的狐狸爪子上，“把你的爪子给我挪开！”
“哼！”涂杉及时抽回手，对着自己的指甲吹了口气。
她看了眼商彦谨，撇撇嘴，勉强没有报复程淼，只道：“就一个月啊，一个月后你们要是没回来，这半魔我可就享用了~”
程守秦瞥了她一眼，表情麻木。
他早就已经习惯魔界的混乱了，在魔界，贵族大多都是人类模样。
因此越是长得像人的，在审美这方面就越是受妖魔喜爱。
他过去遇到的这类事不少，但从没有人会为他被如此对待而生气，他好像真的体会到了家人的感觉。
“放心，姐姐。”他转过身，第一次展露笑脸，他很少笑，因此这笑容很生疏，很别扭。
但这一定是程淼见过的最漂亮的笑。
她深吸一口气，坚定了信念，上前几步紧紧抱住程守秦，感受到他略显僵硬的身体，程淼在他耳边道：“我们一定会回来救你的，别让那女人占你便宜。”
“好，我相信。”
无论如何，她也要把那东西带回来，不能让自己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弟弟落到涂杉手里。
程淼恶狠狠地盯了一眼满脸不屑的妖狐，同商彦谨一起离开。
背后被扔来一块玉佩，程淼反手接住，涂杉的声音慢悠悠地传来，“记清楚了，我那宝贝的样子。”
程淼看也没看便塞进玉镯内，这一回，那些来时监视着他们的目光已经没了，两人还有一鼠魔顺利出了城。
等一路离开猎马城上百里，她才勉强发泄出了胸中的闷气，慢下了脚步。
鼠魔已经累得翻白眼了，为了自己的小命它是吃奶的劲儿都用出来了，愣是不敢离开程淼身边一百米。
商彦谨见她冷静下来，心情也一松，安慰道：“淼淼，我们会成功的。”
“我们必须成功。”
程淼回过头来，眼神坚毅冷静，愤怒与担忧已经被她压在心底，理智重回上风。
她现在需要一个绝对缜密的计划，情绪不能为她带来任何益处。
“放心吧，我还没那么脆弱。”她没有错过商彦谨眼里的忧虑，笑道。
接着便拿出了那块玉佩，注入混沌之力，上面霎时显示出一个纤毫毕现的投影，比起鼠魔画在纸上的抽象画清楚多了。
但程淼却如遭雷劈一样僵在了原地，张嘴瞪着那玉佩上的投影。
“系统，这是不是你的同类？”
【是的，宿主。】
【详细编号系统暂时还无法得知，不过可以确定，该系统正处于休眠状态，且核心芯片受损，无法再度启动。】
所以，不管是涂杉、幽冥族族长还是冥王，争来争去的都只是一个已经损毁的系统壳子……
程淼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笑的是有系统在，她的行动必然会简单许多；
哭的是，即便偷回来了，这东西也还得给涂杉，否则弟弟的清白与性命皆不保。
这是一个答案很明确的选择题，程淼叹了口气，“对不起了，系统。”
【宿主无须自责，事情演变至今天，任何一次选择都有其原因与结果，并不是您一个人的错误。】
“我再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