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故事的另一端（二）
林芝轻轻嗯了一声，母子俩坐在手术前的椅子上等外婆相安无事的出来。
没有人知道外婆能不能从死神的手里顺利逃脱，他们只能等待。
宽大明亮的医院里，一整天会发出多少向神明祷告的声音；又会有多少人重新站在这个世界呢？
程屿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在他陆陆续续打了三十个电话的时候，手术室的灯灭了。
医生走了出来，说：“病人抢救回来了，今天如果醒了，那就没啥事，如果醒不了”
他听见林芝没有抱怨医生，反倒在一旁一个劲的道谢。
外婆肯定能回来了，她一定还牵挂着他们母子。
一直到下午四点多，程屿和林芝一起守在还没有醒过来的外婆身边。
他看着躺在床上还没有醒的外婆，忽然有些害怕，害怕外婆和奶奶一样会因为心梗而离他远去。
父亲和奶奶已经走了，他不想再尝试失去亲人的痛苦了。
程屿突然有那么一瞬间的迷茫和质疑，旋即看见一言未发的母亲，心尖的那股子酸涩味更重了。
走过去轻轻地抱住林芝，拍拍她的后背，极其认真的看着母亲说：“妈，我们要相信外婆，她一定能醒来的。”
林芝其实早就做好了母亲去世的准备，被程屿一安慰她倏地也觉得母亲一定会醒的。
林芝叹了一口气，明明她没有给过程屿完美的成长环境，但是她的儿子这几年成长却很好，她这个做母亲有点自责。
程屿比起同龄人，他经历的实在是太多太杂了。
林芝有些庆幸，她的儿子好像一直没有让她失望过，只是他长大的太快了。
七点左右的时候，乡下的舅舅一家赶了过来，他们没有抱怨林芝，反倒一个劲的安慰林芝。
程屿一共有三个舅舅，一个小姨，都是外婆生的，除了小姨和三舅舅在外面，其余两个在乡下的舅舅都赶了过来。
过了一会，几个人的情绪都冷静了下来。
林芝摸了摸程屿的头，她说：“小屿，你是不是今天有事，舅舅们已经赶过来了，你去忙你的事吧。”
程屿点了点头，他确实已经担心了一整天方南葵了，他也不敢确定方南葵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大舅看着程屿跑了出去，急忙问林芝：“侄子，这是去哪？”
林芝笑着看着程屿消失的方向，“孩子长大了，有些他自己操心的事情要解决。”
她一早就看出来程屿今天和平常不一样了，中途有好几次，她劝过程屿先去忙自己的事，可是她始终执拗的陪着自己，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
程屿坐上公交车，先是飞奔去拾月书店，发现店里空荡荡的，他没有看见自己要找的那个人，却又似乎模糊的看见了那个人的身影。
他无措的又跑到大街上，跑到方南葵家楼下，看见她家的灯是灭的，不甘心的在每一个方南葵有可能去的地方寻找着，仍旧一无所获。
街上人潮拥挤，他却找不到他的光了。
程屿忘了自己找了多久，只记得回医院的时候，外婆已经醒了。
他在外婆的床边无声哭了很久，一遍遍的重复着，“外婆，我把她弄丢了。”
第二天醒了之后，程屿安顿好外婆和林芝后又去了一趟方南葵家楼下，仍旧没有看到她。
后来，他还是在医院和方南葵家往返，她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在南河川不存在了。
再后来外婆出院了，林芝把天宁苑的房子卖掉了，换了一些钱，加上做完手术剩的不多的存款，一家子重新回到了乡下。
林芝给程屿买了新手机，只是他电话卡也办了新的，旧的社交账号登了好久才登了进去。
他奇怪的是，联系人似乎少了好几个，而且他长期顶置的那个账号也消失了。
他百度一下，看了一圈下来，估计到自己应该是被删了，有些恼怒，他不就错过了一次约会吗？方南葵也不至于把他删掉啊。
他在市九中加的朋友几乎都被删了遍，程屿觉得莫名其妙，无缘无故为什么一切都没了。
那录取通知书那天他又再次回到了南河川，蝉鸣声依旧。
他在光荣榜里找了半天也没看到方南葵的名字，反倒是好久不见的宋泊远走了过来，眼睛里带着泪花。
极其肉麻的和他说：“你回来了，我们还以为你”
程屿有些奇怪的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讲给了宋泊远听，宋泊远也把他把他们都删除的事告诉了程屿。
程屿刚开始有些惊讶，旋即明白了，他的手机不是丢了，是被人偷了，可是小偷偷手机，又删掉联系人干嘛。
再后来，他把能加回来的人全都加了回来，除了云夏和方南葵。
他那天见到方南葵后，总感觉她的情绪不对劲。
想了很多办法重新联系到了云夏，可能是时间太长，云夏以为他释怀了，把当年他做的一切都告诉了程屿。
程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当年自己并不是被丢弃的那个，真正错的人是自己。
他很懊悔自己前几天那么说方南葵的事，于是和云夏解释了当年发生的事，云夏又不忍看见自己最好的朋友明明彼此喜欢却又不能在一起，几个人商量着举办了这次聚会，剩下的事情就交给程屿自己把握了。
蝉鸣声里，两个人到了酒店门口，方南葵出于礼貌，跟程屿道了谢转身就要进去。
程屿猛然牵起了她的手，拽着方南葵往反方向走。
周围不知道有没有狗仔，方南葵不敢大幅度的挣扎，只能口头警告程屿，但是很显然并没有什么用。
索性放弃了挣扎，想要看看这个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程屿牵着她到了附近一个人很少的地方，才松开了握着她的手。
“你……”程屿摘下眼镜，随手放进了胸前的口袋里，“这几年你还好吗？”
“我……挺好的。”方南葵抬手拨了拨前的碎发，有些不理解程屿为什么要这么问。