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70章
“不, 不可能,”老刘氏嘴唇抖动着喃喃,双目失神, 几乎站立不稳, 忽然,她指着林薇止怒骂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让疏儿这么说的, 你这个,你这个女人…你是要断了沈家的香火啊!”
她一边说一边急剧地喘着气, 手指也抖个不停,满脸都是失望和痛恨。
这种情况林薇止也没料到, 之前她们本打算的是外放避开,她偏头看了看清疏, 有些无措。
沈清疏把她挡到身后, 眼中划过一丝不忍, 拢住老刘氏的手指压下来, 镇静地道:“祖母,我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您也知道沈家每代都子嗣艰难, 断在我这里也是在所难免。娘子她受了这么大委屈,没有昭告外人弃我而去, 已是很难得了,责任在我, 您要骂就骂我吧。”
“你, 你……”刺激太大,老刘氏一口气堵在胸口,两眼一番直接晕了过去。
“娘!”好在何氏在旁边,立时伸手抱住了她, 看着沈清疏摇摇头道:“你真是吓死娘,疏儿,你太不谨慎了。”
沈清疏从她手里抱过老刘氏,抿了抿唇道:“先叫大夫吧。”
一番折腾,终于把老刘氏安置好,老太太倒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一时气怒攻心。
三人送完大夫回来,何氏关上门,转身看着沈清疏,叹了口气道:“你今日说这番话,要是你祖母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倘若下人们传出去,别人又会如何看你?”
沈清疏也知道自己冲动了,她这会儿细想,不如自己说要外放,转移老刘氏的注意力,可是她虽然能理解这个时代的女性,却无法做到一味趋同。
“那我该怎么说?这是我的问题,不管我娶谁,早晚都会有这一天的,娘,难道你从没有设想过这些吗,我从哪里给祖母变出子嗣来?”沈清疏也觉得头大,语气便带了两分质问,“别人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只要没有子嗣,早晚都会有流言的。”
何氏一噎,心里五味杂陈,不知说什么好,说到底,还是他们当初的决定导致的。她其实
还有个想法藏着没敢说,那会儿老刘氏眼看要没了,本以为她最多撑几年,真没想过这些,谁知道二十年一晃,她又开始盼着重孙子了。
何氏自责道:“都是娘的错,当初就不该把你……”
她说着一顿,看了林薇止一眼。
沈清疏直接道:“没什么好隐瞒的,阿止知道了。”
“什么?”虽然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猜测,何氏还是倒退了一步,大惊失色道:“这,这,你怎么……”
“成日里相处,您觉得瞒得住吗?”沈清疏无奈道:“更何况,我们欺瞒在先,本就对不起她,还要瞒多久?”
林薇止上前搀住她,安抚道:“娘您放心,我会守口如瓶,绝不外传的。”
何氏握着她的手,也很是愧疚,嘴唇蠕动了几下,歉声道:“孩子,是我们对不起你,我没想连累你的,可我一个内宅妇人,也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见她眼中泪光泛起,似乎马上就要掉眼泪了,林薇止连忙道:“您别担心,我不怪您的。”
顿了顿,她低头看着脚尖,小声道:“我是真的心悦她。”
嗯?
何氏眼泪都憋了回去,疑心自己听错了,左右看看,二人似乎都有些不自在的样子。
她小心翼翼道:“你刚刚说……”
薇止不好意思再重复一遍,羞红着脸没说话。
沈清疏过去牵了她的手,直视着何氏肯定道:“就是您想的那样,我们想相守着,白头到□□度这一生。”
她声音不大,语气却很笃定,何氏怔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豪门之家,往往妻妾成群,后宅之中接触不到男子,空虚寂寞时,也发生不少假凤虚凰的丑事,她亦有所耳闻,有时想到沈清疏的未来,也未尝没有些隐隐约约的想法。
因而她这会儿,竟没有产生什么反感厌恶之情,只是这个人是林薇止,还是让她有些惊讶。
但细想又觉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虽然她不知道,是怎么把沈清疏教成这样子的,但她女儿并不比任何男子差。
她半天不说话,沈清疏有些担心地问:“娘,您没事儿吧?”
可别又吓晕一个。
“哦,哦,没事儿,你们这样,挺好的,挺好的,娘没有意见。”何氏回过神,不住地点头。
她这样沈清疏反而更担心了,“真的没事儿?”
“真的,你别多心,”何氏拉过她们两个的手,交握在一起,笑中带泪,“娘以前就担心你一辈子孤苦无依,现在能有个人陪着你,娘高兴还来不及呢,娘这一辈子,唯独做那一件错事,最对不起你,只要你能好好的,娘什么意见都没有。”
沈清疏替她擦去眼泪,心中也有些感动,何氏是个传统妇人,性情又懦弱,在沈家一向没什么存在感,可因为她,对这种事情,却能接受得这么快。
气氛难得温馨,这时下人来报,说老刘氏醒了。
“走吧,先过去看看,”何氏叹了口气,忧虑道:“先前那番话,你祖母醒过神后,不一定会相信,她性情一向强硬,之后恐还有得折腾。”
“可拖着也不是办法,我不想再让娘子受委屈了,”沈清疏犹豫了下,直接道:“娘,殿试之后我打算外放做官。”
何氏正打算出门,闻言脚下一个趄趔,差点绊倒在门槛处,她扶着门勉强稳住了身子,回头震惊道:“你说什么?”
沈清疏闭了闭眼,移开视线道:“娘,对不起,孩儿不孝,不能在您膝下侍奉了。”
“你,疏儿,你这是要你祖母的命啊,”何氏不敢置信地摇着头,“我倒无关紧要,可我了解娘,她是绝不会同意的。”
沈清疏下颔紧了紧,没说话。
何氏瞪大了眼,“你难道真要气死你祖母吗?”
一片沉默,薇止咬了咬下唇,正要站出来说话,却被沈清疏伸手拦住。
她直视着何氏的眼睛,眼中都是痛苦纠结之色,缓声问:“那娘你说我该怎么办,纳妾,祸害更多的无辜女子,成日里寻医问药,治疗本就不存在的病吗?要知道,只要祖母的心愿是看到重孙子,那我们的矛盾就永远存在,无
法调和。”
何氏张了张嘴,也说不出话来了,她本想说,老刘氏也没几年好活了,想劝沈清疏忍一忍,可她看着林薇止,实在没脸说这话,人家好好的姑娘,金贵着养大,凭什么要在她们家受这种磋磨。
而且这也说不准,万一老刘氏再活上十多年,那到时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
好半响,何氏垂下头,黯然道:“随你吧,娘无能,帮不了你什么忙。”
顿了顿,又叹息道:“只不过,你不要现在说,让你祖母先缓一缓吧。”
沈清疏心里也不好受,默然地点头应了,三人便过去看老刘氏。一路无话,何氏今日受到太多冲击,精神恍惚,走路都是飘的。
老刘氏躺在床上,精神有些萎靡,听见动静,睁眼看过来,迟钝地凝视了几瞬,才冲沈清疏招招手。
“祖母。”沈清疏蹲到床边,握住她的手,看到她有些蓬乱的灰发,还是忍不住心软。
老刘氏颤颤巍巍去摸她的脸,“疏儿,你刚才是骗祖母的,对不对?”
沈清疏垂下眼睛,没有回话。
两人僵持了片刻,空气都凝滞住,老刘氏失望地放开她的手,翻了个身,疲惫道:“你们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沈清疏看了她背影一阵儿,站起身,替她掖好被子,温声道:“那您好好休息。”
她心中酸涩,自她穿过来,老刘氏对她,那真是毫无保留的好,吃穿用度都是府中最好的,大到她赴考安排,小到她换季衣裳,都是亲自过问,一手包办。
平日里嘘寒问暖就更别说了,有一年京中下大雪,她留在郑先生家用晚膳,忘了派人回去禀告,夜色沉沉才回伯府,老刘氏担心,在门口等着她,晚膳一口没动。
可这些好都是有条件的,建立在她是孙儿的基础上,如沈佩璃那样,只是孙女,就只剩附带品的一点点好了。
她有时想,倘若老刘氏有一天知道了她的身份,会是什么反应,还会这么疼爱她吗,恐怕不视若仇人就算好的了。
看过老刘氏,两人慢慢走
回自己的院子,薇止脸上表□□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我……”
“等一下,”沈清疏抬手打断她,勾起唇角笑了笑道:“如果是抱歉之类的话就不必说了,这是我和祖母之间的事,便是我娶别人,也会发生。”
林薇止挑了挑眉,“你还想娶别人?”
“打个比方,我只会娶你一个,”沈清疏摸摸鼻子,笑着安慰道:“别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会解决好的。”
林薇止静静看着她,轻声问:“可是,假如祖母真的气出个好歹,你能够安心吗?”
以沈清疏的性格,恐怕会一辈子都负担在心上,而且这个时代不孝是大罪过,传出去人人都会唾弃。
“我会尽力做到最好,”沈清疏默了一瞬,视线投向远方,坚定道:“可要是真的不能两全其美,我会愧疚,但不会妥协,我首先是我自己,倘若事事都为别人而活,那和木偶人有什么区别,这样的一辈子,活着又有什么意趣?”
她珍惜上天给的这次机会,也把沈家人当做自己一般无二的亲人,但绝不意味着任何事情都要顺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也只有自己才能对自己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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